他失魂落魄地摇摇头,现在他哪怕是碰她一下,她都会消散一些,若是用术固魂,怕是当场就散了。
他终于知晓自身存在的意义,便是灭杀那来自异界的能量,为此不惜吸取天地灵气。
而她却仰仗着那异界能量存在。
落哲是他唯一不得不杀之人,却也是唯一能救她性命之人。
是不是从一开始,她来到他身边,就是一场计谋!
她……到底是谁?
又为何而来?
他要找回那些记忆。
相厌单手捏诀,一瞬间风行千里。
早在南郡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在更往北的地方,有他自己的气息。
但那气息透着难以言喻的沉痛阴郁。
察觉这气息时七扇正赖在他怀里抚摸他的黑鳞,他下意识选择了回避,带着她往南到了中洲。
如今,却不得不去面对。
到了目的地,相厌俯瞰脚下山峦,竟寸草不生,他循着气息找到了一处坟冢。
简陋的墓碑上写着相柳氏相晨。
相晨……
阿晨。
他朝坟冢旁边走了几步,看到一截被掩埋着的黯淡无光的手环,再细看,还有一段被土浸得褪色的发带。
这段发带上,气息沉厚。
相厌抬指去拾,将要触碰之际却忽然顿住。
他竟有些怕。
这发带上流窜着的记忆太多了,即使还没触碰,那些强烈的悲欢都快要溢出来扑向他了。
赶紧收回手。
是不是……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她有没有骗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她是夺舍者,又如何呢。
只要她能常伴他左右,那些都无所谓……
但如果不能灭杀落哲……他又为什么要存在?
在与落哲交手的过程中他无比清楚地明白了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如果放任落哲不管,那他又凭什么掠夺天地灵力?琇書網
此间天地的均衡又由谁去维护?
喜欢她,竟是与自身存在相悖的事。
相厌垂眸思量,忽而率性一笑。
再坏,还能有眼前的情况坏?
相厌自嘲一笑,捡起了发带。
“带我出去玩呗,相公~”
“就是邀请你到我身体里来啊~”
“弹弓啊……我放在太阳落下的地方了!”
“那你脱了是不是就是个没鳞的秃蛇啦!”
“相厌……对不起!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记忆如巨浪劈头盖来脸,在他内心肆意席卷,与她相处的滴滴答答,她嘴角上扬的弧度,甚至她转头回望他时那几缕飞扬的发丝……都清清楚楚地在他眸中展开。
他受尽苦楚撕裂心脏寻死的无助与绝望,临死前想再触碰她却不得的遗憾……悉数入脑。
相厌卒然跪倒,肩头微颤,嘶哑的喉头碾出破碎的呼唤。
“娘子……”
落哲重新寻了个木把手,打磨好了挂上琉璃盏。
青蜃接过琉璃盏,问道:“你不需要它了吗?”
“是你的,早该物归原主了,只是我坐它的木杖坐习惯了。”他把原本的木杖拿在手里比划了两下,又让它悬空,坐了上去。“以后也继续坐它。”
青蜃憋笑,却撇着嘴嫌弃:“我这木杖自是不一样,是扶桑木做的,你做的这个只能暂用,什么时候去旸谷给我寻一截扶木才好!”
落哲了然,拍拍坐着的木杖,“我是说怎么这么好坐。”
青蜃嗔他一眼,抚了抚琉璃盏,“还挺怀念它。”
“说来,你是从何处得的这琉璃盏。”落哲难得好奇。
青蜃闻言有些感慨,“扶木琉璃盏是封印宝具,我族至宝,本是我母亲的,千万年前神族内战,母亲陨落后,便交由我手了。”她忽然莞尔,“还好是封印宝具,若是其他的,便帮不上你了。”
落哲闻言一顿,低沉道:“你帮我的,太多了。”
青蜃知他所言何事,垂眸拨了拨琉璃盏的灯角,“那也是我自愿的,你不必如此挂怀。”
蓦然一阵激昂的风袭来,落哲青蜃二人互看一眼。
风过后,一条黑鳞蛇尾碾过地上落花,相厌面色沉静地立在他们对面。
青蜃手持琉璃盏严阵以待,倒是落哲扬唇招呼道,“相厌,别来无恙。”
“我这张脸,你用着倒是不觉得膈应。”相厌淡淡道。
落哲勾唇扯起个笑,“你若是不喜欢,我换张也不是不行。”
相厌垂眸,“用着习惯便用就是。”末了有几分好奇,道:“这千万年,你还记得自己原本的模样吗?”
落哲的笑消失在唇畔,沉眼不知想些什么,忽然哼笑一声,“还真就忘了。”他抬眼看向相厌,点点头,“不过倒是有个人可以帮我想想。”
相厌蹙眉,“你和她什么关系。”
落哲坐在扶木上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再说你来,也不是为这事的吧。”
相厌的蛇眸锁住他,透着几分危险,“你应当知道现在的我要杀你,也不是什么做不到的事。”
“但你此番有求于我。”落哲自信道。
“为了制造这根软肋你不惜把她送到我身边。”相厌淡着脸道。
落哲不置可否:“关于她,我倒是后悔了。”若是一开始就说出身份与她共同对抗相厌,也不至于让她对相厌生情导致如今棋行险招,他果然还是……有太多无聊的温柔了。
相厌垂眸,有时候,输了就输了,不管对方的计谋多卑鄙。
他微微低头,沉声道:“如今她灵体将散,我来……是求你为她固魂。”
落哲见他如此直截了当,心里突然有些遗憾,若相厌不是此间天地追杀他的刀,那和他应该是能做个朋友的,早在身体里与他对抗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真是可惜。
落哲道,“我们之间立场不同,必有一争。但她是状况之外,就算你不来,我也自会救她。”
青蜃一惊,“她是个异数,若是生出什么事端……”
“我心里有数。”落哲打断她。
相厌注意到青蜃,道:“当初她能用区区匕首重创我,是用了你的血?”
青蜃侧过脸。
相厌了然,勾起丝轻蔑笑意:“所以这个局,你们应是谋划许久了。”
落哲冷道:“不过是为了寻一栖身之所。”他指尖力量汇聚,慢慢凝聚成一朵花的模样,一甩袖袍,那花飞出,相厌接过。
“多谢。”相厌轻轻颔首,“作为报答,我许你三年时日。”
落哲挑眉,晃荡着一只脚,调侃道:“我死了她可就没了。你是许我三年,还是许你自己三年?”
相厌沉默不语。
落哲从扶木上跳下身,举步要走,见青蜃脸色很不好,寻着话跟她聊:“旸谷远不远,扶木好不好得?”
青蜃跟他往回走,冷着脸斜他一眼,硬声道:“远,不好得。”
落哲又觍着脸道:“那三年时间够不够?”
二人背影渐行渐远,相厌看着指尖剔透流转的花,缈若流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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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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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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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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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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