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海溪很久没有这么舒服的和一个人相处过了,曹兵给了她普通朋友以外不一样的感觉。她已经慢慢的对这种关怀产生了依赖,这让她在曹兵面前甚至完全卸下了防备。
“呦吼!又和你的兵哥哥暧昧着呢?”赵丽丽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对着骆海溪打趣道。
“什么兵哥哥,别胡说!”骆海溪趴在床上看着手机发呆。
“那不曹兵嘛,可不就是兵哥哥。”赵丽丽咬下一大口苹果,走过来坐在骆海溪的床铺上笑。
“你就老实交代吧,你俩是不是在搞网恋?”赵丽丽凑过来,露出她那满是期待的八卦的眼神。
“没有没有,什么网恋呀,他就是帮我参谋下工作的事。”骆海溪推了推赵丽丽,示意让她坐到一边的凳子上去。
“得!参谋工作可以。不过,我可提醒你呀,你这个傻白甜外加恋爱脑,你说你长得这么漂亮,可别那么轻易的把自己卖了。”赵丽丽在说这话的时候,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
“好啦好啦,我的大小姐啊,我知道了还不行吗?”骆海溪扭过头,一边撒着娇一边看着赵丽丽。她知道这是她在关心自己。他俩住上下铺,整个宿舍里他们两个的关系算是最好的。因为骆海溪长得漂亮,有一阵子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些风言风语,说是骆海溪被有钱人包养了。那时候,是赵丽丽第一个站出来帮骆海溪澄打抱不平。赵丽丽翘课的时候,虽然极其的不愿意,但也是骆海溪帮她签到蒙混过关。于是,她俩也就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
赵丽丽总是调侃骆海溪长了个空壳子。徒有漂亮的外表,智商却不在线。一遇到感情的事,就像个傻子。于是,她总是提醒骆海溪,告诉她遇事要多长个心眼,就像是母鸡保护小鸡那样的叮嘱。骆海溪很感激赵丽丽对自己的用心,她在赵丽丽面前也从不避讳谈及自己的童年。每当此时,赵丽丽便会一边心疼自己这个闺蜜的遭遇,一边又怕她因为童年的影响而轻易辜负了自己的青春。
骆海溪虽然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可她的童年并没有像童话故事里的一样,成为家里的小公主。她从小是在西兴市的一个城中村长大的,在她还上小学的时候,村里人们的主要经济来源是种蔬菜。骆海溪从小便熟知西红柿、黄瓜、茄子、青菜……都是怎么一步一步从一颗种子,到开花结果。在她的记忆里,最美好的回忆便是在田里抓蝴蝶。其余的时间,总是会被父母拉去田里干活。不是在摘西红柿,就是在给青菜装框。她总能记得被黄瓜刺扎的全身痒痒,也能记得已经半夜困的睁不开眼,可还有一大堆的青椒等着挑拣装袋。她时常嘟着嘴,埋怨父母为什么这些活要自己干,比她大四岁哥哥骆海川就可以不用钻黄瓜地,也不用钻进闷热的日光棚里给西红柿喷座果素,更不用顶着八月下午炽热的太阳,在地里拔青菜。他可以在骆海溪忙着给辣椒装袋的时候,去睡觉或者看电视。每次骆海溪心理不平衡的时候,母亲就会说是因为骆海川没有她聪明,他做不好这些事,所以才不让他去做。骆海溪其实什么都懂,只是她不说罢了。
骆海溪的家庭在村里一直都属于那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虽说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不至于拖后腿。后来大概是她初中的时候,随着城市的发展,村里的土地逐渐被政府征用,很多村民也都开始外出打工代替农种,大家的生活也跟着开始有了很大的改善。终于,骆海溪再也不用钻闷热的日光棚,不用被黄瓜刺扎到,也不用熬到半夜去给辣椒装袋。父母手头上有了分得的征地款,很快便给家里盖起了房子。眼看日子一天天好起来,父母闲暇时打麻将的时间也多了,骆海川上学骑的自行车也换了新的。但是,这些改善仿佛是有意躲过了骆海溪一般,她依然费力的蹬着骆海川退下来的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五天坏三次的频率,连父亲也不愿意再帮她修车了。
虽然,骆海溪从小可以说品学兼优,但即使如此,她依然得不到父母更多的疼爱。她知道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骆海川患有先天性的心脏病,于是,父母便把更多的爱和关心给了骆海川,同时也把更多的资源给了他。骆海溪就像一个备胎一样,一直活在她这个哥哥的影子之下。只要骆海川在,父母眼里就看不到她这个女儿。
从她不足十岁起,就开始每天放学负责做好一家人的晚饭,寒暑假要帮衬父母在地里劳作。一年到头也不会有一件新衣服,穿的都是亲戚朋友给的或是骆海川穿剩下的。但她曾经却那么优秀,班级考试总是名列前茅,运动会总会拿到奖,每周的国旗下讲话总是她,她是班里各种文艺晚会的固定小小主持人,她曾经代表学校去参加舞蹈比赛,是全场最小的参赛选手。可这所有的光环,并没有被父母看在眼里。家里所谓的拮据的生活在她看来真是只拮据了她一个人。
骆海溪从小就被告知家里是如何的穷。她虽然学习很好,但她却出奇的害怕老师。因为她总是生活在学校要交补课费、学杂费,而自己从父母那里要不到钱的恐慌中。她怕老师突然的叫住她,问她怎么还没有交费,而她又能做什么呢?她那时还只是个孩子啊!小学时候,十块钱的补课费,她从跟母亲说起,到她能交给老师,母亲要拖延一个月之久,有时更甚。经常是班里都交齐了就只差她一人。为此,曾经被老师单独叫出来谈话。骆海溪是那么要强的一个小姑娘,但却因为这个事让她很难堪。她曾经那么努力的学习,但是现在,这十块钱的补课费成了压倒她的稻草。她的光环仿佛一下子就消散了。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回家问母亲,为什么父亲可以有钱打麻将,可以有钱买烟,可以有钱喝酒,却没有十块钱给自己交补课费。但她知道,她得不到她想要的答复。母亲只会把这个事搪塞着让她自己去问父亲。可她知道家里本是母亲做主的,家里的大事小事父亲都不会去管,也不敢去拿主意。她也是从那一次开始,慢慢学会了放弃。
没有了光环的她开始变得自卑、怯懦。她原本想要做一只天鹅的,可现实让她觉得自己就是一只丑小鸭。后来,她开始变得叛逆,她的青春期似乎比别的同龄人来的都要早,这也让她和家里的关系急剧恶化。上了中学之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和父母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却没有一句话可说。父母委屈的说,自己养的女儿是天生的脾气不好,并且有意无意的在亲戚朋友面前把这个标签贴牢牢地贴在她的身上。骆海溪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反驳过他们。随便他们吧,她知道这只是他们在给自己作为父母的失败找的一个借口罢了。他们做错了,但是他们意识不到,并且永远也不会去承认他们的错误。
他们说,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但他们难道真的看不到,自己女儿37码的脚上,穿着父亲给她捡来的35码的鞋吗?他们难道不知道,她从小就没有早饭吃,也因此很多次中午放学路上低血糖头晕眼花吗?他们不知道被车撞死的那条小土狗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她清楚的记得,在她放学找不到小狗的时候,母亲甩给她的那20块钱。当时,母亲用极其具有说服力的口吻说:“还不是多亏了我,原本那司机撞死了小狗后要开车跑掉的,幸好我拉着那个司机要了20块赔偿。不然你一分钱也没有!”母亲说这话的时候,仿佛是她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然后,她从上衣口袋里倒腾出20块钱递给骆海溪。骆海溪眼泪忍不住的流,家里唯一可以听她说说话的小家伙没了,可没人理解她为什么这么伤心。大门口又有人喊母亲去打麻将了,母亲见骆海溪只顾着哭,便一把把那20块钱塞进她的口袋里。然后,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嘟囔着:“这有什么好哭的!”
第二天中午,住她家屋后的花姨又过来串门了。花姨比母亲小十多岁,前些年的时候跟着给她家盖房子的包工头跑了,不知什么原因这几年又跑了回来。有人说是包工头玩够了她就把她甩了的,也有人说是她捞够了钱自己跑回来的。但不管哪个原因,村里人都不愿意和她太多接触。可能是因为花姨和母亲在结婚前,都是韦街村里的姑娘,也可能单纯因为两家离得近,花姨总喜欢来找母亲拉闲话。
一进门,花姨便扯着便问起母亲:“民英姐,怎么没见那条小狗了?”
“狗被撞死了。”母亲说这话的时候好像一个机器人在毫无感情的复述一个故事。
“撞死了?谁撞死的?你没拉住他赔偿吗?”花姨说着话就穿过院子走了进来。
“怎么能没要啊?!幸好我那会刚好在门口看见了,就赶紧过去拉着那个司机了。人家本来不赔偿,就这么一个小土狗而已。后来我非拉着他不让走,他才给了50块钱的。”母亲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骄傲,好像在等着别人去夸赞她的机敏。可她好像意识不到,那时的骆海溪就坐在离她两米外的沙发上看着电视。当母亲说完之后,她扭头看到骆海溪看她的眼神时,她脸上的笑让骆海溪又愤怒又恐慌。那样的笑,直到现在骆海溪都还记得。那是一种满不在乎,而又透露出了一种“你能奈我何?”的得意。
骆海溪还记得自己也曾因为想要买一条一块五毛钱的扎头发的头花,被母亲当街训斥。
那是个周末,她一如既往的闷在家里。中午的时候,有人约母亲去赶集,那是个总喜欢微笑的大姐姐,她管母亲叫婶子,骆海溪总是叫她琴姐。琴姐看到骆海溪一个人在家,就想着带她一起去集市上转转。骆海溪本来不愿意去的,可母亲见状却来斥责她。m.xiumb.com
“让你去你就去,你一个人在家干什么?整天闷着像什么样子!”母亲在跟骆海溪说话的时候,音量总会高上几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提现出她是一个母亲的身份。这让琴姐觉得很尴尬,赶忙跟母亲说:“算了算了,孩子有她的想法,不愿意去就算了,咱俩去就行了。”她说这话时还是以往那样笑嘻嘻的,骆海溪很喜欢她笑的样子。
虽然,骆海溪很反感母亲总是这样不顾场合的宣示她的主权。她很无奈,但也别无选择,她没有勇气当着外人的面违背母亲的想法,最后还是跟着一起出了门。
街上人山人海。骆海溪讨厌这样的地方。
马路中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品。卖衣服的摊主在大声叫卖着,旁边地上摆着些五金杂货,一个中年妇女推着三轮车,车上有一个架子,上边都是很可爱的发绳卡子什么的。骆海溪随意瞥了一眼,然后犹豫了。她从小就是一头长发,乌黑而又浓密。她很羡慕同班的女孩子可以有漂亮的发绳,而她总是一个光秃秃的橡皮筋,还是断了之后打过结的。她看着那些漂亮的橡皮筋,各种花色很是好看。这对于13岁的骆海溪来说,真是充满了诱惑。试问,又有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美美的呢?最后,她终于鼓足勇气开口了。
“妈,我想买一个发绳。”她声音很小。他怕母亲听不到,还特意拉了拉她的袖子。
“什么?”母亲扭头看了一眼她。
“我想要一个发绳。”她又重复了一遍,并且扭头跟母亲示意旁边就有卖的。
母亲转头看了一眼,然后不假思索的说:“要那干啥?!”
骆海溪没有再说话,她只是突然间眼泪止不住的流。
一边的琴姐突然回头,她看着骆海溪把头埋得很低,就拉了下她的衣服。
“你怎么了?”
骆海溪没敢抬头,只是被琴姐这么一问觉得更是委屈,眼泪便大颗大颗了掉了下来。
“咋还哭了?”琴姐有些慌了。骆海溪也不知道为什么琴姐只是看了一眼自己,就猜到了事情的原由。
“哎呀,不就一个发绳嘛,姐姐给你买。”她转头就要拉着骆海溪走到卖发绳的三轮车前。显然,虽说琴姐只生了一个儿子,但是她却更懂得小女孩的心思。
母亲见琴姐拉着骆海溪在三轮车前挑选,一时间觉得自己脸面有些挂不住。于是,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买那干啥,家里有”,一边极不情愿的问倒坐在三轮车坐上的老板发绳多少钱。
“一块五一个,五块钱四个。”老板一边数着钱,一边回答。
“你看你喜欢哪个?”琴姐一边问骆海溪,一边自己从架子上拿下来几个让骆海溪挑选。
骆海溪没敢说话,因为那一刻她其实已经没有那么想要这个发绳了。
母亲见琴姐拿了好几个不同款式的发绳往骆海溪手里塞,便赶忙让骆海溪赶紧挑一个。骆海溪战战兢兢的指了指挂在边上的一款米黄色大肠发圈,那是那几年很流行的款式。
“这有什么好看的,怎么偏要这个。”母亲一边从架子上取下这个发圈,一边试图和老板讨价还价。
这一次的赶集,母亲为骆海溪花了一块五毛钱,却也数落了她一路。骆海溪并没有那种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的快乐,相反,她跟在母亲后面默默的哭了一路。
……
骆海溪的童年,全都历历在目。她越是回忆,便越想要离开这个没有温度的家。为此,高考填写志愿时,她放弃了西兴市各种好的大学,毅然的选择去了阳川市一所并不起眼的学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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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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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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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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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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