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
这是一座远近闻名的村子,因盛产饿鬼,得名“鬼村”。
先生在毒辣的太阳底下徘徊,徘徊在杂草丛生的农田,鞋底在冒烟,却看不到一丝人烟。
鬼村的水土不佳,大片粮田的产出只能堪堪维持生计。但是地方的官员没有因为土地的肥力不行从而减免田税,反而变本加厉,巧立名目,联合乡贤编造各种理由盘剥农民。没有见过世面的农民哪里斗得过豪绅地主,连种下一粒不是从官府购买的种子都是“违法”,农民哪里有栖身之地。
穷则思变。为了减轻赋税可以变卖田产,但是没有了田地只能向地主租,或者寄身地主名下,为奴,这样才能勉强维持生活。不过,给地主干活不代表不会饿死,能有口饭吃都是地主家施舍的。克扣在地主眼中也是合情合理的:人口税、田地税,这税那税,七税八税,全是算在自己家的,农民得了便宜,自己没占着好处,亏,血亏,特别亏,亏大发了;自己为了农民省一大笔开销,没有收钱已经是仁至义尽,还要给农民发工钱,吃的住的都是自家的,简直是在做慈善呐!
过程大同小异,结果殊途同归。官员得到了赋税,乡里得到了田产,农民得到了贫穷。
有人不满吗?
风之国是集自由、文明、平等于一体的国家,每位公民都是具有高级素养、高尚情操、高等学识的高知人士,是其他未开化蛮夷无法理解的存在。
遇到反叛怎么办?
幸存的暴民会被扭送到大牢里,十死无生。
逃籍者如何处理?
派往各地参与国家建设,九死一生。
村子又多了一种鬼,死鬼。
将帅不出门,走卒不返乡。
在村子里活不下去,只能逃进山里。年轻小伙子拉帮结派,他们没有,他们就去抢。但是不敢抢官,当兵的不是吃素;也抢不了富商,他们有钱,能雇人能买枪;只能抢穷人,穷人还不了手。
抢不了怎么办?还可以偷。偷,怎么偷?深宅大院,墙头太高够不着,最后还不是只能翻进邻居家的院子。
男人如此,女人如何?抢是抢不过的,偷呢,一个人女人敢出现在一群哪怕是一个男人面前吗?女人只能用子宫换取口粮。
至此,“鬼村”名副其实。饿鬼,死鬼,女鬼,小鬼,懒鬼,鬼,鬼,鬼,到处都是鬼,都是一种鬼,穷鬼。
村子又脏又乱,人人都需要提防。村子是官府的,房子是地主的,贫穷是村子的。还有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甚至死人都不属于村子,穷人可买不起棺材。
村子里没有人,住的都是“鬼”。是谁让他们变成“鬼”的?
城市多风采,每逢佳节,处处歌舞升平。赌场日夜不息,酒楼灯火通明,富贵在人间。
贫穷也在人间。
先生走不动了,突然,有人猛地抱住他的手,先生惊恐地回头,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妇人稍稍收敛,可依旧扯着先生不放,她的眼神就像饿了许久的土狼看到腐肉一样饥渴。
先生吓得连甩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居然会害怕一个妇人。
她早已不是风华绝代的年纪,岁月在她的脸上写满沧桑,却仍然要极尽媚态,挤出最后的一丝温柔,哀求先生给她一份工作。
先生想要逃离,可是妇人的手如同藤蔓缠住先生动弹不得。妇人眼窝深陷,化作黑洞死死地拽住先生的目光无法逃离。仿佛一眼千年,先生穿过无边无垠的黑暗,凝视,凝视黑暗中微不足道的星芒。
先生惊醒,微风拨撩书页,他下意识合起,头脑昏沉,还没有完全脱离妇人的影响。
“先生,是土匪!”
映入眼帘的是佩佩的慌慌张张,先生不由强行振作起来。为了赶时间,他和佩佩脱离队伍单独行动,同时穿过一片没有得到肃清的匪区。
但先生没有过多担心,土匪也只是人,在现有的规则中得不到便宜便成为规则的破坏者,只听自己,遵从利益,是最容易利用的……www.xiumb.com
马车的侧翻中断先生的设想,紧接着是枪林箭雨的狂欢。连先生都不由得破口大骂,自己是何等的愚蠢,巧合只在不需要的时候出现,机会总是留给耐心的猎人。
马匹瞬间成了一坨烂肉,千疮百孔的马车就像坍塌的蚁穴,每一个窟窿对应一个敌人。
土匪零散地分布在马车的四周,即便是平原也数不清具体多少人。他们有着一定的纪律性,保持着约莫一百步的距离,也不管准头,把准备的弓弩、火枪,甚至还有少许土制炸药,一股脑得朝马车倾泻。
“兄弟们,老大发话了,只要弄死那小子,就包下整个百花楼给兄弟们,酒肉管够,最重要的,百花楼的娘们啊,那叫一个晶莹剔透,说话的声音比你们的卵泡子都软。”
喽啰们斗志高昂,两腿蠢蠢欲动却仍旧不敢靠近,仿佛踏出一步便要万劫不复。
雇主提醒过土匪的首领,不能直视对方的眼睛,他的眼睛有魔力。
雷声大,雨点小,先生镇定自若,喽啰们的虚张声势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大麻烦,真正难办的是藏在喽啰里的“老大”。
第一箭破坏掉了马车的车轴,直接命中先生藏在里面以备不时之需的法阵,第二箭则差点要了先生的命——佩佩在帮助先生包扎伤口,他试图用右手挡住,但是还来不及张开阵就已经被贯穿掌心,转而考虑用肩胛骨作盾牌挡下这一击。
结果在先生看来还算能接受,用整只右臂暂时不能使用的代价,挡下直奔佩佩面门的暗箭。
佩佩则不然,仍然心有余悸,处理伤口的动作十分不利索,当时箭头离她的眼睛只有毫厘之差。
佩佩做过很久的心理准备,她知道外面很危险,但是为了像姐姐一样帮助先生,她愿意。但是她低估了环境带来的压力,这种感觉和平常是完全不一样的。先生不是第一次流血,佩佩在村子里处理的时候干净利落,连教她的师傅都夸她有天赋。可是不一样,完全不一样,那是在村子里,很安全,周围都是可以信赖的人,大家十分友善,而现在,外面都是穷凶极恶的土匪。
同样的处境,同样是佩佩和先生,仿佛历史重演,时间又回到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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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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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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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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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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