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喆爸爸是警察,这恐怕你也知道。阿喆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很崩溃了,说是要亲手查出真相。所以要对外界宣称阿喆是心脏病发,这样能够隐瞒真实的目的,避免打草惊蛇。”
我若有所思。老人虽然年纪大了,但是思维敏捷,眼光很敏锐,她清楚地捕捉到了我此时的表情。
“你知道些什么?”
我不仅从臭狗屎的电脑里找到了上面的申请表,还有视频。
视频是臭狗屎在请大佬吃饭的时候录的,与其说是视频,不如说是一个音频。因为画面一直是黑布隆冬的,只能听见臭狗屎周旋和敬酒的声音,将近两个小时的视频,我耐心地从头听到尾,里面先是小雅的各种客套话,然后就是一个轻声细语地像小猫发出的声音,可即便这样,我还是听出了是阿喆的声音。
我并没有把这个发现告诉阿喆妈妈。而是去告诉了阿喆的爸爸。
可谁知,阿喆爸爸早已查清了此事。他一周的时间就查遍了公司里所有员工的资料和电脑里的信息。其他的人都没有问题,问题还是在臭狗屎身上。
老警察说,当时在酒局现场的不光只有我知道的人,而且酒局不止一次,活动不止一个地点。
“现场还有谁?”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虽然这不该让你知道,但是看在你为阿喆的事儿这么上心,那我就不卖关子了,是你妹妹,畅儿。”
“畅儿?她去那里干什么?”
“这个,我们还是查。对了,我,虽然说这样的话有些无情,但是,我希望接下来你不要再插手这件事的调查了,你为阿喆做的事情,我们已经很感谢你了。你走吧。”
“我想再问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阿喆,阿喆她走的时候痛苦吗?”
老警察背过脸去,挥手示意我快走。
阿喆家的老房子坐落在老城区的警署大院里,出门以后全都是一条条眼花缭乱的羊肠小道。我想象阿喆从小生活在这里,在这街道里玩耍,骑车穿过一条条小巷,梳着马尾去上学,在夕阳的包围中,开开心心地放学回家,笑得多甜,有如她每次带给我的温暖。
阿喆为什么和畅儿都会出现在那个酒局上,她们去干嘛?我抓心挠肝地想知道问题的答案。畅儿的死因,我现在很清楚,那是由于畅儿擅自加大打胎药的剂量导致子宫内部受损,进而造成了身体的极度虚弱,在跟室友的打斗过程中不甚摔倒,头磕到了楼梯的台阶上而死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搞大畅儿肚子的男人是谁。会不会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畅儿的那些奢侈品是不是也是同一个人给她买的?现在的焦点不应该在臭狗屎身上,而是在寻找那个男人这件事上面,顺便查一下臭狗屎和此人是否有什么牵连。
舅舅的老公寓已经有三十年的历史了。房子里面更是愈加破败不堪。四周的墙皮纷纷脱落,灶台也是积了厚厚一层油烟,各处的墙角也黑乎乎地,平时一定寄居这不少蟑螂。舅舅和舅妈想来也是无心修缮这些,他们整日还是以泪洗面。
“来了。”舅舅打开门,少了之前的怒气。
他给我倒了杯水,用的仍旧是畅儿生前用过的被子。
“你别介意,我们平时就爱用这个杯子喝水,只要是杯子是热乎的,这样就感觉好像畅儿还在似的。”
“舅舅,我希望你相信我,我没有欺骗你们什么。”
“我知道。但是,你应该告诉我事实。”
“你都知道了?”
“嗯,警察告诉我,畅儿是因为服用打胎药过量......”
我看着舅舅苍老的脸,可怜的人很明显是不想再折磨自己,继续查下去了。
“那你不想知道,是谁让畅儿怀孕的吗?”
“不查了,不查了。没必要。”
“怎么就没必要?一定得揪出来他,给他点颜色看看。这事明明和他有关啊,他却全程都没有出现过。”我感到不对劲。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舅?”
见舅舅一动不动还不做声,我急了。
“舅舅,你快说啊!”
过了好一会,我舅舅才慢慢起身,拖着他那本不是在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蹒跚的腿,走进了畅儿的屋子。我紧跟其后。
畅儿的屋子和其他的屋子形成了鲜明对比,墙面洁白如纸,桌面一尘不染。和她生前一样整洁,陈列也是原封没动。那个我送给畅儿作为她九岁的生日礼物的小熊还依旧摆在床头显眼的位置,刺痛着我的心。
舅舅从畅儿生前随身背过的包里面拿出了一些票据,都是她生前去商场买完东西不经意留在包包里的。
“我告诉警察,我不想再查了,我怕我会杀了这个人。”
舅舅顺着舅舅的目光看过去,在一张张票据上面,赫然有着一个人的签字笔迹——Fox
这个Fox经常给畅儿买奢侈品,时间跨境大概是半年左右,正好是阿喆和臭狗屎经常联系的那段时间的时间跨度。
臭狗屎电脑里的资料很多,上次去查的时候,由于时间上的限制,只好见好就收。
她想远程控制臭狗屎的电脑,前提是他的电脑处于正常开机状态。最关键的是不能让他发现。一旦发现了,将会永远失去调查的机会。今天,我就决定赌一把。
她看了看时间,是上午的十点刚过三分。这个时间点臭狗屎很可能是处于中场休息当中,又在和那些狐朋狗友拿着咖啡杯聊天。我下手了。她的速度非常快,万幸的是很快便连接上了臭狗屎的电脑,很显然,我的推算是正确的。
我寻着臭狗屎的文件夹一个一个地点开,还要时不时地适时断开连接,以免被任何一个人特别是臭狗屎察觉。好在一上午过去了,没有任何突发状况出现。难不成,这些人根本不工作的吗?真是腐败啊,看来平时都只是装装样子啊,这样反而对现在的我来说很好。可是查来查去,臭狗屎的文件夹就正大光明地摆在桌面上,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不知道是否还有什么隐秘的角落。
电脑的另一端,臭狗屎正喝着咖啡,将这一切操作全都一览无余。
暂时找不到臭狗屎这里的破绽,我的调查陷入了瓶颈。
我其实也知道,既然臭狗屎敢如此坦然地将资料放到电脑桌面上,那就表明应该查不到什么敏感的特殊信息。
绕了半天,一切可能都是自己瞎忙活了。想到这里,我狠狠地把鼠标摔在了桌子上。
就在这愤怒的一瞬间,我脑子里突然有一个想法一闪而过,那个名字——Fox,她肯定是在别的哪里见过。
我翻箱倒柜,找出来不久之前妈妈送给我的一块手表。我打开手表的手提袋一看,里面的收据上赫然写着那个名字——Fox.
手表是妈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没有戴手表的习惯,所以就一直把它搁置在一边,今天才想起来。
“手表是谁买的?”
“我买的啊,谁还能给你买啊?”
“你说实话,上面的Fox是谁?”
我心脏咚咚咚跳得特别厉害,并且还带着愤怒。
“朋友送给我的,我不喜欢,就给你了。”
“收据都不收起来的吗?”
妈妈一时语塞。
“我自己买的不想要了,就给你了,可以了吧!”
“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妈妈瞥了她一眼。ωωω.χΙυΜЬ.Cǒm
“那个名字是你爸爸刚起的英文名。怎么了?”
我终于搞清楚畅儿照片里面为什么总是在不远处有一个年近中年的男人的模糊影像,那个人总是喜欢穿着同一身服饰,搭配同样的帽子。身高和胖瘦都和死鱼眼没有大的差别。原来真得是死鱼眼。那怎么也是自己的亲戚,他怎么下得去手?而且我怀疑,死鱼眼乱搞的对象不只畅儿一个,因为她还在死鱼眼的车上隐隐约约地闻到过女孩子香水的味道,那个味道非常淡,别人也许闻不出来,但是对于我而言,上帝在剥夺走她的良好视觉的同时,赐予了她得天独厚的嗅觉。妈妈肯定是闻不到的。妈妈很少坐车,她更喜欢慢走。
我不知道该如何跟妈妈讲出她头脑中的真相。
也许,她不应该贸然作总结,她也希望这是自己的错觉。可是,死鱼眼抽屉里的那一张张收据上面,那个英文名就赤裸裸地摆在那里,毫不避讳。
“也许是同名呢。”
我调取了死鱼眼的行车记录仪。果然不出所料,他经常跟妈妈借外出之名出入夜总会等场所,而且还经常接送不明女子,大多以年轻女性为主,并且出手阔绰,动辄上万的手表和皮包。妈妈送给我的那块手表可能也是出此原因,死鱼眼把没送出去的手表带回家给了妈妈,而妈妈也属于借花献佛的选手,生日礼物本来就不在于贵重,而在于诚心,需要亲自精心挑选再送出,真得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自从妈妈和死鱼眼在一起后的这些年,她总感觉妈妈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上喜欢欺骗我,让我很受伤。
在这如山的铁证下,我的愤怒有如山洪暴发,一发不可收拾也。
死鱼眼真得是吃软饭吃得太有层次了,自己开辟了属于自己的一片花花天地啊!
但是,我想起来,半年前,死鱼眼确实开车送畅儿去过外地的大学上学。如果真的是他,那畅儿去的酒店要找的人也是死鱼眼吗?难道说,加入伤天害理的项目的人也是他吗?妈妈知道这件事吗?
我脑袋里乱得很,她开始不知所措。
不行,如果妈妈被蒙在鼓里,这样对妈妈来说是不公平的。她有权利知道真相。
妈妈正在桌边戴着老花镜兴致勃勃地看着报纸。看样子今天她心情不错。我习惯了揣测她的心情行事,但是待会要告诉妈妈的事情引起的风暴可怕程度可能和起初的心情好坏没有太大的关系。
见我进来了,妈妈放下手中的报纸,问:“怎么了啊这是,脸色这么难看。”
“有件事我还想问一下你。”
“你成天哪里搞来那么多问题?”
“我问你,他出差一般都跟你说去干嘛?”
“还能干嘛?谈业务啊!”
“谈业务?我看是谈恋爱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成何体统?”
“你自己看。”我把行车记录仪里的内容拿给她看。
妈妈一下变了脸色。
“这,这都是客户家的女儿,送她们回家送她们礼物很正常啊!”妈妈辩解道。
“是吗?那这些女孩都住夜总会啊?”
她脸刷得红了。妈妈说不出话。
“难道,你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你怎么能忍受得了?”我尖声叫道。
“毕,毕竟他在前一段时间公司的风险期出去到处求人,运作,公司才得以脱离困境。”妈妈低声说道。
“那也不是你能任由他背叛你的理由啊!你就非他不可吗?你知道吗......他,他就是畅儿肚子里孩子的爸爸!”
此话一出,妈妈像一阵风一样来到我身边,我躲闪不及,只听见“啪”地一声巨响,妈妈的巴掌打在了我的脸上。
“你这样说是要遭报应的,你爸爸的人品我最了解,就算是真的,那也是畅儿自愿的,她勾引你爸爸!”
我脸上火辣辣地疼,但这都不及我现在心里的痛感的万分之一。
妈妈完全无药可救了,她一定是被死鱼眼下了蛊,才能这样不辨是非黑白,这不是正常人的思维状态。
“你放心,看在你的分上,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件事,你去和他摊牌,希望他能回头是岸。”
妈妈背着我,腰杆挺得笔直,好像这样就能证明她和死鱼眼的清白。我知道,畅儿的事情妈妈是不知道的,但是就她刚才的态度和反应来看,和死鱼眼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并没有。
当你对你的血亲的人品产生鄙夷的时候,还有比这一刻更让人绝望的事情吗?一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再次迷茫了。她来到最喜欢的快餐店,把平时所有喜欢吃的食物都点了一遍,吃掉了大部分,可是仍然无法驱散胸口的苦涩。
回家的路上,我特意绕路去了河边,那个曾经和阿喆一起肩并肩坐着,看落日的河边,我很累,很想哭。突然,我好想随着那水流和时间一起流走。
但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好,比如,她想和张扬生个孩子,还有生死未卜的Oliver,现在是否安好。想来觉得惭愧,最近一直都在查死鱼眼的事,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去关注Oliver了。她打开邮件,果不其然,同个佚名的关于Oliver邮件已经累积了好几个。依然是没有任何题头或者文字提示,只是视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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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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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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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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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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