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幽州(治今北京市城区)、顺州(治今北京顺义)、儒州(治今北京延庆)、檀州(治今北京密云)、蓟州(治今天津蓟州)、涿州(治今河北涿州)、瀛州(治今河北河间)、莫州(治今河北任丘)、新州(治今河北涿鹿)、妫州(治今河北怀来)、武州(治今河北宣化)、蔚州(治今河北蔚县)、应州(治今山西应县)、寰州(治今山西朔州)、朔州(治今山西朔州)、云州(治今山西云州)共十六州,号称“燕云十六州”,被后晋“儿皇帝”石敬瑭在公元936年打包孝敬给了契丹,从此牢牢掌握在契丹人的手上。
缺少了北方的万里长城做屏障,从辽宋边界到宋朝首都汴京的八百公里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北宋王朝随时会遭受来自北方游牧民族的打击,正所谓“卧榻之侧,难以安寝”。为了收复这十六州,赵匡胤煞费苦心,做了大量工作。开宝九年(976年),赵匡胤北伐契丹,志在必得。可惜天妒雄才,在备受争议的“烛影斧声”疑案中,赵匡胤一夜暴死,壮志未酬,年仅五十岁。
北方屏障一时难以收回,赵匡胤的继任者们只得通过收兵权、削相权、制钱谷等措施加强国力,但最终导致冗官、冗兵、冗费现象严重,朝政萎靡,国家财政入不敷出。
熙宁年间,宋神宗不得已任用王安石实施变法。变法初期的确起了一些效果,然而因为变法涉及面太广,受到的阻力很大,采取的措施也存在很多弊端,所以很快便被废除,没能实际上改变国家危局。
北宋亡国,似乎是早晚的事了。
宋神宗死得早,三十八岁就离开了人世,侥幸没做亡国之君,顶缸的是他的继任者。宋神宗一共有十四个儿子,赵佶是他的第十一子,如果不看历史背景,单看赵佶在兄弟中的排行,实在是很难想象他能在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登上皇位。但考虑到当时的具体情况,就好理解了。
当时的背景是神宗这十四个儿子还未成年就夭折了八个,只剩下老六赵煦、老九赵佖、十一赵佶、十二赵俣、十三赵似、十四赵偲,存活率不到一半。神宗死后,帝位传给了名义上的老六、事实上的老大——赵煦。偏偏,赵煦寿命不长,二十五岁就死了。哲宗赵煦没有留下子嗣。于是,赵佶的机会就来了。
当时的宰相章惇提议立神宗十三子、赵煦的同母弟弟简王赵似。可议立大事最有话语权的人是皇太后向氏。
向太后本人没有儿子,哲宗赵煦和他这五个弟弟都不是她亲生的,貌似立谁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但章惇的这个提议却遭到了她的强烈反对,她反对的原因是,要立了赵似,赵似的生母就成了两任皇帝的母亲,权势就更大了,以后宫中谁能镇得住她?向太后主张立端王赵佶,她说:“皆神宗子,莫难如此分别,于次端王当立。”
章惇听了这话,大吃一惊,脱口而出:“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
此话犹如重磅炸弹,震骇全场!朝堂一时静悄悄的,全部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章惇身上。章惇自觉失言,悻悻地补充道:“如果按年龄,应该立申王(神宗第九子赵佖);如果按礼仪制度,应该立先皇的同母弟简王;无论如何都轮不到端王。”
向太后大为不满地说:“你说的按年龄立新君我完全同意,但申王有目疾,只能立端王了,简王年纪太小,不合适。”除此之外,她还强调道:“先帝尝言,端王有福寿,且仁孝,不同诸王。”
这时候,章惇的政敌们纷纷开腔,表示赞同向太后的意见,并趁机攻击章惇。
于是十九岁的赵佶就登上了帝位,走上了历史大舞台,他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宋徽宗。
那章惇说赵佶性情轻佻,到底有没有根据呢?——应该说是有的。
元末明初陶宗仪编著的《书史会要》上说:“徽宗行草正书,笔势劲逸,初学薛稷,变其法度,自号瘦金书,意度天成,非可以形迹求也。”能自创一派书法字体,应该称得上是书法界的一代宗师了。
更难得的是,在书法之外,琴、棋、诗、词、赋、画,赵佶同样玩得出彩,尤其是画,更是超凡入圣。南宋邓椿所著的《画继》评价赵佶画的《筠庄纵鹤图》:“闲暇之格,清迥之姿,寓于缣素之上。各极其妙,而莫有同者焉。”元朝汤垕的《画鉴》也赞:“徽宗自画《梦游化城图》,人物如半小指,累数千人,城郭宫室、麾幢鼓乐、仙嫔真宰、云霞霄汉、禽畜龙马,凡天地间所有之物,色色具备,为工甚至,观之令人起神游八极之想,不复知有人间世,奇物也。”现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祥龙石图》《芙蓉锦鸡图》,藏于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翠竹双雀图》,藏于辽宁省博物馆的《瑞鹤图》和藏于上海博物馆的《柳鸦图》等都表明,在花鸟画上,宋徽宗的作品称得上是炉火纯青的大师级佳作。
有人会说,这只能说明赵佶是一个书画天才,不能说明他轻佻。别急!赵佶是书画天才不假,但这同时也说明他在登基前是一个浑身充满了文艺气质的青年。这样的文艺青年,如果没有人看着、管着,进行教育引导,很容易走入歧途,成为一个高级的文艺流氓。但不幸的是,少年赵佶身边并没有这样一个管教他的人。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赵佶有一个长辈,名叫王诜,是英宗朝的驸马爷,娶了神宗的妹妹魏蜀国长公主为妻。此人能书画属文,工于琴棋,所作词音调谐美,语言清丽,情致缠绵,是赵佶的偶像。但这个偶像为人放荡,品行不端,经常虐待公主,为此宋神宗气得吃不下饭,曾先后两次将他贬黜。这样一来,更加深了王诜对公主的厌恶,他变本加厉地虐待公主。但就是这样的人,还是被赵佶视为人生导师。他学习他、模仿他,经常向他请教问题。王诜也很喜欢这位小外甥,有问必答,有求必教。除了指点琴棋书画外,也悉心培养他声色犬马方面的技能。除此之外,他还身体力行、言传身教,带赵佶去光顾京城最有名的妓馆——撷芳楼,将自己逛窑子的技能也倾囊相授。王诜比赵佶大了三十多岁,作为长辈,他竟如此引领涉世不深的年轻人,实在令人不齿。
有了热心偶像的循循善诱,赵佶经常在烟花柳巷出没,冶游寻乐,流连忘返。凡是京城中有点儿名气的妓女,他几乎都光顾过。兴起之际,他还喜欢把心爱的妓女乔装打扮一番后带入王府,长期据为己有。
所以章惇说赵佶性情轻佻,并不是无中生有。但现在赵佶当政,章惇也因为这句话要倒霉了。
赵佶登上大位后没多久,章惇先被贬为雷州司户,后又被贬为舒州(治今安徽潜山)团练副使,最后死于任上。死之日群妾分争金帛,停尸数日,无人在侧,还被老鼠咬掉了一个指头。
不但章惇,连司马光、文彦博、苏轼等人也遭到不同程度的处罚。史书载“文臣曾任宰臣、执政官,司马光等二十七人,待制以上官苏轼等四十九人,余官秦观等一百七十六人,武臣张巽等二十五人,内臣梁惟简等二十九人”皆被赵佶定性为“元祐奸党”,下诏刻石立碑,名“党人碑”,置于文德殿门东壁,昭告他们的罪行,以示警诫。所有元祐党人中,已辞世者一律削官,存世者一概贬职,其亲属子弟,不管有官无官,全部勒令离京。另外,凡元祐、元符年间曾发表过支持元祐党人言论的,无一例外被斥为“邪等”,同为奸党之列,大力打压。
赵佶大行退贤进不肖之举,起用了一大批类似蔡京、王黼、童贯、朱勔、李彦、梁师成、高俅、杨戬、蔡攸之流的奸邪小人。
在《水浒传》中,高俅被写成了一个浮浪破落户子弟,街头小混混,帮闲小泼皮。不过,在正史中有关高俅的记载很少,《宋史》根本没有为他立传,对他的历史评价也含糊其词。南宋王明清的《挥麈录》记载他“逾月,王登宝位。上优宠之,眷渥甚厚”“数年间建节,循至使相,遍历三衙者二十年,领殿前司职事,自俅始也”。
建节即封节度使,也就是现在的军区司令,是武将一生追求的最高荣誉。使相,按照宋朝制度,只有亲王、枢密使、留守、节度使而兼门下侍中、中书令、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者才称为使相。“三衙”则是宋朝掌管禁卫军的机构,为殿前司、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由建节到使相,高俅可谓位高爵显!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高俅的快速升迁,还不仅仅是他个人的升迁,他的家人亲信也一个个跟着进了国家的重要机构。其中,他的哥哥高伸买了个假文凭——进士及第,官至延康殿学士,为侍从官,正三品;哥哥高杰为左金吾大将军,正四品;他的长子高尧卿为岳阳军承宣使,正四品;他的次子高尧辅为安国军承宣使,正四品;他的幼子高尧康为桂州观察使,正五品。
在《水浒传》中,高俅被塑造成了大宋的头号奸臣,事实上,他在三衙摸爬滚打二十年,终至太尉,也的确留下了斑斑劣迹。据《靖康要录》记载,他招募的士兵,以技艺工匠为主,不是为了保家卫国、上阵杀敌,而只是为他个人打工。而替他修建房屋苑囿的士兵,是没有工钱发放的,建房所用的砖瓦泥土工料,都出自军营。对于军队的整训,他宣布凡是出得起价钱贴助军匠的士兵,可以不参加军事训练,交钱即可。至于交上来的钱,也并非用于军队建设,而是流入了他的私囊。他拒绝发军饷给士兵,士兵要维持生计,可以去经营其他行业,只要保留军籍就可以了。
在高俅的任意妄为下,大宋王朝的百万大军,从中央禁军到地方部队,再到预备役和民兵组织,武备废弛,毫无战斗力,所谓人不知兵,无一可用,为北宋政权的灭亡伏下了沉痛的一笔。
《水浒传》写高俅的干儿子高衙内看中了林冲的老婆,就连施奸计,逼得林冲家破人亡,落草梁山,非常悲惨。现实版的高衙内姓王,名黼,字将明,开封祥符人,是徽宗朝的宰相。他生活奢侈,作风腐败,据说他的卧室里设有一个超级大床,用金玉为屏,翠绮为帐,四周再围数十个小榻,择美姬坐在上面,美其名曰拥帐。
王黼听说徽猷阁待制邓之纲有一个小妾生得容颜美丽,便起了欲念,于是设计陷害,将邓之纲发配到岭南,霸占了那个小妾。瞧,这不是一个活脱脱的高衙内吗?
除了这件事,发生在王黼身上的荒唐事多不胜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而且他的发迹史也跟高俅差不多。史书上说他风姿美丽,目睛如金,是个花样美男。蔡京的儿子蔡绦在《铁围山丛谈》中对他描画得很详细:“王黼美风姿,极便辟,面如傅粉。然须发与目中睛色尽金黄,张口能自纳其拳。”这样一副标致样貌,难怪外貌协会的赵佶会一见倾心。
不过,王黼也并非只是生得漂亮。他虽然没什么才学,但有一副伶俐可爱的好口才,善于谄媚,很会讨主子喜欢。比如,尚书右丞何执中只跟王黼接触了几次,就被他的花言巧语搞得晕晕乎乎了,竭力提拔王黼,将他升为校书郎,后又迁为符宝郎、左司谏。
但是何执中哪里知道,王黼本质上就是一头白眼狼,吃人不眨眼。进入官场的王黼很快发现,朝堂之上有一个人的大腿特别粗,只要抱住了这条大腿,自己就能平步青云,风光无限。于是他义无反顾地蹬开了何执中,一往情深地向那条大腿——蔡京扑去。在蔡京的帮助下,王黼升为左谏议大夫、给事中、御史中丞,赫然成了朝中一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而这前后的时间不过短短两年!
蔡京和何执中当时并为左右相,王黼一心想帮蔡京独掌大权,就罗织了何执中的二十条罪状交到了蔡京手中,准备将何执中整倒整垮。蒙在鼓里的何执中并不知情,还对这个小伙子赞不绝口。
一日,在办公室里何执中又开始称赞起王黼来,坐在对面的蔡京实在烦了,问他:“少师何誉王黼如是!”何执中愣了一下,又滔滔不绝地吹嘘起来,说王黼如何识大体、知恩图报。蔡京听得心头火起,一拍案桌,从案头抽出一卷书扔给何执中,说:“你好好看看吧。”何执中一看,竟是王黼弹劾自己的奏章,不由大愕变色,憋了半晌,破口骂道:“畜生乃尔!”
蔡京之外,王黼还投靠了大宦官梁师成。
梁师成原本在书艺局当差役,其本性慧黠,在书艺局混的时间长了,也略习文法、诗书,成为太监队伍里的高级知识分子,得领睿思殿文字外库,负责出外传导御旨。这可是个不得了的差使,因为皇帝的所有御书号令都得经他手传出来,颁命天下。梁师成深知赵佶懒管政事,就豢养了一帮文人苦练赵佶的“瘦金体”,按照自己的意愿拟圣旨下传。外廷人不知底细,也就不辨真伪,全部遵照执行,梁师成由此权势熏天,京师百姓称他为“隐相”。
对于这位天王级的实权人物,王黼毕恭毕敬,以父礼侍奉,称之为恩府先生。梁师成也很喜欢他,于是王黼更加官运亨通,扶摇直上,从通议大夫到少宰,连跳八级,“宋朝命相未有前比也”。梁、王两家的墙连在一起,他们在墙中开门,相互来往,外人不得而知。
王黼还曾倚仗梁师成的声焰,霸占门下侍郎许将家的住宅,将许氏一家包括家眷奴仆全部强行赶走,路人为之叹愤不已。
除了和权臣打成一片,王黼还尽心尽力地讨好赵佶,可谓千般阿谀,百般逢迎,很快就和赵佶打得火热。说起来,王黼的名字还是赵佶帮他改的。他的原名叫王甫,既俗套又老土,没有一点儿内涵,而且还和东汉的一个宦官重名了。赵佶就费了一番心思帮他换了个名,把“甫”改成了“黼”,故意让很多人读不懂,显得文雅又深邃。
得赐佳名,王黼投桃报李,他深知赵佶喜欢收藏书画古玩,就绞尽脑汁从各地搜刮青铜器皿来讨赵佶的欢心。王黼几乎牺牲了全部的上班时间来帮赵佶描摹古器的形状、金文和图案,考证各种文物的出处、年代和典故,最后甚至还编撰了洋洋数十卷的《宣和博古图》。赵佶大为嘉赞,称他为“博雅君子”,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好哥们儿。王黼也因此权倾一时,富贵荣华。
除了王黼,在赵佶的狎友群里,还有一个很有名的“浪子宰相”——李邦彦。“浪子宰相”虽是人们给他起的外号,但他是真的当朝宰相,经常和“金毛宰相”王黼等人在一起。
李邦彦,字士美,怀州(治今河南沁阳)人,外表俊爽,美风姿,为文敏而工,行为放荡,好作淫词艳曲,是个文艺青年,自号李浪子。李邦彦的父亲是怀州出了名的银匠,喜欢和科考进士结交。受父亲的影响,李邦彦从小好文,也很喜欢与那些有学问的寒士,特别是进士交游,对待这些寒士,他仗义疏财,扶危救困,很有几分江湖豪杰的义气。
不过李邦彦的江湖是国家的统治中枢——朝廷。但凡有河东举人进京赶考,必定要在李邦彦那里盘桓几日。每当这些人到来,李邦彦总是盛情款待,他的父亲也会停止买卖,出席文士们的宴会,与他们称兄道弟,谈笑风生。这些文士离开时,李氏父子不忘奉上丰厚的银两,以壮行色。于是李邦彦在儒林里赢得了巨大声誉。得过他救济的举人一旦及第升官,也会对他涌泉相报。后来这些人一合计,竟齐心协力地将他荐举入了当时的最高学府——太学。这就为李邦彦日后的晋升之路打开了一扇门。
李邦彦虽然不学无术,却颇有歪才,除了会用街市俚语作词曲外,还善讴谑,会蹴鞠,单凭这几点,已经足以“劫获”赵佶。初次见面,他就深得赵佶的喜爱。他们迅速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他也因之坐上了直升机,一下子升为当朝宰相。
《大宋宣和遗事》载,宫中每次宴饮,李邦彦都会客串倡优伶人,在宴会上说市井俚语,讲滑稽笑话,插科打诨,本色表演,纵情取乐。有一次,他事先将周身上下印满了类似文身一样的锦绣花纹图案,等宴乐进行到高潮,他就扭着腰肢,杂以甩臀、提胯、勾小指头的挑逗动作,一件一件地脱掉衣服,等衣服脱完,他全方面地展现出了身上的文身,还说着不上台面的话。赵佶见状,笑得肚子疼。
考虑到现场还有很多妃嫔,赵佶要他赶快穿上衣服,并拿出一根木棍追着他打。李邦彦不穿,绕着满场宾客四下奔走。一时间,叫骂声、嬉笑声、打闹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闹得差不多了,他便逃到廊下,攀着梁柱,像猴子一样嗖嗖地爬了上去,娇滴滴地向赵佶求饶。赵佶命宦官传其圣旨:“可以下来了!”李邦彦还说:“黄莺偷眼觑,不敢下枝来。”
在李邦彦身体力行的引领下,皇宫禁苑中兴起了一种新的潮流,闾巷猥亵之谈在宫内流行,知识分子、士大夫们也都被浸染,渐渐习以为常,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李邦彦本人也不以为忤,反以为荣,放出话来说要赏尽天下花,踢尽天下球,做尽天下官。
球技王者高俅、金毛宰相王黼、浪子宰相李邦彦,他们在权奸蔡京面前不过都是些小虾米。下面说一说蔡京其人。
《伊索寓言》里有这样一则故事,说兽类和鸟类打仗,蝙蝠看到兽类要打赢了,就跑去跟兽王说:“我是兽,咱们一起打鸟类吧。”但转眼间,鸟类扭转局势,要赢了,它又飞过来对鸟王说:“我是鸟,和你们是同类,我们一起消灭兽类吧。”
蔡京就是蝙蝠一类的非禽非兽之人。神宗朝时,他看到王安石得势,就大力鼓吹新法,是变法的狂热分子;转眼看到拥护旧法的势力起来了,又立即改变立场,不遗余力地破坏新法。他曾创造了五日之内将开封府所属各县的免役法全部恢复为差役法的高效纪录,得到了司马光的高度赞扬。
然而出来混,终究是要还的。蔡京没料到变法派居然还会东山再起,绍圣元年(1094年),即宋哲宗亲政第二年,宰相章惇宣布重行新法,蔡京叫苦不迭。
不过,他还有机会。他赶紧以变法派的身份自居,极力上书要求恢复神宗年间制度,并提鞭执镫,跟着章惇鞍前马后,大搞冤假错案,陷害元祐党人,以挤进执政队伍中去。
但好景不长,哲宗病死,赵佶继位,反对变法的向太后垂帘听政,守旧派势力又有所抬头。这次,蔡京还来不及变换门庭就被赶出了朝廷,任提举杭州洞霄宫的闲职。
很多人已经看透了他卑污无耻的投机品性。其实人们不应该这时才看出来。早在熙宁三年(1070年),他刚考中进士,就到处吹嘘,说自己是蔡襄的族弟。琇書蛧
蔡襄是仁宗、英宗两朝的大臣,为人忠厚正直,讲究信义,学识渊博,书艺高深,是宋朝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和书法家。他最大的成就是书法,世人称“苏黄米蔡”中的蔡,指的就是蔡襄。
蔡京吹嘘自己是蔡襄的族弟,明显是在借名人来自抬身价。尽管他们都是福建仙游人,但两家素无瓜葛,并不同宗。可惜蔡襄已经死了,没法跟他分辩,他爱怎么吹就怎么吹吧。但知道底细的人,都鄙视他。
不过让很多人想不到的是,这位千方百计借助蔡襄名气来自抬身价的“小蔡”,居然有一手真功夫——他的书法造诣也很高!本来排名在蔡襄之上的米芾见了他的字也自叹不如。可以说,蔡京的出现,完全淹没了蔡襄在书法上的成就,人们再称“苏黄米蔡”时,“蔡”已经是指他而不是指蔡襄了,世称“天下号能书无出其右者”。
绍圣年间,蔡京任代理户部尚书,有两个下级官吏小心恭谨地侍奉他。一天,见天气炎热,就找来两柄白团纸扇为蔡京扇风。蔡京虽说也是一名朝廷要员,但和宰执级的干部比起来,级别还是差很远;而且出身低微,在宦海里翻滚了这么多年,尝尽了酸甜苦辣。难得这两个小兄弟有这份心,蔡京感慨了半晌,要过了他们的扇子,唰唰唰,分别在上面题上了几句诗。过了几天,他惊奇地发现这两个家伙浑身上下都是“名牌”,神气活现。一问才知他们把题上字的扇子卖了,卖给了一位亲王,价格是两万钱。两万钱!这可是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啊。
蔡京尽管有些吃惊,但也没往深处想。他觉得花两万钱买几个字,说明这个亲王是败家子,钱多了烧手!要说他真会鉴赏书画,鬼才信。而事实上,买下了这两把扇子的亲王,却是个货真价实的书画鉴赏专家——赵佶。不过赵佶当时还只是亲王,他们并没能在这次买卖中相知相识。
时间推到赵佶登上帝位,而向太后又离开了人世,赵佶再无顾忌。为了表现自己对艺术的无止境追求,他派人在全国各地大肆搜刮奇花异石、珍玩古董、名家字画。而此时正在杭州任提举洞霄宫闲职的蔡京,已经闹清楚当年买他扇子的小粉丝就是当今皇帝,预感到飞黄腾达的机会来了。
被派到杭州来负责专项搜刮珍玩工作的人是大宦官童贯。此人是个非常神奇的人物,他出身低贱,却逢人就说自己是韩琦的私生遗腹子,自幼阉割,在大宦官李宪门下混。令人称奇的是,他虽是宦官,却身材高大,长着胡须,浑身肌肉,刚劲有力,单纯看外观不类阉人。其人性格巧媚,善于揣测人心,很会巴结逢迎。蔡京就使出浑身解数,逢迎巴结这个太监,他拿出几幅自己的大作,求他转呈皇上。童贯和蔡京臭味相投,回京郑重其事地向赵佶献宝,并极力称赞作品的创作者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赵佶看着蔡京的真迹激动不已,对童贯的话完全同意,有道是人如其字,字如其人嘛。蔡京的字写得这么漂亮,人品还能差得了?而且字写得这么漂亮,不是人才又是什么?
崇宁元年(1102年)五月,左相韩忠彦被罢相出京,同月,蔡京被正式任命为尚书左丞(副相)。赵佶和蔡京相见,君臣不胜唏嘘,忆起当年买扇的事,赵佶说:“昔二扇者,今尚藏诸御府也。”
这次有超级大粉丝赵佶的支持,蔡京看谁都不对眼,培植了一群自己的党羽在朝廷大行打压之能事,驱逐右相曾布,很快升任左相。
蔡京得势后,死力打击当朝异己分子,对那些已离任、已故去的大臣也不放过,把司马光、吕公著、苏轼等一百二十人打成“元祐奸党”。对这些元祐党人的亲属子弟,也进行了不遗余力的清算,朝中正直之士登时为之一空,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是些阿谀奉承之徒。
为了报答童贯的荐举之恩,蔡京得势后力助童贯做上了西北监军。在宋辽停战的一百多年时间里,宋夏战争一直不断。崇宁元年,身任监军的童贯随将领王厚出征西北,成功收复了湟、鄯、廓、银四州失地。这是宋对西夏的成功用兵,童贯也因此升为观察使、经略安抚制置使、节度使,进而又接连升为检校太尉、开府仪同三司,领枢密院事,封太傅、泾国公。蔡京和童贯二人由此权倾朝野,当时蔡京有“公相”之称,童贯有“媪相”之称。
蔡京秉政,奢侈腐化,视财物为粪土。他曲意逢迎宋徽宗好大喜功的脾性,对《易经》上的话断章取义,提出所谓“丰亨豫大”。他对赵佶说,现在天下承平日久,府库充实。和,足以广乐;富,足以备礼。百姓丰衣足食,百年难有这样的盛况,这就是所谓的丰亨。既然丰亨,就要豫大,应该兴建明堂、延福宫,造艮岳,甚至铸九鼎,彰显盛德皇恩。
在蔡京大力支持下,赵佶大兴土木,铸了九鼎,建了九殿,修了明堂,筑了方泽,造了延福宫,建了阳华宫——即历史上著名的“艮岳”,国库财富耗费得如滚汤流水。
从开国皇帝赵匡胤到真宗赵恒,一直为收复燕云十六州而与北方辽国战事不断;直到景德元年(1004年),双方在澶州(治今河南濮阳)签下了停战协议,即史称的“澶渊之盟”,战争才停歇下来。但是宋徽宗登位以后,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念头又起,崇宁初年对西夏战事的胜利也极大地燃起了他的自信心。主持对夏战事的童贯,“既得志于夏,遂谓辽亦可图,因请使辽以觇之”,也在一旁撺掇怂恿,请求出使辽国,寻找战机。
好大喜功的赵佶同意了。
这一年,公元1111年,宋历的政和元年,借向辽帝耶律延禧贺寿之机,赵佶派端明殿学士郑允中担任贺生辰使,童贯为副使,出使辽国,趁机打探辽国虚实。
童贯身为一介宦官,奉命出使,当时就有人表示了不满:“由宦官做使臣,岂不是让番辽笑我国中无人?”
赵佶正色道:“辽人素闻童贯破羌威名,指定了要见他。而且让他出使,也想让他代朕沿途考察辽国国情,你们不要想得太多了。”
童贯到了辽国。不出宋廷朝臣所料,辽人听说来了个长着胡子的刑余之人,都拥来看稀奇,像看猴戏一样,指着童公公颔下稀稀疏疏的十几茎胡须笑道:“南朝人才如此!”童贯又气又恼,怨苦无比。
这次的出使,正值辽国末代昏主辽天祚帝主政之时,童贯除了看到了辽国的腐败,其他没有什么可注意的。但童贯在启程归国、路经辽国重镇卢沟桥时,遇到的一个不速之客却足以改变历史的走向。
此人便是马植。他本是燕地霍阴一带的汉人,辽国侵占了燕云十六州,他的祖上就加入了辽国国籍。他本人在辽国政府担任光禄卿的官职。
燕云十六州是公元936年被石敬瑭割让给辽国的,到这一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百七十五年。马植的骨子里却依然以中原人自居,他希望自己所在的家乡能重回祖国的怀抱,祖国能实现统一。他来见童贯的目的只有一个:进献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大计。
马植对童贯说:“在辽国的东北有一个叫女真的部落,他们性情凶悍,勇猛善战;最妙的是,他们与辽人有仇。如果能和他们结好联盟,夹击辽国,有望收复燕云十六州。”
女真的历史可以追溯到虞舜时代,先秦时期称肃慎,两汉时称挹娄,魏晋南北朝时称勿吉,隋唐时则称靺鞨,生活在黑龙江、松花江、乌苏里江流域及长白山山麓一带,和中原民族有着割不断、理不清的联系。契丹人建国,女真随之纳入了辽国版图,被辽人按教化程度的高低分为了熟女真、生女真。无论是熟女真还是生女真,他们在带有严重民族歧视的辽人统治下受尽了压迫和剥削。
听到马植如此说,童贯当即被震傻了。无疑,这是一个极具震撼力的计划,如果能顺利实现,将立不世的功勋!清醒过来后,童贯如获至宝,立刻将马植奉为上宾。
第二天,童贯帮马植改名为李良嗣,带他回国面见赵佶。
来到朝廷,一见到赵佶,童贯就神秘兮兮地说:“辽主长了一副亡国之相。”然后手脚麻利地进献了一幅辽主的画像,说:“辽主一望而知不似人君,现在特偷画了他的一幅真容呈上。按照相书的解释,长了这种相貌的人,亡在旦夕。请皇上赶快下令发兵攻打,兼并弱国,讨伐昏聩糊涂的君主,这是最好时机。”
其实,这幅画像是金毛宰相王黼有意安排的。他见蔡京官运亨通,扶摇直上,就想超过他。但是要超越蔡京、问鼎太师之职,就得建立不世的功勋,而在和平的年代,是没有这样的功勋出现的,于是就有了“身任伐燕之责”的念头。听说童贯使辽,而民间传言“天祚貌有亡国相”,王黼就推荐了一个名叫陈尧臣的人跟随出使,这个陈尧臣“善丹青,精人伦”,任务就是偷画辽主的肖像。
现在看见画像已经呈上,王黼上前添油加醋地说:“宋辽两国虽然通好百年,但他们近年来一直轻慢我们,现在该收拾他们了。如若我们不攻取,辽国版图将被女真人所得,中原故地就不复为我所有。”同时对童贯说:“太师如要北伐,王黼愿效死以助!”
马植则在一旁加热升温,侃侃而谈。他说:“辽国必亡。陛下念旧民遭涂炭之苦,复中国往昔之疆,代天谴责,以治伐乱,王师一出,必壶浆来迎。万一女真得志,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事不侔矣。”
赵佶龙心大悦,采纳了联金灭辽的计划,起用马植为使臣,赐他姓赵,名赵良嗣,官拜秘书丞,以买马为名,从山东半岛的登州(治今山东蓬莱)渡海,前去与女真结盟。
重和元年(1118年),马植带领使者团从海路赴金,商议联合灭辽事宜。结盟工作进行得极其顺利,经过一番频繁接触,宣和二年(1120年),宋廷与女真人首领完颜阿骨打达成了如下协议:宋金结盟南北夹攻辽国,女真人负责攻取辽国的中京大定府(治今内蒙古宁城),宋人负责攻取辽国的燕京析津府(治今北京西南),双方在长城古北口(治今北京密云东北)会晤;战争胜利,燕云十六州归宋朝管辖;宋将原先进贡给辽国的岁币如数转贡给金国;双方以古北口关隘为界,互不超越。
这个协议称“海上之盟”。
这样一份合约,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赞同。大宋群臣议论纷纷,一个名叫赵隆的大臣说:“这份合约彻底毁坏宋辽百年之好,他日开战,签约的人万死不足谢责。”
另一个叫郑居中的大臣当面诘问蔡京说:“你是首台元老,你应该知道的!不守两国盟约,辄造事端,绝不是在为江山社稷着想。”
蔡京争辩说:“这是皇上不再愿意每年进贡几十万岁币给辽人的缘故。”
郑居中立刻抢白说:“要说岁币,汉朝前后几代和戎的费用比我们少吗?他日要出现百万生灵肝脑涂地的恶果,就是你们这些人造成的!”
朝散郎宋昭也极言辽不可攻,金不可邻,他在朝堂之上向群臣作了一番清醒、中肯的分析:近几年来,辽帝国在女真人的持续攻击下,势已穷蹙。如果我们和女真人结盟,腹背攻讨,可谓是扑灭之易,易如反掌。但我们扶强灭弱,灭掉了弱虏,和强虏为邻,不但不能为我国带来任何好处,反倒让女真人得益。如果说辽国是夷狄之邦,他们和我们相邻已经一百多年了,久沾圣化,也多少懂点儿礼义,澶渊结盟以来,谨守盟誓,不敢妄动。现在的女真人生猛野蛮,茹毛饮血,凶悍无比。辽人也是个长在马背上的民族,和他们对攻,还不能胜。女真以后做了我们的邻居,我们又不能对其进行有效的制约,那就大祸将至了!进而愤言道:两国之誓,败盟者祸及九族。皇上以孝治天下,怎么能忘掉了列圣之灵呢?皇上以仁爱治理天下,又怎么忍心河北民众肝脑涂地啊!
文臣安尧臣上书说:“宦寺专命,倡为北伐。燕云役兴,边衅遂开;宦寺之权重,则皇纲不振。今童贯深结蔡京,纳马植以为谋主,故建平燕之议。我实在是担心他日唇亡齿寒,边境有可乘之衅,强敌蓄锐伺隙以逞其欲,这正是我所日夜寒心的地方。伏望思祖宗积累之艰难,鉴历代君臣之得失,杜塞边隙,务守旧好,无使新起之敌乘间以窥中国,上以安宗庙,下以慰生灵。”
此外,其他如孙尧臣、蔡元长等人都纷纷上书劝谏,劝赵佶不要轻言开战。
但患上了“大头症”的赵佶哪里听得进?他说:“与女真结盟灭辽,是天赐良机,朕念旧民遭涂炭之苦,久怀复中国旧疆之志,此正是代天谴责,以治伐乱也。”
宣和四年(1122年),宋朝集结了十五万大军,称四十万,由童贯任北伐总指挥,蔡京之子蔡攸为河北、河东两路宣抚副使,浩浩荡荡,兵锋向北。
童贯这次出征,趾高气扬,志在必得。
蔡京的儿子蔡攸也同样踌躇满志,望着旌旗招展、刀枪如林的军队,他兴奋得忘乎所以,称功业唾手可得。入辞之日,他神秘兮兮地向赵佶提出了一个请求,说:“臣成功归,乞以是赏。”赵佶笑而不答。改日,赵佶笑着对蔡京说:“令郎蔡攸辞行之日,曾向我请奏,说大功告成后要向我索赏念四、五都,知其英气如此。”念四、五都是赵佶当时最为宠爱的妃嫔。蔡京面色大变,赶紧向赵佶请罪,求“谢以小子无状”。
大军开到高阳关,“降黄榜及旗,述吊民伐罪之意”,童贯让士兵放出话来:“若有豪杰能以燕京来献者,即授节度使之职。”兵分两路,从东面的白沟和西面的范村向前猛插。
这一年,辽国中京大定府已被金军攻破,辽天祚帝耶律延禧被金兵追杀入了夹山(在今呼和浩特西北),生死未卜。三月,退守燕京的皇叔耶律淳在一片慌乱惊呼声中登上帝位,建立北辽,顽强抵抗金兵的进攻。听说宋朝要趁火打劫,他派人来劝童贯:“女真叛本朝,理论上也应该是你们国家所厌恶的。现在你们竟然为了一时之利,弃百年之好,交结新起之邻,为日后大祸垒基础,至危险而不觉,还自以为得计,怎么会这样啊?救灾恤邻,古今通义,请你们重新慎重考虑!”
童贯置若罔闻,继续挥军前进。耶律淳只好整军在卢沟桥迎战,竟然将宋朝两路军打得溃不成军!童贯夹在乱军之中抱头鼠窜。
就在童贯惊恐惶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好消息突然传来,耶律淳患病,不治身亡,辽国政务由他的妻子萧妃执掌,军务则由北枢密使萧干、耶律大石主持。
童贯高兴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好事还不止于此,又有一件令宋朝君臣欢欣鼓舞的事情发生了……
辽国驻扎在涿州、易州(治今河北易县)的常胜军留守郭药师与萧妃有隙,举军向童贯投降,并献上两州之地。
郭药师,渤海铁州(治今辽宁盖州东)人,是辽国常胜军的指挥使。辽天祚帝天庆六年(1116年),渤海人高永昌和女真勾结,杀害了辽朝东京留守萧保先,称大渤海国皇帝,接着连陷辽东五十余州。天祚帝授燕王耶律淳为都元帅,招募辽东饥民,取报怨之意,称为“怨军”,后改名为“常胜军”,分前宜营、后宜营、前锦营、后锦营、乾营、显营、乾显营、岩州营,共八营二万八千人。到了现在,可以说常胜军是辽国现存的唯一一支精锐部队了。而此时守卫燕京的全是耶律淳称帝后新募的民兵,全由燕京附近的饥民组成,一个个面黄肌瘦,人称“瘦军”。
赵佶振奋不已,催促童贯趁此良机赶快发兵。于是童贯重新集结了军队,号称二百万,再次向燕京进发。
萧妃得知,大惊失色,派出萧容、韩昉,奉表称臣,乞念前好。韩昉见了童贯,陈言:“女真蚕食诸国,若大辽不存,必为南朝忧。唇亡齿寒,不可不虑。”
去去去,一张乌鸦嘴,胡说什么呢?童贯阴着脸,将他们叱出帐外。
韩昉在帐外挥泪号呼道:“辽宋结好百年,誓书具在,汝能欺国,独能欺天邪!”
不日,童贯命大将刘延庆统兵十万出雄州(治今河北雄县),以郭药师为前导先锋,再袭燕京。
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北开进。新降的郭药师发现宋军的军纪极差,军容不整,士兵拖拖拉拉,极其散漫,就提醒前军指挥官刘延庆说:“现在大军拔队而行,不设守备,如果敌人置伏邀击,首尾不相应,则望尘决溃矣。”刘延庆看着郭药师,哼了一声,不予理会。大军刚到良乡,就中了萧干的伏击,刘延庆果然大败,被迫后退十里,结营自保。郭药师献计说:“萧干兵不过万人,今悉力拒我,燕山必虚,愿得奇兵五千,倍道袭之,城可得也。”并请求以刘延庆的儿子刘光世领兵作为自己的后备军。这次刘延庆同意了,分兵六千,让郭药师夜渡卢沟桥,全速前往偷袭燕京。
郭药师领着六千精兵,人含枚,马摘铃,绕过萧干的营寨,在天色破晓前顺利到达燕京城下,然后一击得手,攻破了迎春门,大军一拥而入,在悯忠寺前列下战阵,派人劝谕萧妃速降。萧妃吓得面如土色,赶紧派人密报萧干。
萧干得讯,也惊出一身冷汗,赶紧率三千精甲返回,和郭药师展开了激烈的巷战。郭药师腹背受敌,形势凶险无比,只能指望作为后备军的刘光世军队能及时赶到。无奈“犬父无虎子”,城外的刘光世看见形势不好,溜了。郭药师苦战到午后,实在支撑不住,弃马缒城而出,手下死伤过半。
所谓兵败如山倒,扎营于卢沟桥南面的刘延庆看见萧干跟在郭药师的后面掩杀而来,心胆俱寒,也烧营逃跑,被践踏而死的士卒的尸体绵延百余里。
萧干纵兵一直追杀到了涿水才罢手。
辽军在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把宋军打得溃不成军,出乎意料,萧干知道宋是烂泥扶不上墙,痛恨宋毁约挑战,于是作诗赋嘲讽。可惜,其诗歌粗鄙,不登史册,后人无缘目睹矣。
经此一战,宋军的伤亡惨重,自熙宁、元丰以来所储军用物资遗失殆尽,元气大伤,再也没有什么作为了。
拿不下燕京,怎么向赵佶交差呢?童贯为此大伤脑筋。思前想后,童贯想出一条妙计:请女真金国来打燕京。
这时的女真人早已按照盟约打下了辽国的中京、西京,军队在松亭关(在今河北宽城县西南)、古北口沿线驻扎,隔岸观火,坐等宋军履行协议约定攻取燕京。
接到了童贯的求助信,完颜阿骨打在鄙视宋朝军队之余于该年(1122年)十二月组织起部队,直逼居庸关。辽萧妃五次向金兵上表求和,无一例外遭拒,只好以劲兵守关。金兵抵关,崖石自崩,戍卒多压死,辽兵不战而溃。金兵度关而南,一路如摧枯拉朽般,穿越居庸关,直逼燕京。辽统军为求自保,献城投降。不日,金主驾临燕京,遂自南门入,于是辽五京皆为金有。
至此宋金合约灭辽的计划算是大功告成了。双方又回到谈判桌上,着手分钱。
谈判时,出现了问题。金人一会儿指责宋军没能按时出兵,一会儿又指责宋军没能打下燕京,不肯履行合约上的权利分配。
还有一件特别让北宋君臣抬不起头的事被金人咬住不放,那就是前一年金国派专使入宋商讨攻辽的相关事项,但当时辽金战争的走向尚未明朗,宋朝已经被辽人打怕了,宋朝生怕辽国胜利后会过来报复,所以觉得和金人的结盟过于草率了,便心生悔意,扣押了金使。这件事,金人在谈判桌上一提再提,宋朝君臣情何以堪?
负责代表宋朝谈判的人是马植,摆在他面前的是一场艰苦卓绝的口舌之战。金国明确告诉宋使,说平、营、滦三州绝对不能给予,否则连燕京也不给;金国所能归还的只限于燕京及其所属六州二十四县;因为宋朝违约,而燕京又是金国打下来的,因此燕京一路的赋税应该由金国征收;关于合同上岁币的约定,则一分也不能少。
几个月的软磨硬泡下来,金国最后给出了一个新的分配方案:平、滦、营三州不属于当初石敬瑭的割让之地,不在归还之列,西京也不能归还,只能将太行山以东的燕、蓟、檀、景、顺、涿、易七州交还宋朝,但还土不还税,还土不还人,金国不但要把燕地人口全部带走,宋朝每年还得向金国上交一百万缗的土地使用税,另外还要按合约规定每年向金国交纳岁币银二十万两、绸缎二十万匹;而金人帮宋朝打下燕京的“劳务费”,折合成粮食二十万石,也要由宋朝一次性支付。
没想到赵佶眉头都没皱一下,就满口应承下来。
金国答应归还的七州其实只有五州,因为涿州和易州之前就已经由辽国的常胜军献出。五州交割之日,金军把燕地的金银财宝、图书典籍,以及居民全部掳走,给宋朝留下了一座空城。北宋王朝迎来的只是一场病态的“胜利”,但是北宋王朝却浑然不觉。宣和五年(1123年)八月,赵佶命人在万岁山刻《复燕云碑》,表彰自己不朽的功勋。次年,宣诏大赦全国,举国狂欢,大封功臣,其中马植被封为延康殿学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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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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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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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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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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