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房换了身衣裳,又点了红妆,这才款步袅袅,重新出现在二人面前。
“楚王妃、沈公子,久等了。”
沈云衿笑着道:“能等梁姑娘,是我们姐弟的荣幸。是不是,阙儿?”
沈阙嘴角扯了扯,“……是。”
梁知意听到沈阙的话,眼睛亮了亮,走到沈云衿跟前坐下,客套地寒暄,“楚王妃今日这发簪真好看。”
“不过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梁姑娘若喜欢,拿去便是。”
“那就多谢王妃了。”
“梁姑娘这就见外了,我瞧着比姑娘大不了多少,不如唤我一声姐姐如何?”
“那自是好的。姐姐也别叫我梁姑娘,直接称呼我为知意便是。”
两人客套话说了一堆,沈云衿斟酌着时机,终于开了口,“知意妹子,实不相瞒,今日我上梁府来,是想求妹子一件事……”
梁知意脸色一红,偷偷看了沈阙一眼,“姐姐可是为了沈阙公子而来?”
“没错。”沈云衿十分意外。
她怎会知晓自己要做什么?
梁知意有些为难,“会不会太快了些,都没怎么了解过呢。”
旁人家相看,也没那么直接的啊?
沈云衿却立刻心领神会,让人将自己带的东西都拿过来。
哗啦啦地东西堆了一大堆,她如数家珍,“这是我弟弟的诗集,这是他作的画,这是他写的字……还有这些,都是他写的。”
这场面,叫梁知意诧异地瞪大了眼儿。
她随手拿起一样来,翻阅了一下,立刻就来了精神,“这些都是沈公子写的诗?”
辞藻简练,意象绝佳,袅袅几句,便描绘出山河壮阔的波澜之色。
光是一首,就让人啧啧称奇。
更遑论,这还有好几本的诗集。
沈阙拱手,“不才,正是在下。”
梁知意看得爱不释手,看完之后,又抬头打量了一下沈阙,有些疑惑地问,“你既如此有才华,我怎么没听过你的名字?”
沈云衿握了握拳。
她家阙儿的才华一直无人看到,那是因为沈弼一直在从中作梗,屡屡打压。
摊上那样一个父亲,也不知道他们姐弟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
沈阙神色如常,声音轻柔,缓缓回答,“在下身体不好,甚少在外游走。”
梁知意瞧着他那柔弱低咳的模样,顿时了然。
自己小时候身体柔弱,家里长辈也不许她出去玩耍,怕出去磕着碰着,又怕被别人伤着。
后来她开始习武,身体变好了,能一打十了,家里长辈更不许她出去了,说是怕她出去把别人伤着。
到最后她这病弱形象深入人心,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人解释了。
沈阙那身子骨,弱不禁风的,她怕是一只手就举起来了,怪不得不常在外走动了。
“不过,这些诗集字画都是现成的,谁知道有没有人捉刀代笔呢?”她弯弯眉眼,饶有兴致地看着沈阙。
沈阙蹙眉,忙解释道:“这些字画,确实是在下所作。”
“我不信。”梁知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除非你与我比试一场!”
沈阙起身,拱手,“恭敬不如从命。怎么比,由梁小姐说了算。”
两人从七步成诗、到炷香作画、又到飞花令……斗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沈云衿在一旁都看呆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可看了会儿,她就慢慢习惯了,抓起桌上的瓜子点心,慢悠悠地看着两人比试。
终于,梁知意一句诗接不上来,惨然落败。
她垂着头,叹息道:“我认输。”
沈阙垂眸淡淡,“忘梁姑娘不要忘了答应的惩罚。”
“知道了!”梁知意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等会儿,什么惩罚?”沈云衿越听越不对劲。
沈阙回道:“梁姑娘说,谁输了,谁就一个月不洗头。”
沈云衿:“!”
不是,弟啊,你是不是忘了,咱们是来求人办事的了?
这叫她怎么好开口啊!
“梁姑娘,我弟这人性子直,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沈云衿打算着替自家弟弟求求情,没想到梁知意却直接摆了摆手。
“我倒觉得挺好的,而且愿赌服输,我也不是输不起的人。”
听到这话,沈云衿才放下心来,“实不相瞒,今日来梁府,我是有事相求。”
来了来了。
梁知意的脸色一红,竟有些忸怩起来。琇書網
“这怎么也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
“求梁姑娘说服梁老,将阙儿收入门下!”
两人说完,同时一愣。
梁知意讪讪地道:“你是想让我爷爷将沈公子收作门生?”
沈云衿嘴角抽抽,“是……是啊。”
这收个门生,用不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么的吧?
难道梁知意以为自己带自家弟弟过来是来相看的?
这地上怎么没地缝呢?梁知意心想。
如果有,她就可以直接钻进去了。
她偷偷瞄着沈阙,真是的,要笑就笑,压着唇角强憋着是几个意思?
又窘又迫,可她面上还得装作没事儿人的样子,“这事儿我只能说尽量,但不敢给你保证,毕竟爷爷不收门生已经许多年了。”
沈云衿不怕她答应,就怕她不答应。
谁都知道梁阁老宠梁知意宠得没边,有她出马,事情就成了一半儿。
至于另一半,便是她带来的这些弟弟作的字画。
梁阁老一生清明,当学生的,自然也不能坠了老师的名声。
沈云衿带着沈阙起身,朝她一揖,“那我与舍弟,静候佳音。”
从梁府出来,两人坐上马车。
沈云衿回想起梁知意的那些话,若有所思,“阙儿,你觉得梁姑娘如何?”
沈阙没什么情绪,“梁姑娘豁达博学,无愧才名。”
“就这样?”
“嗯。”
沈云衿决定再问得直白一些,“你对她,就没别的想法?”
“咳咳……”
沈阙掩唇低低咳嗽两声,他唇色本来就白,一咳起来,似乎连眼尾都红了。
“阿姐,我这一副病体残躯,何必去祸害别人?”
……
“王妃,王妃……”采月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沈云衿骤然回过神来,“怎么了?”
采月叹了口气,嗔怪道:“你这做着针线呢,怎么能走神呢?您瞧,都扎到手了。”
沈云衿低头一瞧,指尖冒出一滴血珠,果然是扎到了。
她回来时路过布店,看到几匹缎子挺适合阙儿的。
正好他要去官学监住了,也得多带些换洗衣裳。
所以便将缎子买了回来,打算给他做几身。
可脑袋里,却一直在想阙儿的毒。
她之前一直在查阙儿体内的毒到底什么来历,可一直都没有头绪。
是以她只能用名贵药材压制,并未有直接解毒之法。
听师父说,弟弟的毒,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可她跟阙儿一母同胞,她怎么没半点中毒迹象呢?
“不想了,先帮阙儿把衣裳做完。”
她从前带着弟弟流浪江湖,什么都得学一些,缝缝补补更是不在话下。
到了晚些,她便做好了一身。
实在累得不行了,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吩咐采月,“让人打水来,我要沐浴。”
“是。”
很快,浴桶便注满热水,采月还贴心地撒满花瓣。
正当沈云衿舒舒服服泡澡的时候,宇文骁也下朝归来。
明章堂在前院,从门口过去,用不了多久。
可他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便绕到了明雅堂门口。
见今夜没关门,他抬步,走了进去。
屋内灯火明朗,却不见沈云衿身影。
只有一件男款新衣放在桌上,似乎才压好边。
宇文骁神情愉悦不少。
沈云衿从前给他做了不少衣裳鞋袜,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来,是她亲自做的。
看来她心底还是有他的。
即便吵闹着要和离,也会悄悄地给他做衣裳。
他将衣裳一抖,想试一试。
可才穿进一只袖子,就再勒不进去。
他身量高大挺拔,这衣裳明显小上太多!
沈云衿从前给他做衣裳从未做错过尺寸,就算他长胖了也不会误差那么多。
这件衣裳,是给别的男人做的!
他气得抬手便将衣裳撕碎。
“王……王爷?”采月进门来,看到宇文骁的时候,差点成小结巴。
宇文骁抿着唇,目光黑沉沉的,“你们王妃呢?”
“王妃在沐浴。”
宇文骁抬步起身,气势汹汹地便朝浴室走去。
“砰——”
门被踹开,屏风隔断,浴室里热气缭绕。
沈云衿听到动静,猛然惊醒,吓了一跳,“谁?”
屏风外只依稀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却看不清面容。
沈云衿心头一凛,立刻大喊,“明月!”
“咻——”
明月飞了出来,径直挡在沈云衿面前。
她这次没拿鸡骨头,而是拿了把杀猪刀。
“等会儿,你这刀哪儿来的?”沈云衿看着她手里拿的杀猪刀,眼皮子直跳。
明月神色一贯冷冷,“采月说我是绝世高手,绝世高手都得配一把绝世神兵。”
沈云衿:“……”
这俩丫头,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她抬头冲着外面那人道:“奉劝阁下一句,我这丫鬟可不会手下留情,阁下若再敢往里面走一步,休怪她不客气!”
宇文骁声音含冰,“怎么?王妃要准备谋杀亲夫?”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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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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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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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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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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