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感应到来自女子的莫大敌意,自然也不示弱,当即转过一张脸,龇牙咧嘴,对女子怒目相向,同时铃声叮当,如水倾泻,绵绵不绝响彻。
云师记得,那伏阴铃只有在感知到阴气存在时,才会苏醒并响个不停。这时候突然响起,难不成这地牢之中有阴魂?既是地牢,有阴魂不散,也实属正常。毕竟此地以前,肯定不止关押过谈素一人,承受不住酷刑者,理所当然会死亡。因为死得太凄惨,心怀怨愤,由此形成冤魂徘徊。
谈素本来没打算多作停留,他觑准地牢出口方向,走了没几步,就听到铃声,遂驻足。他身上穿着九川的黑袍,面容煞白,显得格外弱不禁风。审视周遭,想是并未发现什么,也未多看诸人一眼,转身又待走。
女子见状,忽然叫道:“师妹留步!我是你师姐姬狐,你不认识我了吗?”
谈素淡淡看她一眼,淡淡摇头,却是肯定的回答:“不认识。”
说话时,抬手就要收回小夭。那叫姬狐的女子阻止她,道:“此等邪物,留之何用?终究是祸患罢。师妹且站远些。”
听她口气,下一刻就要放箭射穿那铜铃。
谈素固然不为所动。另一边,九川拧眉,想到什么,两相权衡,将蓝山远远甩出,倏忽闪身挡在姬狐面前,沉声道:“你不能伤它。”
姬狐一怔,皱起眉头,疑惑道:“你没看见?”
九川点头:“看见了。”
姬狐道:“既然看见,又为何阻止?”
九川想了想,没说话。
姬狐又道:“师妹丧失记忆,定是与它有关,若不将之铲除,师妹永远都只能做别人傀儡,谁也不记得,包括你。”
九川还是沉默。
听着两人对话,云师不由得仔细观察起那伏阴铃。莫非它除了能降伏阴灵,还有其他用途?姬狐的意思,它还能吞噬记忆?而被它吞噬记忆的人,正是谈素。
姬狐保持挽弓搭箭的姿势,对九川道:“让开!”
九川不动。他成心阻止姬狐摧毁铜铃。而姬狐也是铁了心要毁尸灭迹。九川不肯让开,无奈,她就自行变换方位,箭尖对准那铜铃。千钧一发,可就这时,九川伸手一把抓住她手腕,只听得他道:“那铜铃正是她的所有记忆,你若毁去,她的过去,将只能是空白。”
姬狐闻言停顿,她道:“可是如果不销毁,它会时时刻刻吸收师妹记忆不是吗?刚才也是,那邪物仿佛能自己作主,但凡师妹拥有或好或坏的记忆,都会被它无形吸收。你如此,有关仙灵宗一切的记忆,亦是如此。”说到这里,她停了停,随即怒不可遏,狠狠道:“那清心宗宗主居心叵测,跟我师尊说他知晓师妹下落,前提就是仙灵宗从此都只能与清心宗同气连枝,不可违背约定,否则他永远缄口不言。我们仙灵宗上下,为了寻找师妹,这十年,从六大奇观,到各地山川河海,天南地北,哪里没找过?可就是找不到师妹。不曾想,师妹就在他清心宗,改头换面,成了男子模样,失去记忆,难怪就在众人眼皮底下,却没有人认出,还被委任为什么劳什子安魂师。哼,谈绮那老奸巨猾、卑鄙无耻的小人。”
云师躲在暗处,听完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
谈绮扣押谈素,目的就是要用他来威胁仙灵宗,与之同进同退。云师想起当初在天雷坪,仙灵宗宗主对他说的那番话,如今结合前因后果,其来有自。也怪不得她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可如果单单只是这样,未免太过牵强。先不说谈素在仙灵宗地位如何,谈绮当真老谋深算,也不可能只是因为想控制仙灵宗就抓谈素,还让他担任安魂师,授以伏阴铃。云师隐隐觉得,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果然,就听得姬狐继续道:“谈老贼阴险狡诈,不知从何得知我师妹体质特殊,能招阴降鬼。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偷偷抓走师妹,帮他清心宗到处捉鬼。”
这么一来,一切就都说得过去了。谈绮抓走谈素,应该说青丘的目的,一则,是想控制仙灵宗;二则,云师直觉,后面这个才是主要原因——捉鬼!若按此推理,所谓的伏阴铃,很有可能只是外界讹传的噱头,那铜铃并没有多么神秘莫测,它最大的功用,是控制青丘记忆。青丘本人,才是能察知鬼怪的主体。或许伏阴铃长久陪伴他,多少也沾染些她招鬼的特性。
青丘的冷漠,并不是她原来就冰冷,是因为她对谁都没有记忆,即便有,她能记住的,也只是很少一部分。比如,对清心宗不会造成影响的那部分。其余多数会被伏阴铃吸收。
九川道:“自我认识她那刻起,我就已经知道,她对人的记忆,不会长久。所以我们每次分离后的再次见面,都如陌生人。我知她有使命在身,也清楚我与她身份地位悬殊,立场不同,是没办法做朋友的。既然她选择遗忘,我就遂她愿。”
姬狐打断他:“什么叫她选择?师妹她根本从来就没有选择的余地。是它,”她手指伏阴铃,“一切罪魁祸首就是它!”
那铜铃小夭怒瞪她,咧嘴说道:“不是我!”
姬狐冷冷道:“还想狡辩?”
小夭知道跟她对质无异于对牛弹琴,横竖说不通。便飞到青丘面前,用哭脸面对她,梨花带雨般诉苦道:“主人救命!她……那个恶毒的女人想杀我!”
被它称作“恶毒女人”的姬狐冷眼旁观。青丘则伸手,将它纳入掌心,摇摇头,一言不发就要离开。姬狐吃了一惊,好不容易弄清楚师妹下落,她可不想如此轻易让她走,忙道:“师妹等等!”
青丘顿了顿,头也不回地淡声道:“施主认错人了。”
说完,自顾自地带着小夭往云师所在的甬道行来。姬狐忙收好弓箭来追。九川待要跟在后面。忽然,阴暗角落处,蓝山尖锐地叫住他:“九川你给我站住!不许走!”
九川当真没走。蓝山仿佛感到一丝丝惊讶,但很快,她就恢复嘲讽语气,嗓音略显嘶哑,艰难道:“你说你不……不喜欢我是吧,你如何肯定我喜欢你?怎么可能?你是什么东西,也配?”
九川不语。蓝山亦沉默须臾,忽然笑了起来:“我只是不甘心,明明我比她先认识你,也一手栽培你坐上如今的位置,凭什么我就比不过她?!”
九川却道:“你错了。”
“我错了?”蓝山尖声厉笑,“我哪里错了?我做错什么了?是不该当初收留你,让你在魔族卧薪尝胆,最终得偿所愿杀了你父亲,还是就不该让你活到现在?你说,究竟哪里出错了?”
九川不愿多说,只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留你性命,就当还你当年没有赶尽杀绝的情。以后,你好自为之。”
云师不想被他们发现,倒不是害怕对方人多势众,而是这种情况见面,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无论说什么,都只会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原想随便找条甬道进入。地牢之中,为了混淆视听,到处都是甬道。他也真的找到了一条,就在旁边。可就在他踏进的刹那,突然就觉察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
云师只觉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ωωω.χΙυΜЬ.Cǒ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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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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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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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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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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