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过如此。因为他尽力也没找到任何与众不同的特殊点。可见,有时候传闻可怕,就在于,它只是传闻。事实未必就真的很可怕。唯一算得上收获的,是从死亡谷由上至下根据身份高低贵贱划分的区域,得知魔族等级森严。世人知晓的魔族,基本只是个统称。其内部又细分为三大族群。天涯所属的天魔血脉,千百年难见,屈指可数,由此奠定其于魔族至高无上的地位。剩下的两族,妖族自不必说。另外的邪族,就很有必要讲述一番。
魔族境内,所有血统不纯正者,都可归类于邪族,诸如半妖、半魔、半人、半鬼,但凡有个“半”字,铁定邪族无疑。这个种族,在魔族地位比较尴尬,通常都是处于上不了台面那种。因为妖族以上,都看不起这类人。因为在他们眼里,邪族,就是进化不完全的可怜物种,简直是魔族的耻辱。
云师注意到的那个人,不知从哪突然冒出。单就外表判断,应是妖族下属。他行色匆匆,怀揣满腹心事,往某个方向跑得飞快。有好几次都差点绊倒,但他却未因此慢下来,反而跑得更快。肯定有重要之事发生。云师想也没想,立即悄无声息地就跟了上去。
不久,男子跑到一座小小的宫殿前。正待他将要进入时,恰好有位紫衣女郎款款步出。男子因没注意看路,堪堪撞到她身上。女郎柳眉倒竖,断喝一声:“放肆!”长袖轻扬,男子“啊”的发出惨叫,人就如断线风筝般跌倒飞出。他趴在地面,没呻.吟两声,连忙爬起来,跪在那女郎面前,叩首不已:“是属下没长眼睛,主人饶命!”
女郎知他可能有事,且一定是忙着来告诉自己,也就没计较,冷声道:“何事?”
男子道:“确实是有事。那人他……快不行啦。”
女郎沉吟:“哦?是么?就不知不行是什么意思?”
自她神态语气就知她是在明知故问。男子却仿佛听不懂,赶紧解释道:“属下觉得,他恐怕撑不住了。”
撑不住,就是快死了。
女郎假装讶异:“撑不住?不会吧,凭她之修为,这种程度的惩罚,料想十天半月都没问题。这才过去几天?”
男子道:“如果是普通酷刑,本来是没问题的。但……属下大胆猜测,他定然是心里无法接受,冲击过甚,于是干脆自暴自弃。”
那女郎笑了笑:“你倒挺会替她着想。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心狠手辣,居然用那种不堪入目的方式对待她,认为我蛇蝎心肠、最毒妇人心?”
男子:“没有,属下绝对没有!”
女郎:“你说没有,难道真的就没有?你嘴上可以这么说,但心里一定不是这样想的。”
男子咚咚磕头,大声道:“属下不敢!”
女郎放大笑声,突然变脸,冷冷道:“究竟敢不敢,只有你自己清楚。但我想,便是借你一千个胆子也是不敢的。行了,别废话。”说完,也没继续搭理男子,自顾自地就朝男子来时方向行去。男子颤抖一会,急急忙忙跟在后面。
两人对话时,云师掩盖气息,躲进旁边的花树阴影。那女子,是他熟悉的蓝山。听她意思,她貌似抓了什么人关着,还进行过严刑拷打,最终那人扛不住,奄奄一息就快死了。也不知蓝山抓的是何人。不管是谁,他认为都有必要跟过去查探。没准是他认识的也说不定。
云师觉着,这种可能性非常大。蓝山的性格,不可能抓魔族之人,只能是魔族的对头。也就是正道人士。虽说碍着天涯面子,云师早该弃明投暗,不过,该救还是要救的。
他不远不近跟在两人后面,一路弯弯曲曲走了许多路。死亡谷虽是一条峡谷,实际覆盖范围极其广大。每个阶层之间,都有重重结界作为阻挡。主要是为了隔绝以下犯上。云宫就在死亡谷最顶端,巍然屹立。
少顷,云师跟着蓝山两人进入一处神秘的地牢。这地牢里里外外都设有结界,所以并未派人守卫。可能也是因为就在魔族死亡谷内部,不用担心有外人闯入。就算有人误打误撞闯进来。该担心的,绝对不是魔族之人。
云师都记不清穿过多少条阴暗潮湿的甬道。忽见前面蓝山停了下来,男子也谨慎地候在一边。在他们前方,赫然正是一个精铁铸造的囚笼。两旁石壁有微弱光线透进,云师借着那零零碎碎的光芒,定睛一看,囚笼内竟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不对,不是人!应该说,不能算是完整的人。那些东西模样看着像人,也仅仅只是下半身而已,上半身却都奇形怪状,云师一眼就看到好几个野猪头。也就是说,是没有完全化成人形的妖怪。这些妖怪,无一例外,都长得膘肥体壮,面貌长相一言难尽,神态举止,亦令人心生厌恶。此时,妖怪们所有贪婪奇异的目光,都盯着中间的某个地方看。云师还发现,这些妖怪个个衣衫不整。
不知为何,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透过妖怪露出的缝隙,他勉强能瞧见,那里肮脏的地面,好似躺着个人!
云师吃了一惊。这时,就见蓝山隔着囚笼,审视里面。妖怪见状,都自觉地让开,给她腾出空间。云师这才得以看清,那里确实躺着个人,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
蓝山欣赏半天过后,笑道:“听说你快死了?”
男子本来一动不动,听到声音,却动了。幅度不大,只是轻轻抬了抬头,云师正好看到他的脸,心中大吃一惊,几乎脱口而出,那人竟然是……谈素!
纵使沦落至这般境地,谈素依旧眉目冷冽寡淡,面无表情。他淡淡看了眼蓝山,又将头埋下,就那么安安静静躺着。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周身斑斑点点,到处都是骇人的淤青,犹如白壁被人粗暴地用刀剑刻画过一般。一瞬间,云师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长相丑恶的妖怪,因何在此的缘故。
明白虽明白,却还不是立刻就能反应过来的。毕竟眼前这幕,对他而言,非同小可。在云师怔愣之际,蓝山还待再说什么。突然,就在此时,地牢发生一阵剧烈震动,众人头顶上方,仿佛被暴力轰开道口子,碎石粉尘扑簌簌坠落,与此同时两条人影出现。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九川,至于那名女子,云师思索片刻,想起曾在仙灵宗宗主身边见过。
两人落地,自然见到囚笼内情形。两人均是一怔。随即,一向沉默寡言的九川,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疯狂的怒吼,右臂猛震,但见银光一闪,下一刻,那坚固无比的囚笼就被长鞭卷得四分五裂。里面的诸多妖怪吓得滚作一团。显然,它们都认识九川,非但认识,还很害怕。那名女子也没闲着,长弓在手,当即挽弓搭箭——灵力凝聚的无形利箭,嗖嗖声响,霎时间就迸发出万千流光,悉数没入那些妖怪胸口。妖怪们的惨叫声哽在喉咙,瞪眼断气。扑通扑通,一个挨着一个如土委地仰倒。ωωω.χΙυΜЬ.Cǒm
九川抓起身上黑袍,手臂微微颤抖,将之轻轻盖在谈素身上。他蹲在那里半天,整个人就如石像,已然凝固。谈素对他之举动,视若不见,甚至一眼都没看过他。九川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保持沉默。
那持弓的女子见状,欲言又止。但她没说出来,蓝山就怒道:“好啊九川,你可真有本事,连这里都能找来。还勾结正道。你将我魔族当作什么?”
被她打破沉默,九川强忍怒火,他垂眸许久,这才缓缓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缓缓起身,又将视线缓缓投向蓝山,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脸,一字一句,缓慢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你要碰谁,杀谁,都没关系。唯独她,你碰不得,也不能碰!”
蓝山见他面色阴沉,暗自吃惊,但她并不害怕,似乎比九川更生气,怒不可遏道:“你说不能碰就不碰?你以为你是谁?我就偏偏碰了。不对,我可没碰,就她,我还怕弄脏自己的手。我不碰,不代表不可以吩咐别人碰。她是你的心头挚爱,怎么样,看着心爱之人被如此糟蹋,你心里不好受对吧。哈哈!看你表情我就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很生气,想杀我对吧?那你尽管来杀好了。”
她故意激怒九川。
到此地步,九川还能隐忍,半晌,他忽然道:“你是不是……”
蓝山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面上露出骇然表情,睁大眼睛,急忙打断他,喝道:“不是,没有!你少做白日梦。你是什么东西,我……我又怎会……”
一旁的女子看看两人,冷冷一笑:“什么不是,我看就是。你……”
没等她话说完,蓝山突然尖声叫道:“住口住口住口!!!”
女子道:“我为什么要住口?我又不是你们魔族之人,为什么要听你的?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你其实喜欢……”
蓝山狠狠道:“你找死!!!”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她十指翻起成爪,凶猛扑向女子。然而,没等她靠近,她双手就被九川长鞭缠住,动弹不得。九川稍微用力,将她整个人扯了过来,一把掐住她脖子,盯住她双眼,继续方才未完的话,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蓝山瞪大眼珠,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脸涨得通红,又是羞愤又是恼怒,还有一丝鄙夷痛恨。
九川也没想得到她的回答,竟对她淡淡笑了笑:“可是,我不喜欢你,从一开始,至今,从来都不喜欢。”
掷地有声,字字诛心。再清楚不过。
蓝山瞳孔涣散片刻,眼眶忽然就红了。
她勉力张嘴,想说什么,但是话没出口,眼泪却先流了下来。她死死咬住嘴唇,想将眼泪憋回去,可是越是压抑,泪水就越是流得汹涌。到最后,她知道控制不住,只得用尽全力转开头。
九川右手收紧,眉心杀机浮现。
这时,阴暗的地牢,忽地响起一声清脆空灵的铃铛声。
同一时间,持弓的女子看向铃声来源处,叫道:“师妹!”
那边,谈素已经恢复体力,站起身。他维持男子相貌,身体亦变幻作的男儿身。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好似从始至终,真的就什么都没发生过。铜铃小夭漂浮于她头顶,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女子那声“师妹”很显然喊的就是谈素。准确说,是叫的谈素本来身份,青丘。
云师不由得陷入思考,女子是仙灵宗之人。但她唤谈素师妹,如此说来,谈素与仙灵宗也有关系?可他明明就是清心宗的安魂师,又怎会是女子师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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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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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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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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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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