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水眸扫他一眼,不发一语。
云师道:“你是说第十层?我想此刻应该不在了。”
青丘慢慢将视线转向他,淡漠道:“何意?”
云师:“怎么说。第十层已经藏不了东西。在下推测,青道长所要捉拿之鬼,可能已经逃窜进第九层。不过,鬼楼这地方,通常只能从最底层,也就是第一层进入。一旦进来,入口就会被封死,里面打不开,也就出不去。再者,每层能够允许人停留的时间不长,每层之间都有结界限制,必须逐层往上挑战。打比方说,假如到了第二层,你只能继续往第三层挑战,无法再回到第一层。”
言外之意,第十层被玉无秋破坏,没法提供青丘要捉之鬼东躲西藏的地方。它能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就是混进那些挑战者之中滥竽充数,跟着来十一层。方才十楼爆发的响声何其惊人,青丘两人虽被困在房间,不会没听到。想必能猜到十层出事,再又目睹此时走廊拥挤的妖魔鬼怪,云师一点就通。
青丘锐目在鬼怪群中一扫,似捕捉到什么。她将九川扶到墙边,让他依靠铜墙坐下。接着取下拂尘,顺手一挥,低声道:“小夭还不醒!”
话音方落,云师耳边传来叮当的熟悉铃声。铜铃小夭漂浮于半空,滴溜溜旋转,四张表情迥异的面孔,随之变换不停,时而低低啜泣,时而咯咯娇笑。配合空灵澄澈的铃声,回荡于整条走廊。
霎时,那些个妖啊魔的都看得呆住。就在此时,群魔乱舞中,突然发出尖锐凄厉的惨叫。那声音不是一声两声,而是好几个混合,显然这里不止一两只鬼。
“兄弟们,这几人好像都是正道来的走狗。你们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此撒野?你们不做点什么吗?!”
“那么请问,做点什么好呢?”
“………”
“啊啊啊啊啊啊!!!我头好痛,痛死我啦!”
“什么声音?!吵得我头都快爆炸!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一时间,议论声、错愕惊叹声、惨叫声,此起彼伏,各种声音交织融合,汇聚成一片汪洋大海,汹涌澎湃,充斥所有人耳膜,那威力实不亚于穿脑魔音。
云师见左近有条诡异影子,借助前方魁梧壮汉遮挡,正于地面抱头乱板。再观青丘,手持拂尘,踏步行来的方向,便是那人影躺倒的地方。他立马确定,青丘要抓的鬼,就在壮汉身后。至于其他抱头鬼哭狼嚎的几只鬼,全然属意外收获。鬼楼厉鬼应该还有很多。但若青丘道长挨个去抓,须得耗费诸多时间精力。这也就罢了,最主要,绝大可能,会惊动鬼楼之主!
云师心想,必要时,他可以助青丘一臂之力。念头刚闪过,他手腕就猛地一紧。遂抬头,恰好与玉无秋四目相对。他一怔,问道:“怎么了?”
玉无秋面容清冷,长眸微阖,复睁开,居高临下睥睨他,道:“离她远点!”他嗓音低沉,似温柔无限,实际暗含警告。蛮横霸道,非常不通情理。云师只觉又好气又好笑,他硬生生憋住,既没真的生气,也没发笑,他道:“你跟她是有仇吧?”
若非仇敌,如何玉无秋不待见谈素,眼下又要他与青丘保持距离。按理说,无相宗被灭,剩余五大宗门,想来同气连枝,更为团结友好才是。玉无秋作为剑宗之主,怎会与清心宗的安魂师结下梁子?这两人,前者冷傲怪异,妥妥高岭奇葩,后者亦不遑多让。云师想不明白,导致他们结仇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玉无秋没回答他。这时青丘已然走得很近,他将云师挡在身后。青丘似乎觉察到他莫名的敌意,心中奇怪。不过她没放在心上,出于同道情谊,朝玉无秋微点头。玉无秋没理她。青丘也不以为然,停在那满脸横肉的壮汉面前,客客气气,礼数周到,但语气是听不出来的,道:“请施主让步。”
那壮汉非妖魔之类,应该是外界修士,来鬼楼是想提升实力。身背大砍刀,他将青丘视为云师等人一伙,只觉来者不善,梗起脖子,挺胸道:“凭什么让?不让又怎样?!”说着,唰的抽出大砍刀,严阵以待。
青丘不愿与他废话,并不搭理。她往旁边侧身一步,是想绕道过去。壮汉见状,非但不识好歹,同样错身,堪堪又将她挡住。
此时此刻,那壮汉后面的影子,躯体烙饼似的紧贴地面,深受铃声所扰,蛆虫般的疯狂扭成麻绳,间或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虽万分痛苦,还是时刻警惕,听到两人对话,忙插嘴道:“对对对,这位啊啊啊,壮士,大侠,仙人,千万别让啊啊啊啊啊啊,你让了,就是自认不如女人,你不是啊啊,好痛!不是男人!!”
壮汉:“……”
“老子是不是男人,用得着你他娘的废话?”
“是是是,你不让就是男人!让了就是比女人还女人的死娘娘腔,简称不男不啊啊啊,头痛死了!!!”
“你!”
壮汉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颜色丰富,千变万化。他想先教训身后出言不逊那人,但也只是想想。比起面前的女观,那将要踏进棺材板的惨叫声,着实微不足道。道:“喂,女道士,你胆子不小,敢来鬼楼抓人,哪个宗门的?你们宗门都跟你一样傻不愣登,天天往死人堆里扎么?”
青丘:“清心宗。”
壮汉:“哦,清心宗啊。等等,清心宗?!你说你是清心宗来的??那个,不好意思,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女道长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包涵。”
青丘:“好说。施主可以让开了么?”
壮汉连忙点头哈腰,道:“让让让,小的这就让。道长需不需要小的帮忙?”说时,庞大的身躯往走廊边上挪动。前倨后恭,变脸堪比翻书。
青丘摇头:“不必。”
失去壮汉这道挡箭牌,身后场景一览无余。只见一坨不明物体,兀自在地面扭动挣扎。同一时间,云师闻到一股浓重臭味。是尸体高度腐败后的味道。他凝目看去,那坨不能说是人的东西,通体漆黑,手脚皮肉都已经腐烂,有些地方尚在往外流脓水。最值得注意的,是他的头颅。那应该算不上正常人的脑袋,和手脚皮肤一样,外表坑坑洼洼的血肉,都腐败得差不多。另外,他的头部骨头已经严重变形,像遭受过暴力打击。
青丘面不改色,俯瞰地面那坨肉.体,淡淡道:“万家族人,上下七百多人,都是为你所害。除此之外,你还在外继续杀人,是与不是?”
那人厉声反驳:“不是……啊啊啊!!”
青丘不为其惨状动容,继续一板一眼道:“你喜欢附身别人家的床板,可是因为,你原就死于床榻?”
“没有!我没死!你们才死了,你们都死,全家都不得好死……”
接着又是一阵连绵不休的凄厉惨叫。
青丘不语。良久,她道:“你死得虽冤,但你死后害人无数,终究不得善果。随贫道回去,好好忏悔吧。”随手翻出一道符箓。那东西感受到,吓得魂不附体,尖叫道:“不,我不跟你走!我没错,他们都该死!凭什么我杀人不对,而他们杀我就天经地义??不公平,不……”他话未说完,就已被符箓定形。小夭慢悠悠飘近,二话不说,将之吸收。
到此,青丘捉鬼之事算得了结。她却未准备带九川离开,将目标转移至云师身上,凝视许久,沉吟道:“这位施主,可否容贫道替你一观脉象?”
云师:“…???”
难不成,她看出什么来了?记得谈素讲过,他身体里住着许多脏东西,正在侵蚀他的灵魂。
他望了望玉无秋,摇摇头,拒绝了,道:“不用了。”
青丘停在那里,观望两人片刻。这里的她,非是谈素,并不认识云师。就在她将要往九川走去时,云师眼前的画面飞速转变。
不多时,天昏地暗。
月色朦胧,是个不起眼的小镇子。街道两边店铺,多数已打烊,大门紧闭。只有云师正前方,有家小小的酒馆,尚且透出微弱光芒。依稀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交谈声。
想必他们被神秘力量带离鬼楼。就不知此地是何处。玉无秋还紧紧牵住他手,与他并肩而立。他笑道:“想喝酒么?”
出乎意料,玉无秋答:“不想。环境太脏。”说这话,表示他清楚云师要去的喝酒的地方。
云师道:“你不喝。我喝行了吧。”
玉无秋还待说话,云师主动拉着他,径直往那小酒馆走去。
刚至门口,云师就听得里面有个醉醺醺的声音,口齿不清地道:“要论怪谈惨事,我这里倒有一桩。”
云师循声看见角落一张四方桌,分别坐着四个普通人,喝酒之余,逸兴遄飞,互相讲述自身所见所闻的逸闻趣事。那说话者其貌不扬,多半是喝醉了,坐在桌子上,双手抱着个酒坛,满脸通红,眼神混浊。等他说完,剩下三个他的狐朋狗友纷纷起哄,也都快醉得人事不省,哇哇叫道:“快说快说!”
晚上酒馆人丁寥落,里面也只有那一桌人。店伙计在柜台狂打瞌睡,不曾想这大半夜还有客人。忙睁大双眼,待看清来人样貌,立马瞌睡全无,精神百倍,讷讷道:“两、两位里面请。”
云师道:“来壶竹叶青。”
他选择靠近那四人的桌子坐下。玉无秋双手抱着,眉心皱了皱,并不随之落座。云师知他嫌弃,遂用衣袖替他擦了擦板凳。玉无秋犹豫一瞬,这才纡尊降贵地坐下。
正好那说故事的断断续续开始讲了,也正好,店伙计将酒端来。云师边斟酒,边听那人道:“我是从我一位好友处听来。说有个大户人家,姓万。其家主有张上等檀香木制作而成的床榻,躺在上面,经年累月,能够颐养身体,滋阴补阳。但没过得多久,那位万姓家主,每晚与他的妻妾躺在床上,将至半夜,睡意朦胧间,就会听见有人在他背后,幽幽抱怨说好挤,叫他睡进去些。那人没多想,下意识就往墙方向挪动。刚要睡死,这时那声音又开始抱怨好挤,叫他睡进去,那人又挪了挪。如此,折腾许久,他的小妾被他挤醒,问他明明身后那么宽,为何硬要往里面挤,。那人原本以为是他的小妾睡外面,嫌他占地太宽,是以不断央求他挪动。谁知,却见小妾睡在里面,那么问题来了,外面一直叫他睡进去的是谁?!当下那人就吓得魂都跑了,他本就胆小如鼠,哆哆嗦嗦,半天不敢动,只得催促小妾去点蜡烛。ωωω.χΙυΜЬ.Cǒm
然而,当蜡烛点上,那人大着胆子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他疑心是自己做梦,产生幻觉。也就未曾放在心上。到得第二天晚上,怪事再次发生。这次那声音明显不耐烦,听在耳里,不甚愉悦,他不断抱怨说挤,要那万家主往里面挪。那人当场就被吓醒,冷汗直流。他甚至感觉到有双冰寒透骨的手,在拼命推他后背,指甲尖锐锋利,几乎划破他衣裳,钻进皮肉。他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同样呵斥小妾,让她下床点亮蜡烛。奇怪的是,一旦有亮光出现,那声音就消失无踪,屋内四处也很正常,什么脏东西都没有。
这张床榻,是万家主费尽心机得到,他平素吝啬,怎肯轻易舍弃,依旧没当回事。可是第三晚,他却没挺过去,第二日,当小妾醒转,就见他已经暴毙,死状那叫一个惨呐!”
一人道:“怎么个惨法?”
那人喝了口酒,啧啧道:“头被砸成了肉泥!不是说,通常女人都比较敏感。可怪就怪在,他死的当晚,那小妾一点声响都没听见。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砸成那般模样,血流的到处都是。”
他的同伴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神,结巴道:“怎么回事?是鬼怪作祟么?莫非他睡的那张床有问题?”
“可不是么。那上面,原来附着一只厉鬼。据说,这檀香木床榻,原是厉鬼生前所属,被万家主巧取豪夺据为己有。内中尚有隐情。万家主,与厉鬼生前深爱的妻子通.奸,恰好被厉鬼发现,两人唯恐事情败露,传出去名声受损。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厉鬼熟睡,用铁锤将他砸得脑浆迸裂,当场死亡。后来两人趁夜又偷偷将尸体搬到荒山野岭,扔进洞窟。本以为做的滴水不漏,从此可以逍遥快活。那厉鬼死前,血液都喷溅到床榻木板上,入木三分,任凭万家主遣人如何搓洗都洗不干净,斑斑点点,宛如含苞怒放的红梅。
后来,厉鬼托梦给他的儿子,说他尸体在哪里。他儿子寻路找到后,见父亲尸体惨不忍睹,立即就觉着,他父亲的死肯定有问题!他将尸体焚烧成骨灰,装进坛子。这却有个缘故,传闻他们那边某个地方,有片清澈的潭水,若将骨灰坛扔进里面不沉,就代表其人死得冤枉。厉鬼儿子照做,果见骨灰坛漂浮于水面,即使他绑缚石块,也照样不沉。可见他父亲定然怨念深重。”
“还有呢?那万家主死后,还发生什么没?”
“当然有。那万家主死有余辜,却害得万家全族灭绝。自他惨死,万家就开始连续不断地死人,并且那些人,无论身份贵贱,死后都被发现,是在那张檀香木床上,脑袋被砸成肉泥。有人察觉蹊跷,就用火准备将那床烧毁,可惜没能成功。不过短短十日,万家全族七百多号人,无一活口。不久官府派人去查探收尸时,却没发现那张床。原来,那床流落到外面,被一些不知底细的人家收藏,间接又害死不少人。”
故事结束,有人感慨:“果真凄惨!”
起先讲故事那人接着道:“不过我听好友说,后来有位女观听闻这件事后,找到那张床,将那厉鬼给收走了。”
他说的女观,想必是青丘。原来还有这番曲折过程。云师喝了口酒。没过得多久,那桌人就全都醉倒。远处店伙计也撑不住,打瞌睡打得,一头栽在柜台,就此睡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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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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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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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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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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