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说两句吧,这一出下来我这车可都要报废了。”
白色轿车在拥挤的路面行驶,像一条游走的白蛇。ωωω.χΙυΜЬ.Cǒm
江浅溪双手紧紧抓着车顶的把手,眼睛紧闭,身体随着汽车的转弯猛烈地左摇右摆。耳边时不时传来窗外小商小贩的谩骂声:
“慢点开。”
“敢去投胎吗?”
楚梦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双手控制着汽车,就如同在操作一台电子游戏机,嘴里时不时发出一些抱怨的脏话。
“小江,你欠他们多少钱啊。”钟奶奶的声音随着汽车的漂移一波三折。
江浅溪听到了老人的话,但是她没有心情回答,她担心的不是自己被他们找到、殴打、甚至死亡,她担心的是自己害了这一车帮助自己的好心人。
有的时候她甚至希望这些人能够在自己的住所,或者一个无人的街道找到自己,干脆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一了百了,可是此刻不行,大家不能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
她内心柔软,听到大家在危险之时还不停地关心着自己,内心防线早已崩溃,不动声色的表面下,一颗炙热的心泣不成声。
她觉得眼眶被泪水灼烧得隐隐作痛,她一时间甚至有点享受这种疼痛感,因为一直以来她觉得自己的泪水都是冰凉的,能够将整个身躯都冰封的那种冰凉,而此刻这么滚烫的泪水,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
“是啊,江浅溪,你欠他们多少钱?”滕凡将她的身躯轻轻抵在肩头,一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护着江浅溪的肩膀,防止颠簸的汽车伤到她瘦弱的身体,“我们可以帮你还。”
“绝对不行,我不能再欠你们了。”江浅溪心里说道,身体却只是浅浅地摇了摇头。
“这姑娘,真拿你没办法。”
江浅溪不知道钟奶奶这句话,是感受到了她不愿意麻烦大家而感叹,还是因为她一句话都不说而感叹,总之她觉得她的存在给大家带来了不少麻烦。
“不需要麻烦大家。”
她终于说出一句话,虽然声音很低,可是滕凡还是听到了,倚着江浅溪的肩头稍微用了点力道:“你这样子才是麻烦我们大家呢。”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一会就要到大路上了,咱们去哪里。”楚梦霖身体向右侧偏了一点,以便其他人能够听得清楚,“去我家先避一避吧。”
“不行,你家有老人有孩子,万一他们以后寻仇,太危险了。”
“去我家,我一个打他们五个。”滕凡的嗓门压过了钟奶奶。
“别吹牛了,就你这腿脚。”钟奶奶再次回过头来,安全带被拽得咔咔响,“去我家,我自己租房子住,谅他们也不敢对一个老太婆怎么样。除非他们想伺候我到入土。”
“去我家,我现在可是有两把武器在手。”滕凡拍了拍腿上放的双拐。
“小楚听我的,下个路口大转。”钟鑫铭拍着楚梦霖的肩膀,语气笃定地指挥着。
“该死的小宝马,我就不信甩不掉他了。”汽车在楚梦霖的脚下发出悲怆的轰鸣声,就如同一匹共赴战场的战马,看出了主人的悲愤。
“该死的脚伤,要是我来当司机,早就把他们甩了。”
“少贫嘴吧。”
白色轿车上了大路又下了小路,反光镜中的黑色宝马就如同裱在相框里的画一样,紧紧跟随。
“前面有条窄巷,咱们赌一把。”滕凡将身子探到前排座位中间,修长的手臂指向挡风玻璃,“那条窄巷很窄,咱就堵起亚能通过,他们的宝马七系列通不过去吧。”
“够馊!亏你想的出来。”楚梦霖嘴里责骂,脚下却加大了油门的力度。
“啊。”
江浅溪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惊呼。
窄巷如同一个张开的血盆大口,黑洞洞似乎深不见底。轿车笔直地瞄准窄巷,只听的两侧发出尖锐的摩擦声,让人牙根倒立,汗毛竖起,一时间汽车两侧火花四溅。
江浅溪紧闭双目,觉得滕凡搭在自己肩头的拳头改为了手掌,紧紧地将自己揽入怀中。
只片刻时间豁然开朗,眼前一亮,白色轿车顺利通过窄巷。
“对不起。”滕凡将手在此变为拳头。
“得了,反光镜彻底报废了。”
“也好,至少那辆黑车不会出现在反光镜中了。”
“行吧,算是穷人阶级的特殊技能。”
没有了反光镜,也不知道后面的宝马车有没有跟来,滕凡转过身去晃动着脑袋瞅了又瞅:“没跟来,我谢谢他。”
“滕凡,你对这里很熟嘛。”
“我房子也租在这里。”
遍体鳞伤的白色起亚还是稳稳地停在了一栋破旧的老公房面前,比起江浅溪租住的房子,这栋房子看起来年代更加久远。
是一栋外廊结构的多层建筑,北侧是一条一条通长的露天走道,走道南侧连着一排排房间。不知道为什么,江浅溪看着这一条条走道,就好像一条条成熟的藤蔓上挂满了熟透的果实。而每一个果实中都有一个悲欢喜乐的故事。
“钟奶奶。”滕凡将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你住这栋楼吗?”
“502。”
“我住402。”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巧的事吗?”楚梦霖把眼睛瞪的比滕凡都大。
“巧,真巧。”钟鑫铭若有所思。
没有人注意到钟鑫铭脸上划过的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只有江浅溪注意到了,她赶忙低下头去。
“这回我跟钟奶奶联手,两人可以打十个!”
“快上楼,还有时间贫嘴,一会他们别追过来。”
江浅溪就看着这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路上她明知道这一天的不幸都是因自己而起,自己明明对三人充满愧疚,而愧疚感是她最不能接受的感觉。
但这次不一样,在她内心最深处,她竟然有那么一点点希望,希望今天的时光能够在持续得久一点。钟奶奶带来的欢笑,楚姐姐给予的安心,滕凡那坚实臂膀的拥揽……
楼梯和走道阴暗而逼仄。
四人不得不前后排列而行,钟奶奶连蹦带跳地走在最前面,钥匙在手里把玩得哗哗作响;楚梦霖敢在后面高跟鞋踩出哒哒的声音;滕凡将江浅溪一把拉到自己的身前,他自己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快进屋。”滕凡压低声音,但把气息拉得很长。
几人伸头张望。
只见楼下快步走来五个穿着裤衩背心的汉子,裤衩花花绿绿,背心五颜六色,一副巴厘岛度假风。
“奇怪了,之前房间里的不是他们。”钟奶奶躲在窗户后面低声说道。
其余几人“见缝插头”都从窗外看去。
没过多久,又来了一伙人,这次是五个身穿黑色运动衣的彪形大汉。
“是他们。”钟奶奶道。
两伙人互相看到了对方的存在,就像两只流浪狗互相对上了眼,呲牙咧嘴不敢靠近。
“你们把江浅溪藏哪里了。”领头的黑衣人先开口。
“江浅溪?果然是个有背景的狐狸精,还雇了打手。”花裤衩带头人叫道,“给我打。”
五个花裤衩大汉从裤裆的某个位置纷纷掏出凶器,张牙舞爪朝着黑衣人扑了过来。
黑衣人也不分青红皂白,整整齐齐地拿起手中的棍子迎了上去。
一时间尘土飞扬,叫声一片,刀光剑影,棍棒交错。路上行人见状作鸟兽散。
“黑队得一分,花队加油啊。”
江浅溪见滕凡居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还有心思开玩笑,不禁莞尔。她嘴唇上扬的那一刻突然发现自己有点不忍心收回上扬的嘴角。很长时间以来,她以为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嘴角上扬的弧度,因为微笑从来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伪善,而这次她居然不受控制,这种情绪偷偷溜了出来,那是灵魂做给自己的馈赠。
“只见黑队选手抡起棍子,朝着花队前锋打去,打偏了,居然打偏了!”滕凡一直捏着的嗓子现在逐渐放开,宛如一位情绪奔放的球赛解说员。
“滕凡。”楚梦霖打了他一拳,“适可而止。”
“花队你认识?”钟奶奶受他感染居然用了“花队”这个称呼。
“啊,认识。”滕凡仍然兴冲冲地看着楼下的械斗,心不在焉地回答。
没过多久四下里警车啼鸣,两伙人被带走,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斑驳的血迹。
“他们是谁呀?”钟奶奶急切地问道,如同一个求知的孩子。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我爸呢给我介绍了个对象,是高官千斤,那女的阴险狡诈,居然骗我去她的房间,并且找人偷拍我跟她共处一室的证据。然后我不同意,她就死皮赖脸说我非礼她,还找了人说是要打我。”滕凡抹了抹鼻子继续道,“我爸也在怪我,我才懒得解释,随便怪,随便来打好了。”
“要不是我这几天了解你,我也觉得是你欺负了人家黄花闺女。”钟奶奶说道。
“官家千斤啊,啧啧啧,你们这些富二代就是要求高,难怪你爸生气,你这个断爹财路的坑爹货。”楚梦霖又打了滕凡一拳。
“小滕,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呀。”
“反正不喜欢那些爱慕虚荣的花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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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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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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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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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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