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嫂赶忙解释,“今天是夫人头七,先生他会不会是去墓地祭奠夫人了?都说头七是过世的亲人最后一次回阳间,先生肯定不会放任夫人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墓地,就算现在没去,今天也会去的,所以在墓地肯定能见到先生!”
听了这话,贺随脸色有些怪异,“这.......这不是封建迷信吗?”
陈嫂摇头,“随少爷,您从小在国外长大,所以不知道,这是老理儿,咱们中国人是很在意老理儿的。”
贺随还是不敢苟同。
他向来是不信鬼神的。
可贺浅却管不了那么多,抹了把眼泪,说:"封建迷信也好,祖宗规矩也罢,我去看看,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再去别的地方找,也比在家里干着急强。"
她站起身,对陈嫂吩咐:“陈嫂,您先别走了,就在家里等着,如果我哥回来了,就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我马上回来。”
陈嫂连连点头。
其实就算贺浅不说,她也不放心把事情交给两个刚成年的孩子。
见贺浅出了门,贺随也忙换了鞋跟上。
其实他是没抱什么希望的。
陈嫂那么说,贺随也只当做乡下妇女之间的传闻罢了。
可贺严是和自己一样受过教育的,也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更是自己一直以来努力的榜样。
可贺随万万没想到,这次,还就是让他心目中的乡下妇女猜准了。
跟着贺浅在墓园里七拐八绕,果然在一处墓碑前,看到了那抹萎靡颓废的身影。
身前有一团忽明忽暗的火光,而跪在火光前的人,正一张一张的往里面填着冥纸。
贺随刚要上前,却被贺浅拉了一把,转眸间,正对上贺浅杏眸里的那层悲伤。
极轻极轻地说:“别去打扰他了,让大哥好好陪陪嫂子。”
陪完今天,也该重新振作起来了。
这句话,贺浅在心里默默道出。
这是一周以来,贺严第一次出卧室。
他不想出来,是因为那间卧室里,全是羡羡的生活过的痕迹。
衣柜里,是她的衣服。
浴室里,有她的护肤品。
梳妆台上,放着残留着她几根秀发的梳子。
还有床头的墙上,挂着他和时羡的结婚照......
贺严还记得,拍那张照片的时候,羡羡笑的可甜了,像一株盛开的海棠。
他也高兴。
结婚之后,他经常出差,加班,可无论回来多晚,羡羡都在床的一侧半卧着,边翻书,边等他。
所以他也学着羡羡的样子坐在床边。
希望能把羡羡等回来。
可是没有。
看着床对边平平整整的被子,贺严心里很空。
但他不想放弃。
仿佛只要等下去,总有一天,羡羡也会和他一样,推开卧室门,高高兴兴的走进来,给他一个吻,说:“我回来了。”
可陈嫂的话,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羡羡不会回来了。
永远都不会。
但她说的对。
一直以来,他都把羡羡的死归结于其他人身上。
可焉知没有他的纵容,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他就这么跪着,神色悲怆又空洞。
直到身前的火光灭了,也没有动。
紧接着,起了北风。
烧尽的冥纸争先恐后的飘起来,像一阵黑色的龙卷风,朝贺严铺天盖地的袭过去。
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贺随喃喃了句,“要下雨了。”
贺浅一惊,顶着风走到时羡墓前,先是鞠了四个躬,随后蹲在贺严身边,温声提醒,“哥,快下雨了,咱们回家吧?”
话音刚落,空中就飘起了淅沥沥的雨花,像松针一样落在他们身上。
不过几秒,雨势渐渐转大。
很快,三人身上就被浇湿了。
贺浅给贺随递了个眼神,两人一左一右的去拉贺严。
不自觉提高了声音,“哥,你在这儿陪了一天,嫂子肯定明白你的心意了,雨这么大,咱们快走吧!”
贺随也道:“是啊大哥,你要是想念大嫂,等雨停了在咱们再过来,我和三姐陪你一起行吗?”
可贺严却熊爱那个是面孔呆滞,毫无表情。
只有两只眼睛偶尔转动一下,又很快沉寂下来。
仿佛一口深不见底的枯井。
见拉不动也劝不动,贺浅索性松了手,在贺随惊讶的目光下跪在了贺严身边。
“既然哥哥不肯走,那我也在这儿陪着。“
说罢,她朝着墓碑就是一个磕头,”嫂子,您生前对我那么好,我今儿就跟我哥一起在这儿陪您和小侄子,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我也不动一动。”
贺随绕她身边,压低了声音,“姐,你跟着捣什么乱啊!”
“我没捣乱,你要想走就走吧,不用在这儿陪着。”
话落,贺浅偏眸看了眼雨中的贺严,调整了下姿势,跪地更直挺挺了。
贺随闭着眼揉了揉发烫的太阳穴,无奈叹气。
沉默片刻,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走的远了些。
既然自己劝不住,只能喊救兵来了,总不能任由这两个疯子发疯。
先是给乔宇打了电话,要过来沈宴星和辜景铭的号码,又分别向两人求助,挂电话之前还特意嘱咐他们,一定要多带两把伞过来。琇書蛧
沈宴星接到电话的时候,正赶往机场的路上,马上要进组的他一听这话,赶忙让司机调转车头,跟经纪人抗争了一路才说动他改签机票。
机场离墓园不算很远,约莫二十分钟后,他提着三把伞赶过来了。
气喘吁吁地问贺随,“一直跪着呢?”
贺随无奈点头,“是啊,宴星哥,你快去劝劝吧。”
劝?
沈宴星苦笑一声,“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哪儿有这个本事啊,对于贺儿这种油盐不进的主儿,得让景铭哥来,就算劝不动至少还能把他打晕了带走.....”
等等......
沈宴星眼睛骤然一亮,唇边浮现一抹有了坏主意的笑,“其实,不一定没这个本事......”
说罢,他在四周环视了一圈,最后满足地走到路对侧,眼神往下一瞟。
贺随看过去,只见他脚边放着一块儿如铅球般大的石头,登时明白了沈宴星的意思。
倒吸一口凉气,结结巴巴地问:“这、这行吗?”
手劲儿用不好,会死人吧?
沈宴星弯下腰,费力的将石头抱了起来,重呼一口气,“死马当活马医,行不行的,先试试吧。”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朝贺严背后挪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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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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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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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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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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