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回去后霍砚还是让翠桃将药拿了过来,用帕子沾了温水给她先洗洗伤口。
膏药偏白,涂上去,伤口有些刺痛。
纪筠忍不住“嘶”了一声,手也瑟缩了一下。
霍砚吓了一跳。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那股劲已经缓过来,纪筠闻言摇摇头。
“不疼的。”
霍砚明显是不信的。
上药的动作都轻了许多。
“好端端的,你跟她们生什么气?还这么糟蹋自己的身子。”
看这印记,就足以知道,她究竟忍得多辛苦。
难为她还能若无其事的在一旁用膳。
听到这话,纪筠心里的那股愤恨和懊悔瞬间又重现浮现。
她的手被霍砚拉着仔细上药,忽然就有了想跟他说话的念头。
“我跟你讲讲,我和我姐姐的故事吧。”
霍砚手里的动作也没有停。
“好。”
纪筠思绪不断翻转,似乎回到了从前。
“我爹娘一共生了四个子女,我排行第三。”
“他们其实不太乐意管我,因此我几乎都是姐姐一路带大的。”
但谁能想到纪雅只比她大两岁?
她小时候挨罚或者受欺负了,都是纪雅求情的。
“我记得当年我被罚在廊下跪着,也是姐姐偷偷的给我送东西吃。”
“后来被纪瑄发现了,她还挨了一顿训斥,但她还是偷偷的送。”
“她真的是极其善良又温柔的一个人。”
纪筠说着说着,脸上也逐渐浮现起怀念的神色。
似乎说出来了,自己的姐姐就能多一个人记得。
霍砚上药的手也不停,静静的听纪筠诉说着。
只是越说到后边,纪筠的神色就越发不好。
“后来姐姐正值妙龄,她被我爹安排,要嫁给明家的长子。”
彼时的明家,生意比纪家还要大,其长子又对纪雅极其喜爱。
因此纪振山也不管明勇的风评究竟是如何差。
依旧要将纪雅嫁过去。
但纪筠自然是不肯眼睁睁的看着纪雅嫁入火坑,劝说着她逃婚。
纪筠很清楚,自己姐姐的绣艺了得,即使出去了,存活也不会有问题。
几番劝说下,纪雅终于同意了自己妹妹的计划。
两姐妹在偷偷谋划,就是要神不知鬼不觉的从纪家逃出去。
差一点,纪筠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将姐姐救出去。
只是等到那天晚上,她和纪雅从狗洞里钻出去的时候,才发现事情已经败露。www.xiumb.com
纪振山和纪瑄早已带着一群家丁在外边等着了。
等着纪雅姐妹上套。
对于那晚的记忆,纪筠已经有些模糊了。
但纪振山甩过来的耳光是如此的猛烈。
直接将她扇倒在地。
后来她就被关在祠堂里,就连纪雅成婚,她都不能外出观看。
也送不了自己的姐姐出门。
直至纪雅要回门的前一日,她才被放了出来。
霍砚没有想到纪筠居然会被关了数次的祠堂。
而且时日还这般长。
心里不禁一疼。
“那你当时害怕吗?脸上的伤没有处理吗?”
纪筠笑着摇摇头。
只是面上的笑意却直泛苦涩。
“那并不是我头一次进祠堂,害怕不至于。”
“只是我的心死了。”
明明她和姐姐离自由就差那么一步。
却又硬生生的被拖回去深渊。
太痛苦了。
霍砚不愿她继续回想这些,状似不经意的诱导她往下叙述。
“那后来呢?”
“后来啊。”纪筠此时已经笑不出来了,“姐姐死了。”
霍砚的手不禁停在了原地,似乎没有想到情况会这么急转直下。
“那时候,我那姐夫看着我姐姐怀孕,非要纳了个妾侍回来。”
“那妾侍也不安分,仗着自己有几分宠爱,丝毫不将我姐姐放在眼里。”
“后来我姐姐,心神不稳,就早产了,而且还是难产。”
纪筠想着,手指又忍不住的蜷曲,似乎又想以此来控制自己的思绪。
霍砚急忙将自己的手塞了进去,让她紧紧的握着。
也不在意自己的手上沾了一层黏腻的药粉。
“我姐姐发动了许久,孩子依旧不出来,我求了我爹许久,他才同意让我和我娘去看看。”
“可那狼心狗肺的明家,要保小的,全然不顾我姐姐的死活。”
纪筠眼中凝聚着热泪,眉间也涌现出悲哀的神色。
“我当时拼了命的求他们保我姐姐,甚至摔了茶盏。”
明明当时她娘也在场,却一句话都不说。
里面受苦的可是她的女儿!
最终明家人推了一把上前理论的纪筠,促使她摔倒在地,手心按了瓷片上。
至今还留有一道疤。
稳婆如明家人所言,只管保小的,进去不多时,就听见了孩子大哭的声响。
可是没人在乎纪雅,众人只顾着看稳婆抱出来的孩子。
那是明家的长孙。
就连纪夫人这个当娘的,也没有进去看自己的女儿一眼。
纪筠急匆匆的拿丝帕包住自己的伤口,进去见了自己姐姐的最后一面。
那时的纪雅,已经是弥留之际。
她的面上全是汗水,面白如纸,身下还不断的流淌着血水。
纪筠的头脑一阵发晕,直至那一刻,她才清晰的感觉到,纪雅的生命在流逝。
“姐姐,你要撑着,你别丢下阿筠!”
除了握着自己姐姐的手,纪筠什么都做不了。
煎熬、悔恨和怨恨不断的充斥着她的内心。
险些就要将她撕碎。
气若游丝的纪雅只是伸手摸了摸纪筠的额头,不舍的神情展漏无遗。
“阿筠,我的阿筠啊。”
“姐姐之后再也不能护着你了。”
这话如同在纪筠的身上割,她哭得险些就要背过气去,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阿筠,你要替姐姐,看好我的孩子,那是我拼死生下的孩子。”
“也是姐姐留给你,最后的礼物了。”
纪筠嚎啕大哭,但还是不住的点头应下。
“姐姐,我一定会看好孩子的。”
得到了妹妹的保证,纪雅强撑的那口气也散了。
“我们阿筠的命,怎么会那么苦?”
说罢,她就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至此,世上最痛苦、最记得纪雅的人,也只有纪筠了。
但上天也不甚怜悯她。
三个月后,纪雅拼死生下的孩子,也跟着母亲去了。
他甚至连一句姨母都不会喊。
就离开了这个世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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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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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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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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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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