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国栋的拂袖而去,对桑榆没有丝毫影响。

  他在她心里已经死了,谁会跟个死人计较呢?

  晦气!

  火炕烧得热热的,桑榆钻进被窝把女儿抱在怀里,又把压脚被子往上提了提。

  吹灭煤油灯,母女俩枕着外面漫天大雪沉沉地睡了过去。

  刘家大房。

  丁老太拍着怀里的孙子把他哄睡,见儿子皱眉不由怒道:

  “谁家不是老爷们儿做主?我看就是你平时太给她好脸,惯得她!”

  “闭嘴!”

  刘老汉狠狠瞪了老妻一眼,视线看向儿子:“老二,你心里咋想的?”

  刘国栋虽然觉得妻子的表现异于往常,可也没太放在心上。

  “爹,没啥,家里的事情我能做主。

  耀祖必须得认祖归宗,必须得喊我爸爸,她同不同意不要紧。”

  听儿子如此说,刘老汉反而训道:

  “说得倒轻巧,你的工作都是老丈人家给的,人家能给就能拿回去,硬来肯定是不行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刘国栋想起五年来从丈人家得到的各种好处,心里的气焰也渐渐消退下去。

  他爹说得对,不说别的,只他那四个大舅哥就够让人头疼的。

  大舅子在派出所上班,二舅子在部队,三舅子最有钱也最心狠,听说“文革”时在黑市就挺能折腾。

  四舅子倒是在家照顾爹娘,可他那魁梧的大身板子,看着就吓人。

  更别提他老丈人还是村支书,在这大罗村,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刘国栋深恨自己当初不该娶桑榆这么个烫手山芋,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同意这门亲事!

  想到情人艳丽的小脸,柔软的腰肢,他咬了咬牙。

  “爹,要不这样…”男人眼里闪着莫名的光芒。

  “让娘去找大脚婶子唠唠,就说桑榆心狠恶毒没良心,连救命恩人的孩子也容不下。

  大脚婶最喜欢嚼舌根,到时候村里人指指点点的,她受不了自然会同意。”

  丁老太没意见,能让儿媳妇吃瘪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刘老汉也点头,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儿媳妇心甘情愿吃下这个哑巴亏。

  不能委屈儿子,更不能委屈孙子,只好委屈她了。

  老刘家算盘打得啪啪响。

  他们觉得,只要女人名声坏了,到时候还不得求着他们把孩子认到名下呀!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桑榆就起床了。琇書網

  炉子里,昨晚封得煤泥已经干透,拿起火镩往中间使劲一捅,就捅到了最底部。

  炉膛里有了氧气,火苗渐渐着了上来。

  桑榆用手撑着女儿的棉袄棉裤在火上烤了烤,暖和和的就给她穿上了。

  小丫头还迷糊着,让抬胳膊抬胳膊,让伸腿就伸腿,乖巧听话。

  娘俩收拾好,又用棉斗篷将女儿一裹,抱起孩子就出了院门。

  此时,路上的积雪已经很厚了,空气中都是凛冽的寒意。

  她抱着女儿小心地走在路上,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呦,桑榆姐,你这大清早的是要去哪儿呀?”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桑榆一跳,她抬眼看去。

  面前的女人白皙柔弱,娇小可人,红艳艳的嘴唇上噙着淡淡的笑意。

  贾丽华!

  桑榆瞳孔猛得一缩。

  上辈子她辛辛苦苦几十年,都是在为眼前这个女人做嫁衣。

  可真是好手段!好算计!

  她不动声色地纠正:“婶子,你这差辈儿了吧,按理,你得管我叫一声侄儿媳妇才对。

  我男人是你侄子,这可错不得!”

  大罗村人口不多,算来算去,家家户户都是拐着弯的亲戚。

  贾丽华唇边的笑意一滞。

  仔细观察了一下桑榆的神色,不确定这句话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

  说实话,她很嫉妒桑榆。

  都是女人,凭什么她的命就那么好!

  村支书家的闺女,上面四个哥哥,从小到大都是在蜜罐里长大的。

  不像她。

  被养父母当个货物似的卖来卖去,也就是嫁到冯家,才有了几天安稳日子过。

  可饶是如此,丈夫也早早的去了,留下她们孤儿寡母的。

  要不是有那个男人在……她下意识看向桑榆,心里有隐秘的快感冒出来。

  命好又怎样?我偏要在你如画的人生中泼一团墨,哼,走着瞧!

  她复又噙起笑意:“乡里乡亲的,一个称呼要什么紧?

  不过…桑榆姐,你这只生个闺女是有点少了,要是再来个儿子就儿女双全了!”

  桑榆也笑:“婶子这话不对!儿子女儿都一样,最主要的是自己亲生的才行!

  要是养个…野种,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边说边笑,还特意在“野种”上加重了语气。

  说罢,也不等贾丽华反应过来,意味深长地笑笑便径直离开了。

  前世这个贱人跪在自己床前说大恩大德,来世再报。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要开始讨债了!

  野种?!!

  贾丽华气得浑身哆嗦。

  脸上的柔弱不在,猛得回头,目光阴狠地盯着桑榆远去的背影,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她!

  两个女人的第一次交锋。

  桑榆…胜!

  耽误了一会儿功夫,回到娘家时,家里人刚吃过早饭。

  大嫂张秋芳正在和煤泥。

  一铁锨土,三铁锨煤,加水浸泡一会儿再不断地搅拌摔打,便是炉子里常用的煤泥了。

  她干的投入,桑榆从背后猛得一拍她肩膀:“大嫂!”

  “哎呦!你个鬼丫头,可吓死我了!”

  张秋芳被吓得一激灵,没好气地笑骂道。

  桑广福两口子在屋里听到闺女的声音,忙快步走了出来。

  桑榆的眼圈立刻红了。

  上辈子,爹娘其实是不太同意她收养刘耀祖的,也说过那孩子来历不明,想让哥哥们调查一下。

  可自己就跟鬼迷了心窍一般,为了让丈夫高兴竟满口答应下来,还不许娘家人插手。

  不过今生不会了。

  她用斗篷捂住女儿的耳朵:“爹、娘,刘国栋外面有人了,我要离婚!”

  什么??

  桑广福两口子震惊地对视了一眼,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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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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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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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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