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他下意识抖了三抖,忍不住想抱胳膊,却被杂志的造型师喝止:“别碰纹身贴!”
贺燃只好讪讪地放下手。
东边山峦叠嶂,上空的云迅速奔走,隐隐露出几点疏星。
离日出还有一段时间,山峦起伏的曲线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像一条蜿蜒起伏的金色绶带。早起的牧人沿着河谷缓慢前行,羊群陆续经过,沉默地啃食草茎。秋意浓厚,两岸的林木褪去厚实的绿意,染上半边金黄。
这是只有在草原上才能看到的盛景。
四人呆呆地瞧着,许久,吴珑哇了一声,唤回其他三人的神思。
白深秀:“好漂亮。”
贺燃吸吸鼻子,呵出一口白气,“除了冷没有缺点。”
满世界都是风声,他的背心被吹得鼓鼓胀胀,由于壮丽景色暂时遗忘的寒冷重新回归体表,他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碰撞的声音。
这次的内页共有两套照片,一套团体合照,一套分组照。
舒桦摸着下巴端详四人,伸出食指点点贺燃与白深秀,道:“你俩一组,先拍。”
草原上临时搭建了一处毡房,支得很高,锥形的房尖上牵下几道绘有繁复图案的绸缎,牢牢钉在草地上,雪白的帐幔随风舞动。
非常明显,这座毡房的艺术性远大于它的实用性,四处漏风。
贺燃跟随舒桦的指示坐在中间,白深秀则被要求趴在被雪白帐幔铺垫好的地面上。
舒桦:“知道野要怎么表现吗?”
贺燃摇摇头。
“你们在出道舞台上就很野,展现出那时候的状态。”m.xiumb.com
贺燃一愣,随即意识到原来舒桦还挺负责,并没有因为他们是新人男团就随便糊弄,反而认真去看了他们的舞台。他手臂上的羽箭纹身,也正对应他们的组合名称arrow。
舒桦:“开始吧。”
贺燃努力回想那时候在出道舞台上的状态与心情,却只能想起模糊的光晕,当时展现出的强烈攻击性全凭一腔怒火。
“抓住白深秀身下的帐幔。”
贺燃转头看着身边的人,雪白帐幔轻轻卷在白深秀身上,他像是被困在陷阱里的弱小草食动物。
“凶狠些。”舒桦低头翻开相机取景框:“记住,他是你的猎物。”
贺燃与白深秀对视。
猎人伸出绘有羽箭纹身的手臂,将雪白帐幔抽紧,瘦削手臂绷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他下巴微抬,嘴角微微翘起,仿佛正欣赏自己战利品。
二人侧脸线条皆精致出色,配着背景浓密的绿色,呈现出大自然中独有的争斗感。
舒桦按了几次快门,低头端详照片,“不够野,再释放一点。”
贺燃松开帐幔,去扯白深秀袖口的棉麻袖带,把他的手微微拽起。
白深秀见状啧了一声,突然缩回手。
棉麻袖带从贺燃手心滑走,随后,他被人握住了手腕。
“看上去像猎物就一定是猎物?”白深秀不满地制住贺燃的动作,转头对舒桦道。
少年眉骨挺拔,眼尾的红色将他偏圆的眼型拉长,妖异的味道从眉梢眼角溢出来,浑身上下充满攻击性。
舒桦停住动作,视线从取景框移到他身上。
“猎人在打猎的过程中同样承担被危险动物袭击的风险。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也是其他动物的猎物。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位置从来不是固定的,我们两个的角色可以互换。”
舒桦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他的提议。
白深秀:“试试?”
“可以。”
舒桦不是喜欢按套路走的摄影师,稍加思考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短短几句话,情势瞬间倒转。白深秀从帐幔中起身,贺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从冰凉的地上拽起来推到帐幔上。
“这里暖和。”
草地上又湿又冷,帐幔干燥厚实,的确舒服不少。
贺燃默默坐好。
白深秀见状笑眼弯弯,“真乖。”
他一笑,少年气又从眼睛里冒出来,妖异味道如冰雪消融般消散。
贺燃:?
他是不是对白深秀太慈眉善目了?这小子最近越来越嚣张。
白深秀俯下身,双手分别撑在他身侧,将脸贴近。青春期的年轻人体温高,就算只着一件轻薄单衣,身上的热量也源源不断地从相贴的地方传来。
贺燃忍不住往后仰。
“看我,不准动。”
白深秀眉头微皱,似乎不满他的闪躲,伸手强势地按住他的后颈,不允许他再后退。
像是掐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贺燃被他指尖的凉意冻得缩了缩脖子,心想他身上滚烫,手怎么这么冷。
“咔嚓——”清脆快门声音响起。舒桦看了眼照片,非常满意:“不错,比刚才好,保持这个感觉。”
贺燃不舒服地动了动脖子,试图摆脱他的掣肘。
白深秀手下用力,一把将他拉近,两人几乎鼻尖对着鼻尖。少年的视线紧紧锁定他,像是小兽对猎物露出尚算不上成熟的利齿。
“你小子,长本事了。”贺燃不知道他无缘无故发什么疯,被激起争斗欲,一把拨开白深秀的手,攥住他雪白的衣领,翻身将人压在身下。白深秀立刻屈膝往他腹部上顶,两人僵持不下。
站在边上的杨傲天紧张地探头探脑,生怕两人不小心弄伤对方。
舒桦飞快地按着快门,咔擦声响个不停。
“很好,但下面那小孩脸被挡住了,换个体位。”
白深秀卸了膝盖的力气,瞬间变回无害的兔子精,从贺燃身下探出头问:“换什么体位?我在上他在下?”
咱能不用体位这词儿么,贺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可惜全场想多的似乎只有他一个。
舒桦一无所觉地上阵指挥两人:“贺燃你半躺,随意些别绷着,小孩半跪在他正前方,身体前倾。”
也许是“体位”这个词的影响,贺燃莫名觉得有些羞耻,忍不住屈起一条腿,白深秀半跪在他身前,顺势将手臂搭在他的膝上,抬头朝他露出一个单纯的笑容。
贺燃:“……”
“怎么?不满意?”白深秀睁着一双大眼睛,贴心询问。
刚才你非要换猎人和猎物位置时可没这么乖,贺燃冷哼一声,道:“我才是猎人。”
他才应该是主导者。
白深秀闻言挑起半边眉,乖软表象立刻破碎,道:“看你本事,气势上赢过我,再喊你哥。”
贺燃倒吸一口冷气,这兔崽子!
他头脑一热,不再管舒桦的体位嘱咐,伸手掐住白深秀的肩膀。如果视线有温度,空气中大概会有烟气上腾如烧窑。
方才他们刚开始拍摄时天际才微微发亮,期间红日一直挣扎着从山巅跃起,终于在此刻破云而出。
烈风呼啸,天空被涤荡干净,遥远的苞谷地如海洋般起伏,满世界都是风声。
两人的衣袍被风灌满,灿金的光芒洒于其上,原本被拨于贺燃肩头的编织长链随风高扬,摄影机恰好捕捉到这一幕。
少年与少年间张力十足,眼里战斗欲燃烧,紧紧锁住对方。
无需再拍,舒桦当即拍板决定要了这张,光线、张力、质感,在这一瞬间组合得极为出彩。
另一边保姆车里的吴珑等得无聊,裹着厚外套钻出来,正撞上二人此时的姿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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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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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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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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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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