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玄绸短褐的齐王正在练拳。
齐王练的是龙形拳,他每日坚持练拳,已经四十多年,奈何天资不行,三年前才终于从引气境后期晋阶化元境,大约这辈子都没希望晋阶到周天境。
但化元境也是化元境,不是明劲武者可比,加之练拳不辍四十多年,身形矫健,血气旺盛,已经四十七八的年纪,瞧着却只有三十,肤白如玉,容貌英俊,气度沉凝,每一拳都有力,拳风如龙啸,震得湖边垂柳枝条飞扬;每一拳又都有气势,深沉,厚重,有种如山如岳的浩然威势;身形纵跃,又如云龙腾空,白纻腰带勒出他劲健有力的腰部弧度,透出一种不妥协的傲峻峥嵘。
王府长史兼齐王谋主司马德师过来时,齐王刚好练完一趟拳,收了拳势接过侍人递的巾子拭了汗,看了眼暗下来的天色,“要下雨了。先生是在水榭坐一会,还是去书斋说话?——我先回房更衣再过来与先生叙话。”
司马德师心道,您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去书斋么?顺着齐王的话笑道:“久坐屋里气闷,在这里吹吹风也好。殿下请自便。”目送齐王离去,由侍人引着到了湖心朱栏水榭,坐着喝茶,看着湖里的锦鲤戏莲叶,从侍人端的瓷罐里洒一把鱼食下去,逗得一群锦鲤都围过来仰首抢啄。
一阵阵斜风吹过,不一会,就飘起了细雨,如银丝洒落在湖面上。
司马德师用巾子擦了手,望着碧荷上飞落的一只蜻蜓,似乎要等雨后再起飞。他看着就出了神,不知在深思什么,直到齐王沐浴更衣过来,就着侍从撑的油伞踩着鹿皮油靴进了水榭,他才蓦然醒过神来,起身行礼道:“殿下。”见齐王换了身石青地团窠龙圆领袍,腰束犀带头藏青革带,白玉般的英俊脸庞上,一双黑亮的眸子幽深,在阴晦的天色下闪烁着,仿佛藏于匣中若隐若现的锐光。
司马德师心道:说是养病,明明是头潜伏着利爪的锐猛狮子。
“先生坐吧。”齐王和他的谋主相处颇为随意,挥挥手,走到另一边的扶手椅上坐下。
司马德师也在椅上坐下了。他是河内司马氏的嫡支,长房的郎主。司马氏自东晋亡朝后,便从皇族成了甲姓,到萧梁朝时,又从甲姓跌到了乙姓。大唐初年,司马氏出了一位法道天才,期望他振兴家族,谁知出家入了道门,司马家主差点气死。到司马德师父亲这一辈,曾经声名赫赫的河内司马氏已经跌落到丙姓了。司马德师幼时即聪慧,读书举一反三,而且少年老成,处事圆滑周到,如果走科举的路子,有可能四十出头就能进身正五品中阶官员之列,如果官路顺畅,或许六十岁还能搏出个三品高阶之位。只可惜司马德师刚刚科举中了二甲四名,就得了场大病,病愈后一只眼睛就看不见了,半残之人当然没法为官。司马德师心灰意冷,索性将家主之位让给二弟,自己到齐王府上做了幕客,不出两年,就被信重为谋主,十年前就已是从四品的亲王府长史,比他入朝为官自己奋斗,不知快了多少。
他自是尽心尽意的为齐王谋划。
前两日齐王被扯入了军器监失弩案,昨日休沐又被圣人召进宫中责斥,今日上了半日衙就称病回来了——司马德师闻报后自是关心,去了齐王主院,听侍人说殿下在湖边打拳,便琢磨着换了身湖水色的直裰过来了。
见到齐王在湖边打拳的威势,就知他心中有怒。更衣后又换了身亲王常服,称病还穿得这么正式,可见心里是又怒又峻严到极点。
眼见侍从们都退到了湖岸上,司马德师声音和缓说道:“听说殿下身子不适,回府休息。”
齐王唇边冷笑,黑黝黝的眸子看着雨落如连珠的湖面,“圣人说我劳累,让我休养一段时间。”说着又哂笑不已。
司马德师一听便明白了,齐王这是因为军器监失械的案子,被“涉案停职”了。
他心里咒骂一声燕周人坏事——勾结钵教徒刺杀长乐嘉庆公主栽赃齐王,暴露出军器监失械,从连射弩又牵扯出几类重弩也失窃了,这可是比十三匣弩失窃案更严重:重弩的杀伤力要强得多!齐王理所当然的被怀疑了,论动机,论能力,他都具备——不首先怀疑他,怀疑谁?怀疑大臣还需要证据才能入罪,但皇帝怀疑儿子,不需要证据。
司马德师作为齐王府的谋主,当然清楚这没有冤枉齐王。
但齐王能从圣人直辖、管制严格的军器监一点点挪出这些重弩,固然与收买的重要内应有关,但以圣人的精明,难道之前就一点没有察觉?却积到这个时候才发作,分明是借题发挥,要卸齐王领户部尚书的职权了,给秦国公主铺路。
司马德师想到这里也不由寒心,齐王心底如何不郁愤之极?
但毕竟遭受锥心之痛的不是他,司马德师心底比齐王冷静,将要说的话在心中掂掇又掂掇,才徐徐开口道:“如此,殿下是欲‘功成身退’,还是,作猛狮一搏?”
齐王听到“功成身退”时就幽幽冷笑一声,这可不就是功成身退么?做完了棋子,完成了使命,他就该退了!
圣人,他的父亲,真是好算计!
从头至尾都是为了李毓祯——为了他那个“最适合带领大唐走向广阔天地”的好侄女!
而他,就是个过河卒子,用完就弃。
齐王陡地站了起来,走到槛栏边。雨已经大了,天色阴晦沉沉,之前在春阳下清新明艳的湖莲从清碧变成了苍碧,浓郁郁沉幽幽的,在雨点中沉浮,如果风再大一点,或许就要翻卷,如果雨再大一点,或许就要被打残叶落,沉浮不能自主。齐王忽地打了个寒噤,一滴雨珠吹进了他衣领下的脖项里,这点子凉意对他不算什么,但此时此刻,却觉得透骨的凉。他握着拳,望着越来越迷蒙的湖面,声音沉沉幽幽如天色:
“退,能退到哪去?”
他抬头望着因为阴晦变得狭窄的天空,想着圣人那句“广阔天地”,眼底幽幽的光闪烁着,渐渐凝结出锐利。他负了手,身背挺直,革带束出腰部劲健有力的弧线,透出傲峻峥嵘,“先生,可想好了,与本王一起作猛狮一搏?——这一搏,可就没了退路。”
司马德师也站了起来,走到齐王身边,落他身侧一尺立着,迎着栏外潮湿的风,凉凉的扑怀而入,将他直裰的下摆撩起又落下,“德师的起落与殿下系于一身:殿下进,德师进;殿下无路可退,德师退往何处?平庸是一生,峥嵘是一生。德师宁可峥嵘如鹰唳而死,也不愿平庸如蜉蝣而生。”
齐王仰头大笑,手掌在栏上重重一拍,“说得好!”
他的眼睛在雨幕后面晶莹闪烁,不知是锐芒,还是泪水,抑或是扑进的雨珠?仰了一会脸,转头看向司马德师,“先生意如何?”
司马德师慢慢道:“陆谐那边,殿下不用担心。江西道三分之二的瓷业,如今都掌在我们手中:陆谐死了,他的那份子当然归了殿下。这厮倒是阴奸,说只占四分之一,实际是几家专销外瓷的大瓷行背后的主子。如今被夜鬼刺杀了,倒算死得其所。殿下有了江西道的瓷业入账,加上云滇道的金银矿,岭东南的船场、铁冶,还有金南洲的金矿,天竺那边的宝石矿,”司马德师的声音越说越低,“应该可以支持……那些开销,撑得起一搏。”www.xiumb.com
他算的这些账,齐王当然清楚,也知道他说这些的目的,唇上漆黑的胡髭微微颤了一颤,透出他不平静的内心,缓缓吸了口扑面的凉气,道:“就这么着。”应下了司马德师话中之意。
“诺!”
司马德师抬袖一礼恭肃应命,接着又说起第二桩。
“萧氏之子已经入了书院,估计近几月就将突破,晋阶宗师。另据上午才得来的可靠消息,慕容绝淬炼绝情道,欲以萧氏之子为磨道石。愚以为,这是个机会。燕周人之前的算计,咱们未必不能借来用一用……”
司马德师声音更低,在渐大的雨声中慢慢说出自己的谋划。
齐王一时没有言语。
哗哗的雨声打落在湖中莲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更衬出这方水榭中的寂静。
良久,沉峻的声音乍然响起,仿佛一道沉浑的闪电响在人心头:
“好!”
司马德师捋了捋胡须,说起第三桩。
“扬州的疫情,有新的消息……如今看来,难以遏止……若借此谋划……”
齐王怔怔的,有时目光望着天空,有时幽幽望着湖水。偶尔又在水榭内踱着步子,似乎难以决断。司马德师的声音也时缓时停。风吹着雨气,渐渐迷蒙了水榭中的两道人影。
这场雨下得不久,半个多时辰后,就渐细渐止了,只天色还阴着。
司马德师从水榭中出来,走到岸上时,忽又回头一看,见齐王立在朱栏前,望着天幕的远处,身影显得有些寂然,又沉重。
司马德师拧头转身离去。
走到这一步,谁又愿意呢?
可不走这一步,谁又甘心呢?
终归是取舍,抉择。
……
外面雨已住。
紫宸殿东暖阁内,圣人正与李翊浵对弈。
“你就不担心?”
圣人落下一子,问自己女儿。
李翊浵脆笑一声,跟着落下一子,道:“阿爹,小心你又要输了——我担心什么?”
圣人哼哼的耍赖,“我刚刚眼花了一下,这个不作数。”说着一点也不脸红的悔棋了,拈起了先前那颗棋子,眼睛在棋盘上睃来睃去,到底落哪呢?
紫宸殿主管秦有握着柄镂金龙首拂尘侍立在圣人榻侧,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这都悔多少次了!从神佑殿下陪圣人午膳、散步到摆开棋局,一盘棋都下两时辰了,他真不想去数,可脑子就记得圣人悔棋超过二十五次了吧?
要是崔侍中,早骂圣人“臭棋篓子!没棋品!”不过崔侍中老早不跟圣人一起玩了,一听圣人说手谈一局,什么借口都能找得出来,溜得飞快。这宫中朝中,哪个不怵与圣人弈棋?真是泥菩萨都能被磨出火来。也就太子、齐王、神佑殿下能陪着圣人下到底。不过圣人嫌太子没趣,说跟太子对弈就好似对着本经书念啊念,忒没劲儿;齐王倒是挺好,不仅能不着痕迹的让着圣人,还能一边说笑话逗趣儿……但圣人好久没跟齐王对弈了,自从秦国殿下,嗯,那时还是清川郡主,从河西回来后,圣人一头为郡主终于执起太阿高兴,一头也泛起伤感,从此再没召过齐王对弈。好在神佑殿下回来了……如今,也就神佑殿下能陪着圣人对弈了。
秦有忽然觉得心酸,眼皮子使劲眨了下,唉,人老了,眼睛就老泛酸。
李翊浵也不催父亲,笑悠悠的,手里玩着个墨玉把件儿,一边提醒父亲,“阿爹,你落那里也是不成的哟。”眸光往一个地方瞄了瞄。
圣人哼一声,“谁说我下那儿。”“啪”一声将黑子落在女儿瞄的地方,立时眼睛一亮,果然下到这里才对呀——当然圣人绝不承认这是女儿的指点,他眼明目利,嘿嘿。
落了这一子,圣人见自己颓势一转,顿时人也清爽起来了,抬眼睨女儿,呵呵道:“早年,慕容家也有一位修绝情道的,嗯,是世宗那一代人,看中了薛家的一位年轻俊才,拿他做了磨道石。后来,薛家那位没把持住,爱上了慕容家这位……结果,你猜怎么着?”
李翊浵拈了白子落下,笑道:“怎么着?”
圣人立时眼瞪着棋局,心里抓毛,没好气道:“结果被慕容家那位杀了,绝情道大成。”
李翊浵眼色不动,“嗯,我听东阳夫子说过,绝情道,先入情,体会深情而不得的磨折,勘破者,斩情,情绝则道成。作磨道石的这一方,必不能动情。否则,双方堕入情网,修炼绝情道的要么道不成;要么如慕容家那位先辈一样,杀人,断情,而道成。”
河东薛氏与辽东慕容氏一直不对付,就是有这桩事夹着——当年慕容家作出了极大补偿,又有世宗皇帝从中调解,这事才算按下去了,但两家的仇怨是结下了。
李翊浵不担心,是因为得到了慕容绝的承诺。
更主要的是,她相信自己的女儿,不会对慕容绝动情。
宝树对阿祯都没有动情,怎么会对慕容绝动情?
这不是因为慕容绝没有阿祯优秀——感情上不一定是越强的人越有胜算。这要看是不是合心。但以宝树的心性,如果不对阿祯动情,也绝不会去爱上必是阿祯臣子的慕容绝,让阿祯难堪。
她这个女儿,心里恪守着一些别人看起来犯傻的规则。她对人对事遵循本心的处断,也可能不是他人能理解。但或许正因为这种迥异于他人的心性,才能让她做到前人未能做到的事。
李翊浵看着手中的墨玉小狮子,轻轻叹道:“幼狮要成长为狮王,必定要经历种种磨折。何况,她的以后,是比成王更重的担负。感情,也是她人生成长的一部分。作为母亲,我不希望她经历这些心性、意志的考验。但面对未来的命运,却只能让她经受这些。只有经历得越多,真到了要承担的时候,才有勘破一切,九死一生的机会。”
她神色黯然,“那么多的先辈,都没有成功,如今却要把重担压在她身上,我也只能祈愿她在成长过程中多流些血,多流些泪,多受些搓磨痛苦,等真正到了那个时候,才多一分生的希望。”
圣人手指抚着有些透凉的墨玉棋子,深邃的眼眸沉如渊,又如山,“人生在世,都有自己的使命。就算蚍蜉,短暂的生命,也想撼树。吾辈自诩万物之灵,岂能不如蚍蜉?”
沉叹一声,“我们这一辈,做了我们该做的。以后,就该他们了。”眼底深处掠过一抹沉痛,手指一滑,落子。
“阿爹,你走这里?”
“哎呀,我手滑了……这个不作数。”
“阿爹,你又耍赖。”
……
萧琰不知道外祖父和母亲正在说起自己,她此时正愉快的拜访东面学舍的独孤学长。
这位学长,果然是她想象中的温柔美人。
一位绿林深处里湖水般安静温柔的美人。
萧琰喝了一道茶、听了一道曲出来,觉得自己仿佛也被澄静的湖水洗了一遍,全身透着清爽,还有一种岁月静深的感觉。
以后心情浮躁了,可以与这位学长多处处,萧琰愉快的想道。
侍女关上院门,回身终于憋不住发出赞叹,“这位萧十七郎君真是,琳琅美玉,天姿俊色!”让见惯了俊美郎君的侍女也禁不住为色所迷了。
独孤静一笑,静谧的眼眸望着雨洗后更蓝的天空,坐在廊上拂琴,琴音叮咚如山溪,从山间欢快跃下,轻松,又自由。
女君心情也很好呢,侍女微笑想道。
萧琰带着安叶禧往南舍去,拜访刘学长。可惜留守的从人说,郎君练武还没有回来。萧琰从南舍出来后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去西舍拜访慕容绝。作为“学弟”,另两位学长都拜访过了,不去西舍说不过去。
不过,慕容绝也不在。
萧琰松了口气,也不知自己在轻松什么。
都怪那直觉,预感不好,唉。
……
次日,天光未亮,萧琰已经起榻,穿着细葛短褐学服,腾身掠出院子,出林后往南,掠入暗蒙天色下随风轻哗的幽篁海。
她盘坐在竹梢上冥想,直到天边绽出金霞,才睁目起身,落入竹林中,练拳淬体。
几十里外的竹海里,申王负手立在竹楼的屋顶上,望着远处天际的金霞,似乎有股推力让它们努力蔓延开去,要将整个天幕都染亮,造出一个光亮世界。他的神识看了一眼萧琰的地方,低声喟叹一句,“年轻人,努力吧。”快点成长……
萧琰收拳辰时一刻,腾身掠回学舍,安叶禧已在房中备好了淬体汤浴。萧琰汤浴出来,换了另一身细葛短褐,去堂厅用完朝食,出门正是辰正时分。
按申王的安排,这三个月,她都要去斗宿剑阵淬炼内气:上午巳时起入阵,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按先易后难的顺序,先去南斗六星剑阵,再去北斗七星剑阵,然后再入四象七宿剑阵。
刚走下院门石阶,萧琰忽地侧头,往西南林中看去。
青翠茂盛的林木中,一袭白衣寒似雪。
慕容绝的衣很白,剑很细。
一寸细剑插在龙血木剑鞘中,斜斜悬在腰下。
目如万载冰雪,冷峭,寒酷。
安叶禧从没见过慕容绝,却无端觉得,这就是慕容绝!
即使那件寒似雪的白衣上面没有青龙纹的天策宗师纹饰,安叶禧仍然这么肯定。
一剑千山,万里封血。
只有“血剑杀神”才有这种冷峭寒酷的风姿吧!
安叶禧不由看得发痴,直到后脑勺被萧琰拍了一巴掌,才从花痴状态中回过神来,绿眸里还在闪着星星,抬手行了个武者礼,叫道:“慕容宗师。”
萧琰心里暗奇,安叶禧这看脸的家伙对慕容绝发痴的样子,仅次于见到阿娘的时候,慕容绝这个冰山有这么好看?
难道小安是受虐型的?
她目光顿时古怪了下,心里吭哧一笑,神色却极正经,抬手行礼叫道:“千山学长。”
慕容绝步子不停,经过萧琰身边时道:“走。”
声音冰寒,简洁依旧。
多说两字会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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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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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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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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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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