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兰陵风流>第 179 章 179:天底下最沉重的责任
  李翊浵挽着圣人手臂往高台上走,萧琰很有眼色的轻扶圣人另一边手臂。

  李翊浵边走边笑问,“阿爹,祉叔呢?”

  她说的“祉叔”是内卫首领——控鹤令李祉,原姓钟,因天生哑疾,被其他孩童欺负,又不幸伤了子孙根,五岁时就被父母签了弃亲官契送到官府的抚幼堂,然后被四方搜寻苗子的控鹤卫发现有上品习武根骨,选入了童卫。因心性纯,天赋又出色,被先皇敬宗的控鹤令收为弟子,悉心教导,分派到还是太子的圣人身边,是圣人从小到大的玩伴和护卫,感情十分深厚,圣人登基后,就赐了他“李”姓,并赐名祉,意为有福祉。李翊浵幼时就和他亲厚,从小称他“祉叔”。

  萧琰心想,这位“祉叔”应该就是弹回她神识的那位先天宗师吧?

  圣人哈哈道:“他就不爱露脸,你还不知道?”

  李翊浵咯咯一笑,又问阿爹朝食用了什么。圣人一样样给她讲,顺便抱怨阿有管得宽,不让他多吃醋鱼。

  “管得宽的阿有”——紫宸殿内侍主管秦有在圣人身后飘出幽幽声气,“圣人,您吃的是‘糖’醋鱼。”

  圣人哼哼,“醋鱼不加糖,能叫醋鱼么?小心御膳房的丁大掌膳用糖醋糊你一脸。”

  秦有抬袖作势糊了把脸,他自个糊行不?遇上这么个任性又好耍无赖的陛下,他只能时时糊自己一脸了。

  萧琰点头说道:“阿翁说的是。醋鱼不加糖,那就该叫酸鱼啦。”

  圣人哈哈,“悦悦宝宝说的不错。”

  萧琰:“……”

  阿翁和阿娘真的是亲生的。

  李翊浵斜眉嗔父亲,“皇甫太令让您不要吃太多糖。”

  “皇甫太令”是太医署太医令。

  圣人翻个白眼,不以为然的,“不就是怕我得消渴症么?反正就这一两年光景了,还不让我吃个够。”

  李翊浵神色一戚叫道:“阿爹!”

  圣人心里哎哟一声,赶紧打个哈哈道:“神佑,阿爹这是说着玩呢,不作数,不作数。阿爹还要看你植出的九色牡丹呢。以后阿爹少吃糖醋鱼,不,只吃酸醋鱼。”这一会帝王的威势和手握杀伐的雄毅在女儿面前全敛去了,就是一位富家闲翁,哄着女儿开心。话一说完就翻手握了萧琰手臂道:“走,走,去看你阿娘移接的牡丹。在哪?”说着游目四顾。

  萧琰另一手立即指向东面坡花圃,“阿翁,这边。”足下就往那边带去。知道圣人是故意扯开话题,不让阿娘伤心,她也不想阿娘伤心,对外祖父又多一分好感。

  李翊浵的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本就是达观的性子,转脸就笑起来,得意道:“阿爹,你瞧着吧,今年四月花时,我就能将三色同株的牡丹种出来。”

  圣人连连点头,“我家神佑最厉害了。”语气和神情得意又炫耀,除了容貌非常英俊、气度非常轩阔外,就跟普通爱女儿的父亲一样。周围的内侍和控鹤卫都已经习以为常:在神佑殿下面前,圣人从来只是父亲,不是大唐皇帝陛下。

  萧琰对圣人又添一分好感。

  到了东面坡基的花圃里,圣人撩起内毛直裰就蹲地上,给女儿递花剪、接枝条、扶枝条,打下手做得乐呵,抢了萧琰之前的活。萧琰也乐呵,转手接了侍女递茶盏的活儿,时不时插句嘴说圣人姿势不对。圣人哼声说,这姿势是传递紫微之气。萧琰哈一声,说,东阳夫子传递青木之气还差不多。圣人抬足踢她。萧琰哈哈笑,向后一蹦。一老一少相差五十岁,竟也玩得乐乎。

  圣人一边和萧琰斗嘴,做事却很认真,动作是不太熟练,却仔仔细细的,那双净白修长的手,无论是扶枝条,还是缠绕接枝的布带,都透出优雅美感。他在斜坡地上蹲着身子,换了别人姿势就可能不雅,但他做来却让人觉得随性,洒脱优容的美感,直裰上沾了泥,也无损风华,让人觉得率性。

  这就是真正的美人,无论做什么,无论什么姿势,都让人觉得美。估计在朝殿上翻起袖子和言官干嘴架、耍无赖,也无损俊容美姿。难怪以慕容外祖母那般的美貌和多才,也自愿嫁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人为良娣。

  萧琰心叹:有个真正的美人父亲,难怪阿娘那么重美色,估计喜欢圣僧梵因就是因为人家是绝品美人。又想到李毓祯,有个这样的美人阿公,估计不及她美的,她都看不上,难怪说薛沉没色。一时发愁,不知道崔七郎有没有色。

  唉,想让李毓祯“移情别恋”,似乎得要圣人阿翁这样的美色呀。

  ……

  三株牡丹都嫁接完了,萧琰端了陶匜服侍圣人和母亲洗了手。祖孙三人回到花满楼的台顶上,坐在铺了锦围子的石桌边说话,李翊浵亲手烹茶。

  萧琰已经看过多次,却仍然为母亲优美流畅似蕴有丝丝道韵的动作着了迷,双眼一霎不霎。

  圣人坐在锦袝圈椅上捋了下翘须尾,看着很得意,伸手拍下她肩,“你阿娘的茶道就是我教的。”斜飞入鬃的眉笑得飞起来,凑过头来悄悄声,“你阿婆当年就是被我的茶道迷住的。”说着挤了下眼,“跟你阿娘好好学,以后多勾美人。”

  “……”萧琰默然又噗笑一声,心道:圣人真是阿娘的亲爹,这说话的调调都是一样一样的。

  喝完这道茶,李翊浵便让萧琰陪着圣人回寝院换干净衣服。

  萧琰知道,这是母亲让她与圣人独处。

  她陪着圣人下了高台,从柏墙径道出去,徐步而行,内侍和控鹤卫都远远随在后面。

  圣人问她伤势如何。萧琰点头道:“已经治好了。”又感谢了东阳公主。

  东阳公主比圣人还大一岁,但人家却是芳容三十许,圣人顿时觉得好忧伤。所以,最不愿去的就是天策书院,见着那些年长的伯叔辈们一个个精神健旺,“年轻貌美”,圣人就觉得眼要瞎,去多了绝对眼伤加心伤。

  圣人这死都要爱美的小性子当然不会向外孙女表露,他呵呵一笑,和颜悦色的说起萧琰进天策书院的事:“二月初一上午,阿祯带你过去。你是申王引荐入院的,入院后申王就是你的讲武夫子。”

  申王是先天宗师,萧琰在吐蕃王宫大殿见过他,李毓祯说,是天策书院“天院”的左祭酒,也就是掌院之一。天策书院的天院就是皇族的修行之院,由掌院给她做讲武夫子,这是很重视她了。萧琰心怀感恩的应道:“是。”又说道,“多谢阿翁费心。还有昭华表姊费心。”

  圣人一笑,听出她语出肺腑,萧悦之是个感恩的孩子,纯粹守情义,墨尊将她教得很好。

  圣人负手徐步而行,一直没有坐辇,边走边与萧琰话家常,说着就说到了萧琰的外祖母——李翊浵的生母,静贞皇后。

  “……你和你阿娘的下巴生得像你阿婆,都有一道美人痕。但你阿婆的性子有些孤冷,喜静不喜动,一人看书就能坐一整天。你阿娘却是喜动不喜静,性情阔朗、洒脱,虽有执着,却不会偏执。”

  这是说……外祖母静贞皇后偏执?

  萧琰眨了下眼,心里嘀咕。她听阿娘聊过外祖母,圣人登基,是四妃之一的淑妃,三十五岁就因病早逝了,圣人伤痛,追谥为静贞皇后。阿娘说,外祖母其实是抑郁而逝,因为用情太深……情深不寿。

  阿娘说,外祖母是个冷清的性子,但越是冷清的人,动情后陷得越深。就像冰下燃烧的火焰,若不能被对方暖融破冰,那火焰就会燃尽自己。

  但圣人无法回应慕容皇后的专情,圣人情真,却不是唯一。

  萧琰当时不认同的道:“圣人也可以专情。”

  不专情,是因为娶了很多个。

  她从不认为皇帝必须要娶很多人,高宗皇帝就只娶了一个。

  阿娘就笑,说:“人各有性。你阿公本就是多情风流的人,你要求他专一,就跟要求你‘三心二意’一样,都是强人所难。”

  阿娘说,感情是用自己的心去敲另一个人的心,能不能敲击出火花,能不能得到对方同等的回应,都是动情之初难以预料的。动情,其实就是一厢情愿。爱上什么人,做出什么选择,就要承受它的后果:无论是幸福的,还是痛苦的。

  萧琰心里思忖着,圣人阿翁这会提起外祖母静贞皇后,应该不是说他们的感情。

  身为大唐皇帝陛下,他不会和一个臣子谈帝后的感情;身为外祖父,他也不会和外孙女说他与外祖母的感情。

  圣人说的这些话,是有深意吧?

  但萧琰没琢磨明白,只把这些话牢记下了,或许哪个时候就懂了。

  圣人聊着又转了话题,说起静贞皇后的几分伤感已敛去,就说到了萧琰阿娘小时候的事。

  “你阿娘从小就顽皮,上学了也没安分,但每次都有本事让夫子责罚不到她。从大明宫的蒙学,到太极宫的小学,到天策书院的内学,你阿娘做了很多捣蛋事,让夫子牙痒痒却又抓不着她把柄——因为总有人顶锅。她的皇兄皇姊、皇弟皇妹,没有哪个不曾挨过夫子戒尺的,包括你太子舅舅,只是因体弱之故,挨手板的力度减轻了些。”xǐυmь.℃òm

  萧琰听四哥说过,皇室对皇子皇女的教育很严格,虽然有陪读,但皇子皇女读书受罚,是没有陪读代替受罚这个规矩的,无论哪个皇子皇女都得自己挨手板,当然陪读也要一起打,因为没有起到规谏的作用。”

  圣人说到这,声音带了笑,“教过你阿娘的各科夫子,对她都是又爱又恨。喜爱的是,她读书过目不忘,天资聪颖,举一反三,还能提出自己的见解,甚至让夫子受到启发——实在是极慧又极会思考的学生。但令夫子气恨的是,这等天纵其才的学生,心思却不放在正经学习上,一天到晚尽琢磨些吃喝玩乐的事……”

  萧琰听得哈哈,“吃喝玩乐?”难怪阿娘这么精通,原来从小就这么钻研呀。

  圣人哈哈笑,引用那些夫子的话道:“说你阿娘,一天到晚鼓捣吃食,进御膳房比进学堂还勤奋,琢磨食谱比读经书还用心,春天来了琢磨做花露,夏天来了琢磨做冰饮……;天冷了琢磨太液池上溜冰踏歌,天热了琢磨太液池水倒卷成瀑布冲水轮风扇……;坐马车上就琢磨让马车变成船,遇到河也能渡;坐船上就琢磨船变成车,马拉着在水上跑;坐热气球上就想着飞上天空摘月星……”

  萧琰哈哈大笑,原来阿娘小时候这么捣腾啊!

  圣人说:“你阿娘小时候,走哪里都是闹得人蹿马跳,一窝子人跟着她瞎折腾。”说是“瞎折腾”,他脸上笑容却绝不是这意思。“御膳房的大掌膳和将作监的大匠就喜欢你阿娘过去,凑一堆能变着方儿折腾。墨大匠还起了心,要培养你阿娘成为一代绝世大匠,哈哈哈……”

  大匠是将作监的长官,从太宗皇帝起,都是“墨机”一学的担任,上一任将作大匠是墨子的后裔、滕郡墨氏出身,在大匠的职位上做了二十年,直到七十五岁高龄才致仕——圣人说的“墨大匠”应该就是这位。

  萧琰听得哈哈笑,但她觉得阿娘肯定不会有做“一代绝世大匠”的想法,玩一时是可以的,让阿娘继续玩下去,就没兴致了。

  圣人说:“你阿娘聪明,学什么都快,但凡她想学的,就没有学不会的。但她的喜好来得快,去得也快,喜欢时可以昏天黑地,不喜欢时随手抛却。除非是能让她长久感到快乐的,否则,就没有持久的。”

  萧琰道:“这是因为您疼爱阿娘,所以阿娘才能做她喜欢做的一切事。”

  圣人微笑点头,道:“朕有这么多儿女,你阿娘是我最爱的,也是皇子女中最聪慧的,但朕从没有想过,要让她继承皇位,你可知道为何?”

  萧琰见圣人笑容一敛,威势自然而出,从“可亲可爱”的“阿娘的慈父”又变成了胸蕴雄毅、气度恢宏的帝王,她也严肃起来,认真想了一会,答道:“是因为皇位不能让阿娘‘悦己’吗?”

  圣人哈哈大笑起来,手掌在萧琰头上抚摸了一下,道:“你说的对。”

  他停下步子,抬头望着高蓝天空,说道:“你阿娘样样都好,却是不适合做帝王的。大唐的帝王,拥有最广阔的疆域、最强盛的国家、最强悍的军队,有着无上尊荣和权力;但是,大唐的帝王,也有着最沉重的责任——

  “他必须让这世上人口最多的国家的百姓:不受饥饿之困,不受贫寒之苦,不遭洪旱侵害,不受疾疫肆虐。他必须让大唐的军队最强,不可战胜,武力最强,不可超越;他必须让大唐的技术最先进,工业最强大,商业最繁荣,不可超越。他必须让:这世上最恢宏璀璨的文明如同天上的星辰,永远光辉,一代比一代灿烂,永远是最强的文明!”

  “这,就是大唐帝王的责任!”圣人声音铿锵有力,帝王的恢宏、磅礴的气度,尽显无遗。

  萧琰肃然起敬。

  承担最高的责任和使命,这是大唐帝国皇帝,无上的尊荣是和无上的责任对等。

  “而你阿娘,没有这样的责任心。”圣人转脸笑道,脸上却没什么遗憾。

  萧琰笑起来,“阿娘还是‘长乐未央’好。”

  对阿娘来说,做大唐帝王,哪有一生自由自在的快活来得好。

  圣人哈哈笑道:“不错。”抬步向前,声音宏朗,气度轩阔,“未可担国者,不可为帝王;未可担天下者,不可为大唐帝王。”

  萧琰觉得后一句,含义深刻。

  未可担天下者,不可为大唐帝王。

  让她遽然想起了贺西川上,四堂叔祖说的:当整个世界变成通途,人间就会走得更远——这是大唐想做的事。

  两者一下重合起来。

  萧琰的神情肃然,沉默,又思索。

  圣人给她说这些,是说为帝的责任,是说大唐帝国和大唐皇帝的使命,抑或说还有其他深义呢?

  圣人又为何要给她说这些呢?

  萧琰不懂。

  ……

  圣人在长悦别庄住了一晚。

  次日,萧琰与母亲收拾行装,跟随圣人行驾回了长安城,因为过两日她就要入天策书院了。

  她回了永兴坊萧府一趟,大堂伯父萧諴在府中,看见她呵呵一笑跟着就惊愕,“十七进阶了?!”又惊又喜。

  “是,大伯父。”萧琰笑着说,十五上元节时,她在公主府音廊练刀,终得道意契机,已经进阶登极境大圆满。

  公主府?萧諴高兴后心里又暗忖哪个公主府?联想到子弟们说的十七和秦国公主十五元夜踏歌、十六晚上又同游安福门观灯——难不成十七说的“住在母亲故人府上”是在秦国公主府?他眼睛微眯了起来。

  萧琰眼眸清澈坦荡,先和大堂伯父萧諴坦然了自己的身世,老实说道:“大伯父说,您可以信任。”

  萧諴呵呵一声,捋着胡须,又呵呵一声。这个刺激太大,他要镇静捋一下:十七郎是女郎,是长乐嘉庆公主和家主的女儿。长乐嘉庆公主活着,住在以前的长乐嘉庆公主府,现在秦国公主府北曲,萧琰在“母亲故人”的府中小住,是住在亲生母亲府中。

  不愧是萧氏在京中的负责人,萧諴呵呵两声,神情就平静了,又呵呵两声,笑眯眯的,“好孩子。”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十七突然告诉他身世真相,必然是有后文。

  萧琰继续说后文:在攀川出游路上遇刺的事,和慕容绝在悬崖上的一战,以及李毓祯对幕后主谋者的判断。

  萧諴常年呵呵笑着的圆脸渐渐严肃冷峻,听完燕周人一箭三雕的策划时,眼中迸射寒意,心中冷哼:河西和宇文鲜卑的账有得算了。

  萧琰又说,在樊川别庄见过圣人了,圣人说,她二月初一入天策书院,确定她的讲武夫子是申王。说,和慕容绝崖上一战又有很大领悟,预计今年内,将在天策书院冲击洞真境。

  萧諴听得越来越高兴,哈哈笑起来,从书案后兴奋起身,转着步子,眼中精光,“咱们萧氏也要出一位不满二十的宗师了!”

  萧琰如果在十九岁前晋阶洞真境,那就超过了李毓祯的记录,成为年轻一代中武道天赋第一的人物!

  对世家子弟来说,他们缺的不是资源,而是天赋、心性、努力,和机缘,这其中,又以天赋最难得,因为这是先天注定的。当然天赋最好的不一定走得最远,还要取决于后天的心性、努力、机缘等。所以心性不好的子弟,即使天赋上佳,世家也宁愿培养天赋只是中上、心性却是绝佳的子弟。而萧琰的心性、努力和机缘也都为上上之选,这样的子弟出现一个,任何世家都是欢喜不胜的。

  萧諴负手踱步兴奋转了两圈。他当然知道申王在天策书院的身份,心里高兴,但想到圣人和天策书院对十七如此重视,联系十七的身世,心中又生惕然——皇室这是要抢人?

  他按下警惕不说,回身坐下,细细交待天策书院的一些事,哪些夫子和学生需要注意,哪些人可能会对萧氏、对她有敌意,等等。

  萧琰认真记下,起身辞别大伯父时,她将写好的家信递过去,由铺递寄回贺州。萧氏经营的行当很多,其中寄递务名“四海递”,开辟了大唐中陆从东到西、从南到北的水陆递运线,还有中陆到大西洲、大东洲、金南洲的海递线。但紧要私密的信件和货物都是由萧氏的亲信侍卫递送,同样使用“四海递”的车马船铺递线,在长安和贺州之间更是每日来回——萧琰每旬都会给祖母、父亲、安平母亲和四哥萧琮写信,由侍卫铺递回去。

  她回到金粟院又交待青葙和萧季思,听萧季思汇报这段时间的长安见闻,翻了他写的一叠手稿,文笔竟是不错,心中高兴,大是表扬,鼓励他再接再厉,才带着安叶禧又回到长乐坊。

  次日,是正月二十九,再过一日就是正月最后一天。

  这日午后申初时刻,萧琰正和母亲学篆刻,侍女禀报说:慕容家二女君、九娘子、十娘子过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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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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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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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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