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外的省道转弯处上,王珂放缓了车速,转头对房长安道,“我到那里再转个弯,就到家了。”
房长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停下了自行车,将拎着的蛋糕交给她,道:“行,那你自己回去吧,早点把蛋糕吃了,不能放。”
王珂默默接了过来,望着他点了点头,随即又“嗯”了一声。
房长安也望着她,笑了笑道:“生日快乐。”
小姑娘又点点头,“嗯。”
“那……”
房长安挥了挥手,“开学再见。”
“嗯!”
王珂重重点了下头,又盯着他看了会儿,房长安又挥了挥手,“走啊!”
“哦。”
小姑娘应了一声,提着蛋糕,跨上自行车,身子微躬着,透出些许橘色的斜阳自侧方洒在少女初长成的身子上,腰肢细细纤薄,将初具规模的身段曲线愈发凸显出来,阳光一照,真个美不胜收。
然而此时此刻,房长安感到更多的却是难过,他愣了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在王珂将要踩动自行车的时候,又出声喊:“等等。”
她在些田野间的阳光中回头看过来。
房长安道:“你是不是还有话要说?”
王珂犹豫了一下,轻轻咬着嘴唇,垂下目光,小声问道:“开学再见,我们就是普通同学了,对吧?”
房长安叹了口气:“从我上午说完就是了啊,或者说从上次见面之后,就已经是了啊,再退一步说,我们又没结过婚,从法律上来说,一直都是普通同学关系啊。”
“当然,你好像对普通同学关系有点误解,所以我给你解释一下,只要你以后不偷偷牵我手,不想偷偷亲我,甚至还想趁我睡着的时候偷偷抱抱我……额,其实想想也没事,只要暂时不付出行动就行了,那我们就是普通同学关系啊。”
小姑娘没他的厚脸皮,哪怕明知道他说的都是反话,这都是他对自己的想法,也羞红了脸,嗫嚅着“我……”“你……”不知道该怎样反驳,但随即望着他,却只是缓缓展颜一笑。
于是霎时间,如画卷般的夕阳田野少女骑行场景瞬间破碎,眼前只有活生生的少女王珂。
她眼眸清澈灵动,嘴角扬起笑容,随即扬起手,轻轻一挥,转身抓紧了自行车把手,往前骑行远去,娇甜悦耳的嗓音风铃版远远传过来:“我走啦~长安哥哥,开学再见~”
“路上慢点。”
“知道啦,啰嗦~”xǐυmь.℃òm
房长安站在路口,远远地看着她的身影沐浴着金黄色的阳光,慢慢融入狂野之中,似乎回头看过来一眼,还挥了下手,像是要他赶紧回家,结果手里还拎着蛋糕,自行车一阵摇头摆尾,过了会儿才稳住。
“真的是,没一个省心的……”
房长安站在路口,很难得地自言自语着咕哝,“还是一夫一妻好……”
踏着半天夕阳回到家中,房禄军已经回来了,正领着俩小的看电视,见房长安回来,问道:“送回家去了?”
“昂。”
房嫣然问:“大哥,你去珂珂姐姐家里了吗?”
“我去她家干嘛?”
“那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没办法,一路上人太多了,认出来了我是今年县里的中考状元,非要让状元郎签字。”
小丫头眨眨眼睛,有点被唬住了,将信将疑,房长明却没那么好糊弄,撇嘴道:“人家全国考试才叫状元呢,县里面不算。”
“县里面不算,你给我考个看看?”
房长安还没说话,房禄军就不乐意了,就因为这个县状元,程梦飞怀着孕还领着校领导来家里慰问,上了三年学头回见到长相的其貌不扬的校长还给了五千块钱的奖金。
这可是轰动左邻右舍,乃至于轰动整个马家沟的大事,以房禄军的想法,说光宗耀祖都不为过,熊老二居然说县状元不叫状元,当爹的能答应吗?
房长明撇撇嘴不说话了,他这个暑假也没少跟同学拿这事吹嘘,并且准备开学后再接再厉,只不过一贯不喜欢当面给大哥示弱而已。
这也有房长安的“纵容”之故,当然不是为了“郑伯克段”,而是他的“英明”很多时候都是因为先知先觉,很大程度上并不能算作真正的明智,因此并不希望弟弟真的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有意识地在培养他在一些地方对自己的“叛逆”。
前世兄妹三人共同创业,而这一世,他有能力给房长明更高的起点更大的舞台,自然对他也有更大的期待。
人的这一辈子很长,一旦两世时间融合之后,失去了先知先觉的优势,他刚刚步入中年,房长明的人生更是刚刚开始,往后的路很长,一个只懂得听大哥指挥的房长明怎样如撑起他自己的家庭和事业?
随着八月一天天的过去,家里原本散淡的生活慢慢变得紧迫起来,一则学生开学,包子铺也要重新工作,二则房长安要上高中了,而且还是市一中,不可不认真对待。
走读两年之后,他又得重新住校了!
阔气起来的房禄军十分阔气,行李箱旧了,换新的,能三百六十度转的那种,低于两百的不要;衣服换新的,从内到外全买一套,连袜子都不放过,十块钱买了三双;书包小了,换新的,不是牌子的都不要,一百五十多买了个书包,能买三年前的房长安三身衣服……
三年的改变不止于此,最重要的改变在于一同去上学的人,三年前初中开学,同村的是两个还没长大的小美女,三年后,变成了三个初长成的美少女。
四人都是同校,一直关系都不错,因此提前就通过电话联系好了,三十一号上午,四家人在火车站前见了个面。
“与会”人员分别是:毛闪闪和她的爸爸,刘贝和她的爸爸、妈妈,王珂和她的爸爸、妈妈,房长安和他的爸爸、妈妈。
说实话,房长安真不爱爸妈去送,但送他上学,对爸妈而言似乎也是一种“荣耀”多过于“义务”,因此他并未拒绝,没必要为了显示自己独立自主而强行拒绝爸妈。
四家家长未通姓名,但姓氏以及孩子的名字都知道,毕竟都听过不止一回了,互相打招呼的时候并没有喊名字,有时候有事情了,要喊名字,要都是“王珂的妈妈”“房长安的妈妈”之类的称呼。
不知道为啥,房长安觉得爸妈看他的普通同学王珂的爸妈的眼神乃至于说话的语气,都有点不大对劲。
更不对劲的是,王珂的爸妈看待她的普通同学房长安的爸妈,神态也有点不大对劲。
上了从火车站前发车的前往市区的大巴车后,毛闪闪跟老爸一块坐,刘贝跟王珂一块坐,刘贝的爸妈一块坐、王珂的爸妈一块坐,房长安的爸妈一块坐,而且跟王珂的爸妈就隔了个过道。
王珂和刘贝坐前面,房长安脸皮薄,被刘贝抢走了最理想的座位,也没好意思说话,跟在爸妈后面坐,隔着过道是不认识的大爷大妈。
过了会儿,他旁边又来了个大哥,上车就开始打电话,生怕别人不知道有手机似的,过了会儿,声音却慢慢小了下去,然后挂掉了电话,开始偷偷摸摸地打量着房长安。
房长安先一步就已经认出了他,两年前程梦飞“车祸”,对方车内俩人,旁边这个纹身青年正是其中之一。
当年俩人,开车的那位醉驾加蓄意挑衅,敲诈勒索,旁边这位虽然不算醉驾,但敲诈勒索也没逃掉,而且还有过打架斗殴、偷窃的案底。
醉驾要等到2011年才会入刑,如今处罚力度远没有后市那么大,敲诈勒索也有轻重之分,对方认错态度良好,又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恶果,因此处罚不算重。
不过印象肯定是极其深刻的,以至于两年过去,纹身男居然还能认得出从一米六涨到一米七六的房长安。
房长安也没搭理对方,有那功夫,趴在座椅上偷偷听着王珂和刘贝聊什么不好吗?
虽然没啥跟他有关的内容,但嗓音也好听啊!
一个半小时左右,车进入市区之后,提前找人打听了路线的房禄军就又一次提醒道:“我们到白云大厦下,到那转公交车去市一中比较近。”
旁边的人听见“市一中”,都纷纷看了过来,房长安旁边的纹身男人也有点惊诧地转头打量房长安,显然没想到他居然要去市一中上学。
刚刚路上房长安与爸妈说话,他已经知道了房长安与前面夫妻俩的关系。
市一中的名头太响了,连一路上都不怎么搭理人的售票员都转头看了过来,问道:“你们要去市一中吗?”
“对,我们四家都是。”
“那你们前面白云大厦下,没错,17路,24路,109路,都到市一中。”售票员脸上立即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很热情地帮忙指点。
“诶,谢谢!”
四家的家长都赶紧道谢,随后到了前面大厦门口挨个下车,又把大包小包都带着,互相也帮个忙。
房长安一个行李箱装衣服,一个口袋装被褥,外加一个没啥重量的书包,他下车的时候想要帮忙拉行李箱,从容先接了过去,瞪了他一眼,往旁边使了个眼色。
房长安有点无奈,为了避免事情变质,于是过去抢了老爸拎着的口袋,然后学着老妈的样子,给老爸使了个眼色。
房禄军站那看着儿子,然后叹了口气,把口袋给了儿子,转身去帮王珂爸妈拿行李,自然也没只帮一家,那只显得目的性太强,反而给人印象都不好,能帮的都帮,有个人热心、不错的印象就可以了。
当然,房禄军压根想不了这么多,他只是单纯觉得不好意思而已。
“谢谢叔叔。”
王珂见到房长安的爸爸来帮自己搬东西,目光与房长安对视了一眼,含羞嗔了他一眼,立即把目光挪开了,然后甜甜地给房禄军道谢。
“哎,这应该的,你们都是同学,以后到了学校有啥事也互相照应。”
这句话赢得了四家家长的一致同意,接着难免又要对各自的孩子一通叮嘱,从容也对房长安道:“四个同学,就你一个男孩子,以后更得主动一点,有什么事情,要有点男孩子的担当。”
三个女孩子都偷偷看过来,房长安无奈地道:“就是说啥苦活累活都我来干呗?”
王珂她们仨立即偷笑起来,几个家长也有点忍俊不禁,房禄军一直关注着过来的车辆,远远地看到又一辆公交车过来,喊道:“来了来了!17路!”
公交车在站台前停下来,房禄军依旧一马当先,把行李拿上去,又回头帮忙,车上只剩几个座位,让给了三个女孩子坐,剩下还有一个,另外两家姨姨要让房长安坐,从容和房禄军其实也是这意思,房长安哪好意思把自己当孩子,让来让去,都不坐,到了下一站,一个新来的把位坐了,几个家长都有点悻悻然,觉得座位浪费了的感觉。
房长安站着站着,就站到了三姑娘旁边,默默听她们聊天,有时候也跟着插一句嘴,过了会儿,王珂小声问:“你要不要坐啊?”
“没事,我练了三四年的,站这一会儿算啥?”
刘贝和毛闪闪也要让房长安座位,同样被他给拒绝了,王珂横了他一眼,小声道:“那你就站着好了。”
她显然也有意想要隐瞒俩人的“关系”,但感情这玩意想要藏着太难,到处都是马脚,这话说起来明显就带着一股撒娇的意味。
刘贝和毛闪闪都是从她跟沈墨“两强争霸”时候就认识的人,对一些事情多少有数,互相看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随即很默契都藏了起来。
从容这两年坐的车多了,晕车的症状稍微减轻了一些,加上今天送儿子上学高兴,将近一个半小时的大巴都没晕车,不过公交车又接近半小时,还是有点难受。
好在能坚持之前,公交车在市一中门前停了下来。
车上不少都是市一中的学生,一下子都下来,耽误不少时间,房禄军依旧做什么都积极,先一步下了车,匆匆看一眼公交车站对面的大操场,然后再往旁边瞅一眼市一中大门,接着招呼着赶紧去学校。
房长安下车后,也不由自主地先看了一眼大操场,接着再瞥一眼大门,然后跟着拿行李。
之后下车的从容,以及王珂、刘贝、毛闪闪,乃至于其他的明天正式报道今天就赶过来的住宿生的家长们,同样怀着一种近似于走进传说,明知是现实却仍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望着眼前这个只看了个整洁塑胶跑道围着草坪,还能看到主席台、观众坐席的大操场,就已经颠覆了他们以往对学校印象的“市一中”。
对于云龙市市区的家长来说,云龙市市一中是全市、全省最好的中学,遥远但都看得到,而对于周围村镇的家长来讲,这里真的就只存在于传说中,想都不敢想。
而通过这里,他们的孩子将在三年后走向更好更高的学校,并且进一步影响到一生的方向与命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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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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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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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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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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