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姑母。”沈徽垂眸，眼皮隐隐有了跳动。
“说得不错。”沈贵妃以手托腮，温温一笑，“刚刚你也瞧见了王家姑娘，可有什么想问？”
沈徽摇头，“姑母做事必有道理，徽娘并无疑问。”
“是吗？”沈贵妃直起身靠在软枕，玩着小指上的金镂空红宝石护指，“此事你可会与你表哥说起？”
沈徽一愣，下意识地否认。
沈贵妃眼中含笑，“今本宫费尽心思才引了王阮去玉清池，本打算待她身子浸了水再派人救起，徽娘，你可知女子受凉后喝了含有藏红花的药会如何？”
美人榻上的女子华贵，一双眼里温柔至极，仿佛她口中说着极为寻常的事，“至多几月，便会香消玉殒。可惜，你这婢子好巧不巧，及时救了她。”
“她对王阮虽无加害之心，却是坏了本宫的计。”沈贵妃起身，一步一步朝沈徽走近，“你表哥又是个长情的，早前就想奏请陛下娶王阮做正妻。你说，本宫该不该断了她的活路？”
“姑母，表哥胸有乾坤，自是不会只顾着儿女情长。”沈徽第一世里只顾着与宋玉娇在外八卦，哪里会想到偏殿里是这方光景。
她骑虎难下，更觉自己那点算计在沈贵妃面前，当真是不值一提。
“你倒是高看了他。这些年若不是本宫在旁瞧着，睿王？！”沈贵妃冷哼一声，“都说父随子......”
离得近了，才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沈徽伸手扶住沈贵妃，轻声细语道，“姑母，您醉了。”
“醉？”沈贵妃挑起黛眉，似笑非笑地望着沈徽，“可不是醉了。徽娘，既然他爱极了豆蔻年华的女子，不如你进宫来陪姑母？”
“请姑母慎言。”沈徽骇极，“徽娘已然由陛下金口玉言许了安定王，断没有进宫之理。”
“哼，本宫倒是忘了这茬。你呀，也是有人舍命相护的女子，不似本宫，除了这抓也抓不住的权势，什么也没有。”
“......”
这话沈徽不敢接，沈贵妃也没想她开口，又道，“早些年我叫你爹送你进来巩固圣心，他不肯。如今本宫荣宠不在，沈氏一族又当如何？”
“除非，你能勾住安定王，这样越王便失了一员大将，他那样心高气傲之人，若是折了自己党羽，必然会方寸大乱。更别提坊间还有传闻。”
沈贵妃瞧着沈徽暧昧一笑，“你呀，应是不知吧？”
沈徽心里一动，蓦然想起那话本上的内容，神色凝滞了一瞬。
“罢了，本宫既是长辈，又怎么好开这个口，万一只是流言，岂不是坏了你姻缘。”
沈贵妃含笑，眉眼一瞥，招了宫婢进来，“时辰也不早了，送沈姑娘回府。”
走下石阶，沈徽下意识地回头朝偏殿看去，支起的窗里，那盈盈烛火间，有一双分外清醒的眼。
只一瞬，殿内烛火骤然熄灭，什么也瞧不见，瞧不分明。
唯一的光亮只余天上的月，云间的星。
沈徽叹息，随着宫婢匆匆走过。
玉阁楼里烛火通明，刚刚还热闹的厅里杯盏狼藉，世家女子早就走得七七八八。
宋玉娇在院里等了好一会，才瞧见沈徽领着碧珠出来，忙压低声音边走边问道，“那救人的婢子呢？”
沈徽面色铁青，摇了摇头。
跟着沈徽上了沈府的马车，宋玉娇这才低声道，“王阮当真反口咬人了？”
不等沈徽回答。
宋玉娇眉眼一立，忍不住啐道，“亏我还说她性子老实，原来也是个当做不敢当的”
“玉娇。”沈徽嘴角一垂，“与王阮无关，是我自作聪明。”
“这......”宋玉娇疑惑，“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况且我瞧沈贵妃对你当真是喜爱的紧。”
沈徽沉默。
一笔的确写不出两个沈字，但这世间最多变的就是人心。昨日还言笑晏晏，今夜背后捅你一刀者，并不少见。
世人追随权势利益，有错么？
世人自私自利，有错么？
谁都没有错。
错的是，人并非个体，追随权势利益，为自己谋利的同时必然会妨碍到其他人。
矛盾随之产生，嫌隙从无到有。
一切皆由欲念所生。
可这世上又有谁无欲无念？
便是娇憨如沈徽，也日渐学会了为自己谋算。
面对宋玉娇，她什么都说不出。面对碧珠，她更是无言以对。
“徽娘？”宋玉娇有些不放心，劝道，“只是个婢子，大不了多给她家里人一些钱银。你莫要太自责。”
沈徽低低一叹，“玉娇，你瞧，我们不把婢子小厮当人，正如当权者也不会把我们当人，这一层又一层的阶级，当真是牢不可破。”
“若是有一天，也有人草草了结了你我的性命。”沈徽自嘲地弯起唇角，“今日之说，便成了莫大的讽刺。”
“徽娘，你好端端地说这些做什么？”宋玉娇不解，正欲再劝，就听沈徽道，“玉娇，虽说各人有各命，但我总是不信的。现在一出好心害了小兰，到底不能就这么轻飘飘过去。”
“那你想做什么？”
“反正也是个死局不是么？若不放开手脚疯一把，我怕憋屈！”
她的话云里雾里，宋玉娇不甚明白，只顺着她道，“虽然我再京都的时日无多，但你若要做些什么，尽管叫上我便是。”
“好。”
沈徽眼中闪亮，“玉娇，你当真喜欢那汪梁么？”
“这是自然。”宋玉娇茫然地点头，沈徽颔首，“那便好，你敢不敢试试他？”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与他是真心相守，你想怎么试？可是要去醉香楼请几个歌姬？”
宋玉娇连着问了两个问题，都被沈徽摇头否了，“试他无需女子。”
“你这是什么意思？”宋玉娇到底是看过话本的人，后背一凉，攥紧沈徽的衣袖道，“你是说他有断袖分桃之癖？”
“你想什么呢！”沈徽被她气笑，拉着她低低说了查到的事，宋玉娇自然不信，沈徽也不逼她，“是与不是，试试便知。你只需等着看戏，一切交由我。”
xǐυmь.℃ò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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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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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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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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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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