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珠一愣,面上略窘,“奴婢以为没用,就给随手扔了,奴婢这就去捡回来。”
她一溜烟小跑着出去,好几处都险些踩着裙摆,看得沈徽忍不住提高了声量,“小心些,不急。”
“哎呦!”
游廊下传来一声闷响,还不等沈徽出声询问,碧珠自己就先急急朝房里报了无事。
沈徽无奈地弯了唇,拿起手边的信笺又仔细瞧了瞧。
不论提笔或收势,的的确确出自宋玉娇之手。可她为何要匆匆写上徐立二字?
沈徽百思不得其解,好在晚上宫宴,宋家也在内眷邀约之列。
她瞥了眼冯娘子一早叫人送来的禁步,彩线连接的玉佩,只看光泽便知是上好的,上面还缀着几颗镂空金香熏球,袅袅香气不浓不淡。
是个极为雅致之物。
可不知为什么,沈徽破天荒的有些迟疑。
“姑娘,奴婢找到了!”
碧珠的声音远远从外传来,连带着一股热风也顺了进来。
她额间挂满了细小汗珠,眼里亮闪闪的,将好不容易找见的羽箭双手奉上。
“便是这个!奴婢之前顺手扔在了库房旁的假山里,刚刚去的时候,它还在原地,应是没人动过。”
沈徽点头接过。
“碧珠,京都里的羽箭,镞头多是这种上钝下圆吗?”
沈徽瞧着这甚是熟悉的箭,心里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可碧珠也多在闺阁,哪里见过什么箭。
当即凑上来一同瞧着沈徽手里的箭头,眉头皱得好似山峦,“姑娘怎得这么问,这箭不都是一样的吗?”
“我记得早前看过的话本里,倒是写过羽箭的不同。”沈徽起身,从书架的暗格里拿出藏好的话本,依照记忆翻了过去。
“果然!”她眉眼弯弯,招了碧珠过来,指着话本上一段文字,喜道,“你瞧,这里说得清楚,这种上钝下圆的箭,多半不是用来射杀,而是用来练靶。若是上尖下扁,好似三点相连的这种,穿透力极强,校场里也多是这种。”
“姑娘。”碧珠顿了顿,有些怀疑,“可这毕竟是话本里写得,您也知道这话本里多的是天马行空,怎么能以这里面的话为准呢?”
“这你就不懂了。”沈徽将话本好好收起,“这话本的笔者王京洲可是出了名的写实派,纵然故事情意是作假,可里面所说皆是以实做景,这样看起话本来才不会跳戏。”
“姑娘,奴婢还是觉得这王京洲是有口胡沁的。您瞧他这月新发的《梨园春》,讲一位世家姑娘周旋与各个戏子之间,看似多情实则无情。这不就是乱写么!”
碧珠愤愤,“还有那些个戏子,一日之内竟能又上台又与不同的姑娘相会,这怎么可能!”
“等等!”
沈徽蹙眉,“梨园春里还有这一段?”
“可不是!”碧珠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两日姑娘与王爷常外出,看话本的时间少些。奴婢夜里无事,就先读了。这里面还写这位世家姑娘身世蹊跷来着。”
“怎么个蹊跷法?”
“上册便只写到这,听闻梨园春下册六月才会出。姑娘你说说,王京洲是不是江郎才尽,才编出这种故事夺人眼球?”
虽然不过是话本里的故事,可碧珠说起来还是气恼。她又说了几句,见沈徽垂着头不言语,忙又赔罪道,“姑娘,是奴婢多嘴。不该说王京洲的恶言。您莫生气,奴婢再也不说了。”
“无妨,你且先准备一下,宫宴沈家只我一个内眷,万不可出错,小兰那,一定要她记得盯住王姑娘。”
遣了碧珠下去,沈徽紧紧攥住自己的指尖,心口砰砰直跳。
王京洲。
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窗外的花正艳。
沈徽坐在书桌前,摊开的信笺上简单落下两字。
正欲蘸墨续写,耳边忽得有了声细微的狸奴之声,“喵。”
刻意又低沉。
她心中一动,遣了游廊下的丫头婢子。
下人将将退出垂花门,花枝繁复间,悄悄探出一双丹凤眼,他今日着了一身深松绿长衫,衬着月白的面容,越发清朗。
刘献之嘴角噙笑,伸出手指拂过沈徽鬓边的发丝,满是喜色,“徽娘与我果真是心有灵犀。”
与他亲近也不过短短几个时辰。
沈徽见他本就容易害羞,这会刘献之又不避忌。沈徽面上微烧,不自在地偏过脸,佯装生怒,“呸,谁与你心有灵犀。还不是你那声猫叫,实在,实在是......”
“实在如何?”刘献之不敢再逗,站直了身,问得正经。
沈徽想起刚刚那声不伦不类的狸奴叫声,眼中笑意渐显,“实在是假的很,哪里有狸奴叫的如此婉转的。”
她笑颜如花,俏生生立在书桌前,一双眼还在偷偷瞧着刘献之。
那目色里揶揄有,调侃也有,情意更不消说。
且娇且嗔。
瞧得刘献之红了耳还不自知,
“对了,你怎么会来?我正要与你写信,你便来了。”沈徽笑了一阵,总算没忘了正事。
刘献之也不瞒她,直言解释道,“京都世家之中,总会有些暗探潜伏。沈府中有我的人。”wWW.ΧìǔΜЬ.CǒΜ
见沈徽发愣,刘献之语气略有些慌乱,“并非你所想的那样,我的人与沈府并无多大关系。我只是担忧你有事来不及知会我,故而才放了人进来。”
“徽娘?”
刘献之欺了半个身子入窗,才一低眸,就瞧见书桌上摊开的信笺。
“我明白的,你别看这个!”
压住心里升起的丁点怀疑,沈徽慌慌张张捂住信,写信给他是一回事,被看到正在写信,她总觉得有些羞。况且,刚刚思索之际,她还在信上画了一只鹅。
“这张是废纸。”
沈徽将手下的信笺揉成一团,随手扔在地上,“写信嘛,总会誊写上几遍。”
“嗯。”这点刘献之认同,尤其是写给她的信,誊写更是常有的事,生怕她看着有一丝不悦。
伸手递上刚刚得来的信,沈徽又送了一杯清茶过去。
“你瞧这个,笔迹的确是宋玉娇的,可信里的内容与送信的方式,都不一般。”
“还有这箭。”
沈徽正要说这柄羽箭与铃鬼可能有关。就被刘献之面上的怒意吓了一跳,“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此事我已着人去查了,最近天热,不适宜再去外面吃徐记,容易上火。”
“嗯?”
刘献之瞧她懵懂,又软了神色,细细嘱咐着,“一切等我消息。”
“白石,你怎得知晓我爱吃徐记?”
沈徽抬眸,认真望向如玉的郎君。纵使她贪嘴,他知道的也太细节了些。
更何况,徐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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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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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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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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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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