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了蜜的毒,不要也罢。况且王爷品行高洁,又怎会做出这刁奴所说的恶事。”
她眼里的确信,叫那双丹凤眼里波光潋滟,好似最为闪耀的星。
“你信我?”就连声音也柔软许多。
沈徽点头,见他唇边含笑,又补充道,“爹爹既然允了王爷,那便是信得过王爷的。我信爹,也信他看中的人。”
刘献之眸光一暗,今日外人太多,她的态度客气又疏离。总不如她叫白石时,那两字来得亲昵。
尤其她每次唤出口,尾音都会高高扬起,直叫人心颤。
刘献之瞧着沈徽,想起这些夜里的绮梦,目色更沉。这嬷嬷要不是别有用心,说的话倒也不算全错。
“王爷。”
见他沉着脸不言语,沈徽又唤了一声,“徐嬷嬷虽然是我府里的人,却是不久前才从庄子里调进来的。想来府里的年轻婢子尊她为长,因此并未严苛训导过,才会在王爷面前失了礼数。”
她微微垂头,恭恭敬敬道,“是以王爷要如何处置,沈府绝无二话。”
“姑娘!”被婢子们压住的徐嬷嬷闻言猛然剧烈挣扎起来,“老奴冤枉啊!”
“老奴一片赤诚,绝无背叛沈府之意,姑娘!”徐嬷嬷声嘶力竭,眼里明明白白写着沈徽不知好歹,错将好人当作贼。
“让王爷见笑了。”沈徽面上赧然,偏过头去与碧珠瞧了一眼,“徐嬷嬷无规无矩,你且先让孟嬷嬷教教她。”
“王爷意下如何?”
“就依你。”刘献之颔首。
她说起来话轻轻柔柔,言下之意却是狠厉。
沈府家规之中,早就言明。无规无矩之奴仆,皆要杖十。
碧珠瞥了眼还在胡言乱语的徐嬷嬷,又道,“姑娘,这老奴是从小夫人房里出来的,可要先知会一声?”
沈徽略一思索,“不必了,小娘身子不好,这事禀上去也只添烦心。”
“姑娘!这府里仍是小夫人作主!奴婢是小夫人的人,自是也该知会她一声,姑娘如此目无尊长,此事一出,怕是会被外人诟病。”
徐嬷嬷本来还指望着此事禀上去,好叫冯娘子保自己一命。却不想沈徽竟当真不把冯娘子当回事,直接便要发落。
她急得口不择言,翻来覆去都是沈徽不懂规矩。
察觉到身边的郎君动怒,沈徽本想悄悄拉住他的衣袖,却不想直接捏住了他的小手指,压住面皮上喷薄而出的滚烫,她与低下头看过来的刘献之轻轻道,“我自己来。”
受人庇佑,又能到几时。
她垂眸,手指滑开。
再抬首,颜色生冷,唇边却是笑着,“本来一般的下人犯了错,直接杖责便是,可徐嬷嬷左一个规矩右一个规矩,如今我便亲自教教你何为规矩!”
“其一,这是沈府,沈姓皆为主。”
徐嬷嬷一顿,万万没料到沈徽竟然如此不顾冯娘子情面。
“其二,我与王爷由陛下亲自赐婚,两人相见也是经由父亲首肯,何来你说的那些腌臜,平白污了名声。”
“其三,嬷嬷若是真懂规矩,晓人情,哪里会做出今日蠢事。主子罚你,你受着便是!”
眼瞧着孟嬷嬷领着一众婆子上前,垂花门那再无动静,徐嬷嬷这才彻底慌了神,嘴里连连求饶。
“姑,姑娘!老奴知错!老奴......”
“啪啪-”
几个巴掌落下,听着都疼。
孟嬷嬷往徐嬷嬷嘴里塞了一块抹布,垂着头恭敬道,“姑娘,奴婢自会好好□□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奴。如今时辰不早了,姑娘切莫误了上香。”
“也好,嬷嬷做事我是放心的。”沈徽温温一笑,转身看向刘献之,“王爷,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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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的法华寺,香客如梭。
庄严的大雄宝殿里却清净无一人,唯有大殿四周站着一圈护卫,各个眉眼冷厉,犹如罗刹。
沈徽立在刘献之身侧,微风拂来,轻轻吹起她面纱一角,“这样会不会对你......不太好?”
虽然早前也听闻过皇室上香,必要清场。
但今是三皇子齐烆封王之日,要是再有好事者胡乱编排些有的没的,越王难免不会对刘献之起了疑。琇書網
“无妨。”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摊在沈徽面前,温润的眼眸里一派正经,“这里石阶高,我扶你。”
“嗳?”沈徽一怔,寺里的石阶她过去走过数遍,哪里需要人扶。
可郎君模样实在认真,沈徽疑惑地递过手去,就听他道,“听闻佛前许愿,须得出声,方有佛应。”
手指被他握在掌心,沈徽面纱下的容颜早就酡红一片,却不忘质疑,“不是说许愿不可出声,说出就不灵了吗?”
“你且想想。”刘献之侧目,模样极为温和,“这些年的愿可曾实现过?”
沈徽老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这些年她许了不少愿,不知佛爷记不记得,她自己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刘献之微微眯眼,笑得更加纯善,“所以啊,许愿就该说出来才是。”
见沈徽动摇。
刘献之又道,“今日里清了场,你放开说便是,断不会有人听到。”
“那真的说出来就能应验?”沈徽本来不信,可念及自己重生的诡事,心里隐约又有些嘀咕。
况且这殿里并无旁人。
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沈徽悄悄把手从刘献之掌心抽出,面纱下的红意早就把耳尖也染得通红,她掩饰地垂下头,随口问道,“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
“玉笙公主。”
“哦。”
沈徽早些年也曾进宫赴宴,诸多皇子公主当中,她独独只记得一人。
那便是年方十岁的玉笙公主。
掐指一算,距上次赴宴,已有四年之久,想来此年她应是豆蔻年华,小时候她便美得叫人万般不敢说些重话,生怕惊扰了那一份天姿仙貌。
现在应是更加美艳不可方物。
心里越发烦闷,两世相处,她还是头一次从刘献之口里听到女子名讳。
偏又是这般仙,性子温婉动人的女子。
一口气含在腔子,沈徽跪在蒲团,望着悲悯世人的金尊佛像。
宝殿里只她一人。
刘献之不信这些,这会去了宝殿后的莲池观鱼。
她犹豫了半晌,规规矩矩磕了几个头,轻柔的声音低低散在空荡的殿里。
“信女沈徽,一愿父亲安康,沈家无忧。二愿......”
双手合十的掌心微微出汗,她叹了口气,“二愿郎君,得贤妻良缘。”
“三......”
贴紧的掌心滑落,沈徽垂下头,伏在蒲团上一会才又起身。
踏出宝殿的时候,刘献之正站在殿前的香炉处。
烟气袅袅,给那双丹凤眼蕴出了一层水雾,沈徽默默设想了一下,若是他与玉笙公主站在一处,想来应是十分登对。
“怎得这么快?”刘献之缓步走近,顺着沈徽的步伐与她并肩前行。似是想起了什么,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你呀,许愿也与旁人不同。”
旁人?
沈徽瞥了眼身侧兀自欢喜的郎君,咬着唇没有出声。能劳烦安定王出面相陪的,必然身份不低。
尤其又叫他笑得这般喜乐,不用想也知道,多半是个女子。
“怎么了?”察觉到身边人的不快,刘献之敛了笑,见她眉头深蹙,伸手便要抚上她的额间。
沈徽略略偏头,避开了他的手指,“没什么,只是刚刚来得时候马车太晃,有些晕。”
“怎的不早说。”
刘献之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瓶,小心地倒出一粒红色药丸,递在沈徽嘴边,“今山路确实颠簸了些,我备了清心丸,你且压压。”
“我不想吃。”
她语气里带了微末的娇气,刘献之放柔了声,“不苦的,我叫人在里面放了蜜。”
“能不能不吃?”沈徽闻着都苦,后退了身子刚想逃。
就被眼疾手快的刘献之一把揽住了纤细的腰身,“一会还要坐车,会更难受的。”
佛门净地,沈徽顾不上挣扎,撩起面纱就着他的手匆匆咽下药丸。
舌尖与指尖相触,带起一股清凉。
刘献之心底一动,极快地悄悄蹭过她的唇角,如墨的丹凤眼裹挟了小小的得逞,笑得越发开怀。
沈徽还愁眉苦脸的咬着药丸,见他发笑,忍不住伸手捶在他臂膀,早知道就不编什么头晕了。
她口里又苦又甜。
坐上马车,也没缓过劲去。
隔着车幔,刘献之温柔的声线低低传进了耳,“徽娘,明日晚上的宫宴,你可会随沈大人一同前去?”
“应是去的,贵妃娘娘送了帖来,小娘是妾,不便出席。沈府女眷又只我一人。”
马蹄哒哒走得稳妥。
刘献之骑在马上,眼瞧着宋家别院快到,手指一挥,马车走得又慢了些。
“站,站住!”一声爆喝。
从树后猛地窜出的几个蒙面匪徒,一人一把大刀,为首那个明显个头矮了一截,身材也单薄。
刘献之安悠悠纵马上前,丹凤眼里满是戒备,“尔等是何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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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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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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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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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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