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再次插入身前的雪中,但却没有快速抽出,而是细细体悟那绝对逼真的寒冷感觉。
片刻之后,胡牧阳才轻声回答刚刚若溪提出的问题:“没错,零壹确实是一个女孩的名字。”
若溪笑了笑,继续说道:“怪不得能将你的本心唤醒。能不能跟我说说,她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子呢?”
胡牧阳转头看向若溪真诚的脸,心中苦笑:这种感觉还真是有点怪。不过也好,反正此时的自己当真是手无缚鸡之力,也不用担心对方使出什么阴谋加身。
认真的想了想,胡牧阳回道:“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孩。”
没有继续深问,但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直击胡牧阳要害。
“你爱上她了?”
胡牧阳立即就准备坚决否认,只是话到嘴边,却又被生生咽下。既然是梦,干脆就不要否认了吧。
“不知道,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爱。”
“后悔么?”
“悔倒是不悔,只是心中有些不安。”
“是因为无法面对现实中的我么?”
“是,但又不是全部。我也无法做到去直面对待零壹的感情。”
若溪稍有所思的点点头,不再继续发问。将头转向前方,不远处就是升腾着片片炊烟的老宅平房。双手送至嘴边,呵着热气,随意说道:“这里同样也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所有的人、所有的物、所有的事,所有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平行空间。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要不要留下来?”
胡牧阳疑惑的看向若溪,等她继续。
只见她从书包的侧边口袋里摸出一把玻璃弹珠,有大有小颜色各异,随手将其扬出。
做完之后,若溪才缓缓开口:“你看这些弹珠,就像是每个世界中的你一样。出生点都在我的书包口袋,前面的路也同样都是由我来助力,但它们飞出去之后便四散滚落。有的笔直前行,有的直扎入雪坑,有的咕噜噜偏离了航道,还有的撞击到岩石导致粉身碎骨。”
说到这里,若溪站起身来,随之抖落掉书包上的残雪。对胡牧阳说道:“机会我给你了,怎么选择是你的权利。跟着我直走回家,便可以开始你的崭新人生;反之顺着原路返回,就能重新进入你原本的世界。”
话音落地,若溪便背着书包向老宅走去。只是才迈出两步,便又停下。微微侧头,没有直接看向胡牧阳,而是对着空气说道:“牧阳,我作为此处的守门人,本不该去影响你的选择。只是无奈之下应了一位老友的请求,所以多提醒你一句。能够进入到这里,是你莫大的机缘,但还有一个关键的因素,就是你本身其实存在着极强的遁世思想。你渴望远离、渴望摆脱甚至渴望逃避原有的生活,所以,这个机会对你来说将异常珍贵。认真想想吧,你只有一分钟的考虑时间。”
说罢,若溪将头摆正,开始缓步离去。
一分钟,是走是留。
在此之前,胡牧阳从来没想过能够重新选择人生。三十年的生活并没有让自己觉得有什么不快乐,在他原本的世界里还有一个若溪,还有母亲和女儿,还有亲人和朋友,甚至还有一场尚未结束的大战,还有一个正在昏迷的叫做零壹的女孩子在等他回去。
想到这里,胡牧阳猛然起身准备向后方奔去。
只不过才踏出一步,便又骤然停下。
刚刚这个“若溪”说自己有强烈的避世念头,真的是这样么。
自从不久前与石岐老人对战之后,那些关于修者关于功法关于涉灵人和五大家族的种种信息便被强塞进脑子里。表面看来,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身份和事实,但此刻细细去想,这些有形和无形的压力的确勒的自己喘不上气。
他厌恶被欺骗,可事实上却被父母联合妻子骗了几十年;他抵触暴力,却不得已间与人多次交手甚至探寻到死亡边缘;他也从没想过会对若溪之外的女人动情,但是,零壹这个名字又被深深烙在了心底。
胡牧阳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尝试着用现实中的功法来调取灵力,只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回应。
是了,此时所在的这个世界,较之真实提前了十几年。回想刚刚在学校的经历,应该是刚上初一。
初一,十二岁。
就是这一年,父亲开始正式引导自己学习修灵。
难怪,选择的时间节点会是这个时候。如果自己选择留下,应该就会按照普通人那样,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了吧。
而就在这时,胡牧阳背后传来一个熟悉至极但却很久都没再听到的声音。
“像块木头似的杵在原地干啥呢,还不赶紧回家!”xǐυmь.℃òm
这是……爸爸的声音!
胡牧阳瞬间转过头来,寻声望去。
果然,果然是他!
不远处,一个中年人背着手站在雪地里,朝自己呼喊着。
披在身上的老旧军大衣,洗的泛白的黑色棉裤,厚重但保暖的毛毡靴子,以及那杆从不离手的烟袋。没错,正是已经逝去三年的父亲!
霎时间,胡牧阳心中积压的诸多委屈和那些无处诉说的压力一股脑的化成眼泪,夺眶而出。
去他妈的灵力和功法,去他妈的涉灵人和五大家族,去他妈的勾心斗角和无休止的战斗。
在这一刻,胡牧阳只想一头扎进父亲的怀中,放肆大哭。
“牧阳,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
什么!
又有一个声音在这时的心底深处响起!竟然……也是父亲!
“要有责任”
“要懂担当”
“要眼底存希望”
“要心中有阳光”
“要忠孝仁义望苍穹”
“要沉骄戒躁抑轻狂”
“要脸上常微笑与人为和”
“要日行一善事无愧过往”
“要知道世间总有遗憾无须强求”
“要明白生为男儿身就必须撑起坚实的臂膀张开宽广的胸膛”
“要是真有一天遇到了迷惑和彷徨”
“要相信自己相信背后还有一只爸爸支持你的最后的手掌”
这是……这是父亲临走之前留给自己的诗!
在那段悲伤的时间里自己经常会在午夜默默流泪,而这首诗就是支撑自己最终能够坦然面对一切的底气。
可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由心底最深之处窜出来,直击大脑。
会不会是父亲在提醒自己,不要躲藏,不要逃避,不要忘记身为男人的责任和担当。
望着渐行渐远的“若溪”,他知道可供自己选择的时间绝对不多了。
此时心中无比纠结。
一边是触手可得的真实的亲人和内心深处向往回归的平凡世界;另一边是父亲临逝之前告诫自己要勇于面对的复杂而艰难的修者生活。
无论是理智还是情感其实都在告诉胡牧阳,跟上还能看见背影的“若溪”,留在这个平行但也同样真实的世界里。
胡牧阳紧闭双目却仰头望天,待眼角滴落下最后一颗泪水后,深深看了一眼那个站在雪中等待自己回家的男人。
下一秒,坚定地转身,向着那个“家”的所在背道而驰,如风如电,似光似箭。
三十年,我始终按照你们给我设定好的路线稳步前行。但这一次,我偏要自己掌握未来的命运。
我要成为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真正的强大的男人,一个真正的强大的能够守护我所有想要守护的男人。
修者世界,等着吧,我回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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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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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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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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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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