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玄幻小说>天道行>第77章 人间道(七)人心易变
  又已两月,仙泉镇的大部建筑当下已然重建,集市贸易也已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旧时代的残党已被清除,新的时代已经来临,人望所归的长者们正在督促引领着这世界一隅的重建,用公理与道德裁定纠纷与是非对错,德行深厚的贤者也在维护着平稳的秩序,当然,秩序的维稳中必要的武力自然必不可少,没有正义的武力只是暴力,而没有暴力的正义却又是无力的,道德之下所能约束的公理的确十分有限。

  今日,是新的官吏被派遣来到这个被遗忘的小镇的日子,在长者与贤者们的带领下,百姓夹道欢呼,寄希望于他们为这片遭受荼毒的土地带来公理与新的生机。

  新来的执政官宴请仙泉镇的长者贤能以及商贾大户们,希望与他们商谈一下这片土地的未来,萧秋雨也在被邀请之列,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拯救了这片土地的英雄,也是因为他此刻也是这里最大的花船的老板。

  在大老板死后,萧秋雨的确兑现了他对海红珠的诺言,成了一个最有出息的龟公,现在他走在大街上,别人不会称呼他为萧英雄,而是会称呼他为四老爷。

  不过除此之外,也有人叫他“龟公四”,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以前的萧秋雨虽然从不会追求奢侈,但总是一身富贵,可如今他虽然再度富有,却只是换了一身普通的新衣,他虽然已经是花船的老板,庇护着这里的人,但他每天依旧在重复着打杂的工作,所有的钱财都被海红珠锁在枕边的小箱子里。

  “是不是带一些礼物比较好?”海红珠与萧秋雨走在街上,她问道。

  “带什么礼物呢?金银珠宝?这里百废待兴,刚刚复苏,人家就算想要钱,咱们也不能做的这么直白,人家也不会要的这么直白的。”萧秋雨说道。“要不哪天请他去船上坐一坐吧?”

  “请人家上花船做什么?”海红珠问。

  “请他关照我们的生意啊。”萧秋雨说。

  “灵洲有明法规定,在职官吏无论大小或者候补与否,一律不准嫖妓宿娼,有违反者一律革职。”

  “他玩完不给钱,不就不算嫖咯。”萧秋雨说道:“他花钱叫嫖妓,我们给钱叫行贿,但如果我们自己花钱给他嫖妓……诶,你觉得新来的春红怎么样啊?”

  “我就知道你不老实,一天到晚总去她那里扫地,肯定是心里有啥想法,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悦来客栈。

  这是仙泉镇最大的客栈,也是十洲最大的连锁客栈,强大的资本,使它成为这里的废墟中第一个被重建的建筑。

  山海野味,奇珍佳肴,只要你能想得到的,这里都有,就连尊贵至极的萧秋雨也丝毫挑不出这里菜肴的任何不足。

  在这里,你只要出钱,就能满足任何的口腹之欲。

  但此刻三丈圆桌上的饭菜酒水都纹丝未动,他们目视着萧秋雨走进来,起身迎接他,长者如此,贤者如此,新来的众多官吏也是如此,他们尊称萧秋雨为英雄,宴席上的第一杯酒居然就是新来的执政官带领众人感激萧秋雨的所作所为。

  萧秋雨在看见敬来的第一杯酒之时,只是看了一眼海红珠,两人面面相觑,而后萧秋雨随即便面带笑意的一一回应着,不久便推辞不胜酒力就早早的离开了宴席。

  回去的路上,萧秋雨一言不发。

  海红珠看得出萧秋雨的心事,问道:“你在想什么,那些人都很尊重你啊,你现在在仙泉镇这个地界,你萧四爷可是无冕之王啊。”

  萧秋雨看着海红珠,笑道:“别说一山不容二虎,一个穷苦人家里尚且容不下两只看门的狗,更何况一片人类构建的社会,容下两个王呢?”

  海红珠:“那那些人,总不至于……总不至于这么快吧……”

  萧秋雨:“已经很慢了……他们敬我,畏我,不仅仅是因为我为他们做了什么,还因为我怀揣着足以抹除一切罪恶的武力,可是现在,一股更加强大的武力来了,那是一种名为‘权力’的绝对力量,无论是任何人,无论多么强大的武力,在它的面前都将会化作齑粉”

  海红珠:“你的认知倒是挺深刻的。”

  萧秋雨:“抹除掉权力不可控的变量,这没什么……以前我也这么干过来着。”

  海红珠:“那你以前的干的事还真不咋滴……虽然你觉得自己人品不错哈,但是你干的事还真不咋滴……”

  萧秋雨苦笑:“你这句话用不着说两遍吧。”

  海红珠:“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萧秋雨没有回答,但神情轻松,是不是已经有了答案?

  忽然萧秋雨隐约听到木鱼敲击的声音。

  两人正路过一片偏僻的陋巷,这里阴暗潮湿,老鼠苍蝇成群。

  一名僧人在那里敲击木鱼,口中喃喃诵着经文。

  是那老禅师“觉远”。

  他的身前,横列着一具尸首,衣衫破烂不堪,苍蝇围拢着尸体在不断乱飞,死者的手中还抓着一块不属于他身上衣服的衣角布料,是不是就是将他杀死的凶手的呢?从他的身材与依稀尚可辨认的容貌来看,他最多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年纪,谁能对这样一个少年痛下杀手呢?

  而他,赫然就是那个曾说要对萧秋雨复仇的少年。

  僧人口诵经文,不知是为了已死之人超度往生,还是说给在世之人听的。

  “无是则无,此灭则灭。无明则行灭,行灭则识灭,识灭则名色灭,名色灭则六入灭,六入灭则更乐灭,更乐灭则痛灭,痛灭则爱灭,爱灭则受灭,受灭则有灭,有灭则生灭,生灭则死灭,死灭则愁、忧、苦、恼,皆悉灭尽……”

  萧秋雨没有多做停留,和海红珠继续走着,而海红珠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

  毕竟人一旦心里有事便很难注意到眼前的事。

  ……

  翌日。

  鼓声。

  司法衙门的鼓声。

  法堂肃穆庄严,“正大光明”悬挂正堂,新来的执政官居中而坐,俯瞰堂下。

  左右两侧柱梁分题“执法如山,黑白分明无假错。征恶扬善,一身正气护万民。”

  萧秋雨被传唤跪在堂上。

  一旁则躺着那少年的尸体,正值夏日尸体已经发出臭味,恶臭难闻,萧秋雨不由得伸手捂住鼻子。

  原来人生前无论善恶美丑,是蝇营狗苟亦或是豪情万丈,死后居然都是一样的丑陋不堪,恶臭难闻。

  海红珠与一众前来围观的人被拦截在堂外,只能焦急的看着里面。

  “堂下下跪者何人。”

  “萧小四。”

  “可知因何传你上堂?”

  “不知。”

  “你可认得一旁尸首是何人?”

  这次回答之前萧秋雨想了一下,随即便回答道。“不认得。”

  “此人乃是仙泉镇原地保之子,名叫王小保,他的父亲便是被你所杀,数月前,它曾在镇外乱葬岗扬言要杀你复仇,你可承认。”

  “数月之前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

  “刁民,还想狡辩耍赖,传人证。”

  一个年逾古稀颤颤巍巍的老者来到堂下。

  “老人家免跪。”

  “谢大人,大人真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呐。”老人说。

  “你是何人?”

  “老朽乃是仙泉镇长者会的长者,名叫金太保。”

  “你可认得你身旁所跪的人是什么人?”

  “认得,认得,这人是怡红花船的老板,萧四爷,萧小四,两月前,他为了成为仙泉镇的黑道老大,他为了独霸黑道,曾引来一众贼匪恶鬼,杀死了仙泉镇的大老板,钱万三,钱大善人,还伙同一众贼匪洗劫了全镇,而后更是付之一炬,让这百年古镇化作一片废墟,甚至还将本镇的一众民兵与家丁统统残忍的虐杀,致使百姓无所护佑,留下无数无辜的孤儿寡母,生无所依,致使本镇家家戴孝,户户披麻,他踩在万千人的血肉上,成就了他一人的富贵,实在是十恶不赦,人间少有,此后,这人便成了镇上的黑道老大,鱼肉百姓,无恶不作,这王小保,可怜的孩子,自小母亲与人通奸逃出,至今下落不明,不曾回来,是他父亲含辛茹苦辛勤劳作地将他养大……当初只不过是在父亲的坟茔之前说了几句肺腑难抑的愤恨之言,不过数月之后,便横死陋巷……”这老人边哭边说,不时捶胸顿足,当真是愤恨不已。“只恨小人手无缚鸡之力,身为仙泉镇的长者,只能坐视仙泉镇被这等恶棍荼毒,却无能为力……幸得佛朝恩典,降下大人履职,让我们仙泉镇守得云开见月明,不必再多受荼毒。”

  萧秋雨看在眼里,也不与他争辩。

  “萧小四,你还不认罪。”

  “小人实在是无罪可认,且不说案发何时尚不可知,我是否能找到时间人证也不可知,如说杀他的动机,小人想说,本镇朱副镇长的女婿建筑商李老板,本想建造一间与悦来客栈相当规模的酒楼,王小保家的房子刚好占了一部分规划之处的面积,故而两家官非不断,所牵扯到的利益何止千金,而那镇东砍柴的马老二,他曾经因为被王地保拖欠辛勤砍伐的木柴酬金,甚至几次索要非但未给还被王地保打瞎了一只眼睛,他五岁的小儿子还被王地保一脚踢断了两根肋骨,因为无钱诊治落下了个咳血的病根,还被王地保诬告,险些被判了寻衅监禁,最后反而赔偿了王地保三十吊钱,才得道一纸谅解文书,更可怜的是那马家老娘因为无钱治病,上月终于病故,还是我出钱帮着掩埋的,如此仇怨,他是否也有作案动机呢?想让王地保绝后断根呢?大人单单以作案动机便来定我的罪,这是不是有点过于……”

  “那保不齐就是你伙同那马老二一同下的手。”那金老头说道。

  “那为什么不是朱副镇长的女婿李老板和在下伙同作案的呢?”萧秋雨反问。

  “你这恶贼,临死之前还想攀咬无辜,实在是恬不知耻,煌煌法理之下岂容你胡言乱语,狡辩抵赖?”金老头边说边用手中的拐杖点地。

  “混账,说你有罪就有罪,你还敢顶嘴,你这刁民,给我打,不打你是不会老实的。”堂上执政官说道。

  “大人莫要动刑,小人认罪。”萧秋雨忽然改口。

  堂官一声冷哼。

  那老者紧跟着大声对堂外叫嚷道

  “原来是这恶贼是伙同那些妖怪盗匪袭略我们的仙泉镇,袭略我们的家,而后扮做英雄欺骗我们,还让我们为他歌功颂德,受他的蒙骗鼓动。”

  堂外瞬时炸开了锅。

  “我就知道……看这小子他这面相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到没,要不为什么他发财这么快呢,我当初就跟人说来着,可是没人听我的。”

  “大人英明神武,为我们仙泉镇带来曙光。”

  “金老先生德高望重,多亏他不畏强权,不惧被报复的风险,顶着安危举报了这恶贼,还是咱自家的长者比这外来的恶贼可信。”

  “要不就说呢,上个月徐老太爷家被十几个贼匪洗劫,可能就是这畜生干的,一准儿是他,亏我当初还那么相信他,还跪下过求他,呸,什么东西,得了势就忘了本,呸,杂碎……”

  “哎呀,我说他当初怎么敢站出来为我们除贼,原来就是为了他自己啊,还装的那么大义凛然的,真叫人恶心,你说他在那花船上糟践了多少小姑娘啊……”

  “你说他能不能是对卖煎饼的王寡妇有什么歹心呢,要不为什么当初他刚刚好就在王寡妇跪下之后答应了呢……我知道……我看见了,当初我也跪下求他来者,你猜怎么着,他连看我都没看我一眼,这装的……”

  “对对对,当时我就看着王寡妇呢,王寡妇一跪下他就问能为我们做什么……”

  听着身后的嚷嚷人声,萧秋雨并不气愤,甚至没有叹气。

  “那还不从实招来。”那官员一拍惊堂木,砸落的声音,让众人又再度闭上了嘴。

  “其实……大致却是如此,我无可辩驳,只是……”

  “只是什么?萧小四,你若不想受皮肉之苦,便不要乱说话,只可以说实话。”

  “其实我背后的主谋另有其人。”

  “混账,什么人。”

  “就是……”说着萧秋雨抬起手,指向那官吏,他脸色微微一边刚要发怒,萧秋雨便转手指向坐在一旁的金太保。

  “什……什么……”那金太保不可置信,十分愤怒震惊。

  “当初金老爷子对我说,只要我照他说的做,他便扶植我做仙泉镇的英雄,只要我听他的话好处少不了,钱啊,女人啊,荣誉啊,地位啊什么的肯定少不了我的……”

  “你……你……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大人,是真的,其实小人劫掠所得钱财不过是九牛一毛,大部分都在金老太爷家中,那些都是民脂民膏啊,大人天威在上,如日当头,小人惶愧无地,死到临头,才知悔恨,只是大错铸成为时已晚,小人只望大人能够惩处首恶元凶,将那些赃款查抄,还财于民,大人刚正睿智,必可造福百姓,让仙泉镇物阜民丰,也算是小人临死之前受大人点播感化做一点好事。”

  “哦,赃款是吗?”他在思考。

  “大人,大人,可千万不要听这恶贼诬告挑唆啊。”

  “诶,三岁小儿也不会被这种话所欺骗,本官又怎会随意相信这恶贼的呢,不过……就请金老先生稍后,带着一众衙役回府看一看,这样本官,也好对仙泉镇百姓有个交代啊……萧小四,你又有何证据呢?”

  “当初我所斩杀的……受害者……他们当中大部分人的名单都是这位金老爷子给我的,这次若说人证,其实堂下大部分人都可作证,因为当时他们都在当场,并认可了这份名单,能为我作证者岂止百人。”

  堂下唏嘘之声顿时消弭,不少人都低下了头。

  “大人……大人……”金老太爷摇摇欲坠,险些跌倒,但好在一旁的衙役将他扶住。

  “快快带下去施救,稍后……本官要亲自带人去金府清查。”

  堂外唏嘘声又起,再一次度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他们从雅雀无声再到现在的喧嚣不过就是喝口水的功夫。

  又是一声惊堂木落下,堂下又再度归于寂静。

  “萧小四,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了。”

  “好,让他签字、画押,收监。”

  海红珠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萧秋雨转回头看向身后嘈杂一片的人群,他们有的人见萧秋雨转过头来,便故意不看他的眼睛,侧目与身边的人交谈,交换意见想法。

  而海红珠则是就那样看着萧秋雨,神情复杂,不发一语,是不是因为她的身后正被人用匕首顶着,而拿着匕首的人恰好就是“阿七”。

  堂下的人之所以没有一哄而散,是因为他们大部分人都没有发觉,只是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堂上发生的一切,指指点点的交谈着。

  而少有几人,其实他们看到了锋锐的匕首,只是,他们装作视而不见。

  可能是因为视而不见便不会有危险。

  其实也没错,他们确实没有遭受到威胁,视而不见貌似真的有用。

  阿七也知道自己手中的剑被人看到了,可是一点也不怕,因为他们没人发声。

  既然没人发声,他便不需要收起手中的利剑,更不需要畏畏缩缩的逃窜。

  ……

  牢中。

  海红珠给了狱卒一锭金子。

  狱卒声调很高:“别太久啊,我很为难的。”

  海红珠还未说话,萧秋雨便先开口说道:“能让你花这么多钱,看来我对你一定很重要。”

  海红珠说道:“少废话。”

  萧秋雨:“阿七呢?”

  海红珠:“不知道,人群一散他也走了。”

  萧秋雨:“他没有非礼你吧。”

  海红珠:“现在怎么办?如果你想反口的话,他一定会再挟持我或者我的家人的。”ωωω.χΙυΜЬ.Cǒm

  萧秋雨:“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说出这么蠢的话来?”

  海红珠:“他们显然是故意冤枉你的。”

  萧秋雨:“就是啊,所以我是不是无辜的根本一点都不重要,他们和你我一样知道我是冤枉的,因为冤枉我的就是他们,我就算有八张嘴或者是个哑巴都没什么区别,我的罪名只有一个‘纵曲枉直’。”

  海红珠叹了一口气:“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再把这些人也全都杀了吗?”

  萧秋雨:“你疯了?这些可是朝廷的人,这些人可不比妖鬼盗匪,他们的力量再强终究只是匍匐在地上蝼蚁,而灵洲佛朝,可是浩瀚大国,人家可是有组织的,是上面一层一层委派下来的朝廷命官,岂是我一人之力可以撼动的……我杀掉几个杂碎不难,可接下来呢?还会有新的恶鬼过来,如有需要恐怕这小小仙泉镇都会被抹平的。”

  海红珠:“难道就没有说理的地方了吗?”

  萧秋雨:“理到处都可以说,世人虽然卑劣但并不愚蠢,只是不愿凭着理据做事看人罢了,这也是他们之所以可恨的地方,只要不触及自己,哪管身边人的死活冤屈,只要触及自己,能以蛮横无理平息最好,不能的话自然就会去讲道理诉冤屈,希望得到其他人的帮助了。”

  海红珠:“你可以出来吗?”她小声问。

  萧秋雨:“出来又去哪呢?锁住我的不是这三丈牢狱,我已经说过了,锁住我的枷锁,在人的心里面。”

  海红珠:“那就把他们的心挖出来,看看这链条的根基究竟是黑的还是红的?”

  萧秋雨一笑:“是暗红色的,我看过。”

  海红珠:“你想怎么做?”

  萧秋雨:“当然是讲道理,讲法制了。”

  海红珠:“我就一直觉得你脑子有点问题,但我没想到问题这么严重,你的头部是不是受到过重创?”

  萧秋雨:“那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谢谢关心。”

  海红珠:“所以,我说对了……还有,‘那些’是什么意思?。”

  萧秋雨:“那些年我脑子是受过一些伤,可能确实对我认知力造成了一些不可逆的伤害,不过问题不大,可能最早可以追溯到我的原生家庭和初恋……”

  海红珠:“你还问题不大,你现在一受到刺激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

  ……

  夜。

  温暖又冰凉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呢?

  新来的执政官大人正在美美的梦乡之中,他很疲累,因为他今天一整天都在操劳政事法务,审判了一名杀戮无数的悍匪,还点算了黑心地主家的非法资产,明天就要去查抄了,所以他今日睡得很晚,才刚刚入眠。

  忽然,他从睡梦中醒来,他的脸上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触感。

  他睁开眼,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双眼才适应黑暗,能够看清眼前的事物。

  萧秋雨的剑正贴在自己的脸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刺透肌肤。

  可剑上似乎又有些液体随着剑身接触他的脸颊而残留下来。

  液体似乎还残留着些许的温度。

  他不敢动,更不敢惊呼。

  “明天清晨,我会再度率领上万的恶鬼精怪来攻掠这个城镇,你要号召这里的人们来抵挡我,当然,你也可以试着逃走,但如果一旦被我抓住,你就会和他是一个下场……”说着,萧秋雨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放在他的胸口,就是那个长者,金太保。“……如果你没能抵挡得住我的掠杀,自然,你还是会死,你自己决定吧……还有,你刚刚把我关起来,就到我的花船上嫖霸王妓,你也忒特么不是东西了。”

  这时他左右两边的两个姑娘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乍然看见萧秋雨坐在床头,倒也没有太吃惊。

  “萧老板。”

  “四爷。”

  萧秋雨趁她们没注意迅速用剑挑起被子盖住人头。

  “花蕊,春红。”

  ……

  清晨。

  海红珠一家都在花船上。

  今天的花船没有营业,也不接客留宿。

  女人们都在围着一个男人。

  一大堆女人扎堆掐着海小贝肉嘟嘟的小脸。

  “哎呦,这就是红珠的儿子啊,真可爱。”

  “这肉嘟嘟的小脸都能掐出水儿来。”

  “对,你就会这个。”

  “诶,你们说他像谁啊。”

  “对啊,从来也没听过红珠说这孩子的爹是谁啊。”

  “红珠她上船的时候,这孩子都会走了。”

  “你们看这孩子和西门大街开布店的薛老七是不是有点儿像。”

  “不对,不对,这孩子和西郊的私塾先生李小欢更像。”

  “对对对,还真没准,这李小欢可还真是个风流才子啊,到处留情,真有几个孩子也不是啥稀奇事儿,我听他说过他以前不少的风流韵事。”

  “感情你们俩挺熟啊,哈哈哈——”

  “死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他背着我总找你啊?”

  “小贝啊,你知不知道你爸爸是谁啊?你告诉姐姐,姐姐给你买糖吃。”

  “我妈妈说她以后找到谁,谁就是我爸爸。”

  “有道理啊,这萧老板真是捡了个大便宜啊。”

  海红珠无心理会她们的言谈,她昨晚已经是一夜未睡。

  萧秋雨坐在船头围栏上,看着天边,等着太阳的升起。

  可看他的神情,似乎很轻松。

  海风和暖,晨曦虽然还未升起,但朝阳流溢的光彩已经溢出地平线,隐隐的日光已肉眼可见。

  如果要是用一种感觉来形容此刻的萧秋雨,他就仿佛是春季刚刚插入水田的秧苗,顺着微风禾叶轻摆,柔软而平和。

  现在要是让萧秋雨曾经相识的人看着他此刻的背影,未必可以认出来是他。

  萧秋雨的手中拿着它未吃完的小半个馒头,一只海鸥站在他的手上啄食。

  海红珠站在他的身后,就一直看着他。

  晨曦的第一缕阳光升起,洒在海面,这仅仅的一丝光彩便点亮了遥远无垠的地平线。

  海鸥吃净了萧秋雨手中的馒头,转身飞走。

  “是时候了。”萧秋雨回头对海红珠笑着说道,他的笑容就如这初起的朝阳一样,清晰而又明朗。

  “你觉得你做的这些事值得吗?就为了这些人?”海红珠问他。

  “以前,我觉得不值得,其实现在也是一样,我从未变过……只是现在,正因为我知道不值得,所以我才要去做。”萧秋雨摸着自己的心口,说道,“我觉得不值得是因为每每见到这些人,我厌恶,憎恨,很多很多的情绪,让我觉得这里好痛,现在也是如此,只是以前我选择逃避,想着逃离这种痛楚就好……而现在,我想要平息这里的痛觉。”

  “我不是你,我没法体会到你的感受,但结果也许你会更痛的,也许你根本无力改变。”海红珠说,“对这些人抱有丝毫的期望,你得到的结果只会让你更痛,或者失望。”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要拯救他们,我是要救我自己。”萧秋雨说。“就如你所说,你确实没法体会到我的感觉,就像他们也体会不到彼此的感受一样。”

  “你觉得你能改变他们吗?”海红珠问。

  “天呐,当然不能了。”萧秋雨一笑。“杀光这世上所有的人,都比改变世人的本性要容易万倍。”

  “那你所做的意义何在?”海红珠问他。“就算他们改变一时,要不了多久就会忘记曾经发生过的事,继续重蹈覆辙……我在这些人当中生活多年,我太清楚,太了解了,不是他们愚蠢,而是他们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我不是要救他们,而是救我自己。”萧秋雨说。“我无论救他们多少次都不会为他们带来改变,他们自己拯救自己才可以,我心脏的疼痛才会平息,我脑海中百般业念的折磨才会消弭……我无力拯救任何人,更无从谈起改变任何人,只有他们自己才可以拯救自己,自己为自己做出改变……只有到那个时候,我的心中此起彼伏的波澜才会平息,哪怕只有片刻,让我得到真正的安宁……”

  萧秋雨走了,海红珠看着他站在小船上驶向岸边的背影,过了好久,海红珠才缓缓自言自语说道。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你……不是所有人都值得被拯救,更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被拯救……有些人哪怕是为了自己也是不会做出改变的,他们只会重复曾经的错误,一次又一次,千年又万年,永远的周而复始,永远重复下去……”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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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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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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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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