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渐渐西沉,努力地想将最后的一丝余晖毫无保留地洒向大地。
在几乎凝固的空气中突然有人惊呼一声:“看,这是什么?”
几个人齐刷刷往挖出的深坑里看去,新翻出的泥土里残存着几片黑色的碎布片,大家再小心翼翼地刨开一层泥土,几根白骨骇然地呈现在眼前,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有些不明生物附在白骨上不停啃噬着,那场面让每个目击者的胃里不觉一阵恶心。
“这坑,挖得可真够深的!”有人不经意地感叹了一句。
“大家小心点挖,不要破坏了现场,法医在赶来的路上!”赵子辰的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这一夜,李舒睡得并不安稳。
依莲毒发时的情形反反复复地出现在她的梦里,那具痛苦扭曲的躯体,那副生不如死的表情,让她一次次地从恶梦中惊醒,冷汗涔涔。
她不敢设想此时的儿子会是什么样的情形?那个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那个曾经青春阳光的大男孩,如今会沦落到何种光境?她无力地躺着,连想下去的勇气都已经没有了。
“我可否将我儿子的情况向腾冲这边的公安机关报警,请求帮助?”李舒曾咨询过老马这个问题。m.xiumb.com
“中国警方目前只能通过驻缅大使馆向缅甸警方发出协查请求,说实话,连孩子在什么具体的地方都无从得知,操作起来是有一定难度的!”
“这几年被骗到那地方去的孩子实在太多了,涉世未深,容易受骗啊!”老马不禁发出感叹。
“不过你放心,我会把你儿子的信息汇报给有关方面,一旦有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你的。”今天临别时老马安慰她说。
李舒知道,在那个充满了黑暗的地带,连中国警方都鞭长莫及,渺小如她,又该如何?
此时,在缅甸某地一处三层高的建筑物内,十几个人经过长达十二小时的工作,又回到了这个窄小封闭的房间。
房间内放着十二张高低的铁制床,顶上的吊扇在摇摇晃晃地摆动着,有一丝风晃过,给闷得让人透不过气的空气中带来一点稍纵即逝的凉意,唯一可以让人觉得自己尚在人间的算是墙上那一个边长不足0.4米左右的一个正方形的窗口,清凉的月光从那个不大的窗口照入,在地上留下一片白色的光影。
“今天的月光一定很美!”钱一然躺在床上望着那片影子默默地想。
他想起去年中秋时,和琳琳一起回到母亲那里,在享用完妈妈做的一桌美味之后,一家人坐在阳台上边吃着月饼边欣赏满月的情形。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想到苏轼的这首词,此刻钱一然的心中自是感到无限悲凉,今夕何夕?他想他大概今生注定会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再也看不见外面如水的月色,再也见不到他深爱的琳琳,再也见不到深爱他的家人了。
还有,那个未来得及降生于这个世界而胎死腹中的孩子,想到那个孩子,他心心刀割,不敢哭出声来,他只能把头深深地埋进枕头里,强压住声音无声地呜咽着。
他究竟来了这里多少天?细细一想竟然连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只知道白天被一帮带着电警棍甚至还有端着枪的人押着进入办公区,几乎要坐在电脑前整整工作十几个小时。
到达这里的第二天开始,那些看上去面目狰狞手持电警棍之类的人开始教他们进行“杀猪盘”诈骗,先按照他们教的程序把自己包装成高富帅,通过一些相亲平台,结识一些三四十岁的女人,特别是离异的或空虚寂寞的那群,然后加为好友或拉入一些可以暴富的群内。关键是要和受害人聊天骗感情,聊出信任感之后,再慢慢引诱受害人进入那些人指定的赌博平台,想办法让他们把身上的钱都输完,输完之后再叫受害人去借贷款,卖房子之类的,总之要把受害人他们的钱财榨干为止!
“每天必须要完成人头指标,完不成的就等着挨棍子吧!”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扬了扬手中的电警棍恶狠狠地说。
“或者也可以去水牢里呆几天和老鼠们做个伴⋯⋯”
总之,这里有无数种非人的折磨让你服从。
睡在他上铺的王强轻轻地敲了下床沿,轻声问他:“一然,睡了吗?”
“没!”钱一然闷闷地回答。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我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说着王强小声地抽泣起来。
“那个苏明会不会回不来了?”王强似是在自言自语道。
前天,苏明由于一天没有拉到一个人头,被一个领头的连扇了几个巴掌,结果年轻气盛的他忍不住还手,最后被四五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好一顿拳打脚踢,当时就昏迷了过去,结果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拖走,地上只留下一连串触目惊心的血迹。
“几天了,估计是回不来了吧!”钱一然轻叹了一口气。
从踏上这个国家的土地开始,他们就被没收了通信设备和所有证件,而且他们又是被蛇头带着偷越国境线过来的,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出入境的记录。
“对了,带他们过来的那个鸭舌帽男人好像第二天就走了,是去带新的人过来了吧?”
“同是中国人为什么要这样?”钱一然怎么也想不通。
他想起了自己走之前最后看到妈妈发来的那条信息,妈妈来了云南,为了找他而来,可惜自从他踏出国境线的那一步开始,已经是咫尺天涯,悔之晚矣!
他本来是奢望着过来挣很多很多钱,终有一天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到那个家,回到被他一伤再伤的亲人们身边,可惜,现实告诉他这些终究是一场荒唐可笑的梦,更是一场生不如死的梦。
这一阵的工作,让他越来越明白自己曾经也是那些人口中的“猪”,也是这些杀猪盘中的受害者,而今他由受害者的角色已经彻底转变成了加害者。
多少个夜晚,他辗转难眠,一面唾弃着自己的行为,一面为了求生不得已而为之,他矛盾着彷徨着,可是始终只能像一只困在笼中的猛兽一般寻不到任何的出口。
每天被一帮带着武器的人押送着前往工作区的时候,他一直在暗中观察,希望可以找到一丝侥幸逃脱的机会。
可惜面对着重重厚实的铁门和外面高高架着的铁丝网,他一次次地变得更绝望!
“一然,你说那两个和我们一起来的女孩会怎样?”王强喃喃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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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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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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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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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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