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在骨子里的规矩不允许她叫出来,可是她实在是害怕得控制不住自己了。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这么晚到禁闱做什么?”
清冽的男声从背后传来,声音带着一股被沙砾磨蹭过的低哑,语速很快,透着磁沉的威慑力。
“什、什么?”
甘棠听到声音,顿时惊愕。头微微向后看去,只觉得是个男人。刚刚丢掉的灯笼是纸糊的,在那一瞬间已经燃成一堆灰。
唯一的照明工具没了,在月光下,男人的模样并不分明。
“我问,你家主子是谁?没告诉过你,过了戌初后就不能靠近禁闱了吗?”
男人打量她,一双鹰眼颇有审视的意味。
甘棠这才反应过来,面前的是真实的人,约莫是个值守侍卫之类的。
宫里的侍卫都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再不济也是小世家的子弟。
无论是多么小的世家,以她的的身份也得罪不起。Χiυmъ.cοΜ
她立马转回身,双手交叠放在小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她已经回过神,可话一出口,语气还是带着颤。
“回、回大人,奴婢是永巷宫女,借调去尚服局帮忙。因今日活计多,天又晚,便想着走这里能够省点时间,早点回住处休息。”
甘棠战战兢兢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见男人并无话。
她深吸口气,俯身一拜,说道:“是奴婢没有规矩准绳,甚少出永巷,不知道过了戌时就不能走这条路了。奴婢定回去抄写千遍宫规,以后不会再犯了。望大人,宽恕奴婢!”
男人沉默半晌。
风声呼啸,刮得脸刺痛,她仍觉得那双鹰似的眼睛仍盯着她,保持着姿势一动不敢动。
末了,才见男人抬手。
他微微叹了口气,声音很淡,混杂在风中,不真切。
“罢了,起来吧。”他顿了顿又说:“前面去永巷的门已经关了,过不去。你还是原路返回,走寻常的路去。”
甘棠听闻,瞬间放松下来,但腰背还挺着。
她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冷风吹过,后背凉飕飕的,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多谢大人指点。”
甘棠在男人利剑般的目光下缓缓起身,低着头退到墙边,站稳后揖了一礼,随后才靠墙低着头,踩稳步子轻声离开。
只是,没有两步,男人又出了声。
“等等。”
甘棠心里苦闷,不知道他还要做什么。回过头,面上仍恭顺地问:“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男人没言语,上前两步,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她面前才说:“宫内不设路灯,你的灯笼刚又坏了。我这里恰有一盏,先拿去用吧。”
说着,他提起一盏八方琉璃灯,接着从袖口里拿出个火折子,吹亮,伸进去点燃蜡烛。
顿时,炳如星日,照亮了周围。烛火穿透琉璃灯,光亮如七彩斑纹映在墙壁上,美极了。
甘棠这才发现,他刚才一直将灯拎在身后,没有点燃。她不解,心想,这真是个怪人,有灯笼却不用,喜欢摸着黑走路吗?
这盏灯对她来说确实犹如雪中送碳一般。可是,太过于贵重,自知不是她的身份能用的物件。
她没敢抬头,低垂着看向地面。不能直视面容,这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恭敬。
答道:“奴婢多谢大人。灯只有一盏,请大人自用。”
男人上前,离她近了些,琉璃灯手柄调换了位置,搁在她手里。
“无妨,女子行夜路无灯不便,不用顾虑其他。”
话毕,未等对面的人回应,抬步向身后走去。
衣衫带起风,飘过似有似无寒松檀木香的味道。
这香……
甘棠曾经模仿古书上的方子制过。用雪松、沉香、檀香、龙脑等香料制成,方子不复杂,只是这雪松一味极难得。
寻常的侍卫,根本用不起此香。
等她回头看去,男人已经走远,甘棠仅看到那件墨绿色的缂丝鹤氅渐渐隐藏进黑暗中,腰间隐隐闪过一件东西。
她盯了片刻,收回目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
前面的门关了,甘棠只得原路返回。如此一来,竟耽误了不少时间。
等到她到了地方时,大家伙子一边烤火闲聊,一边吃些小食,还在等着她。火盆上架着的锅子用小火保温,仔细听还可以听到咕噜噜的沸腾声。
这地方是厨房旁边的小杂间,也是平时大家伙聚一聚的小地方。多亏了厨房里当值的小罗公公,他干爹是厨房的管事公公,因此,她们才能有说话的地界。
甘棠撩起门帘子,带了一阵风进去。
“哎,甘棠,你来啦。”紫珠正对着门,第一个瞧见,“快快快,就等你了。”
甘棠吹灭了灯盏里的蜡烛,将它放在门边:“实在是对不住,来得太迟,让你们饿着了。”
“没有没有,这锅子里面放了鲜豆腐和干贝,在高汤里煮得久才进味儿!”灵玲笑着宽慰道。
“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了。”甘棠也笑道,走到火盆旁也坐下来。
小罗公公见她进来时就连忙去案台上端了几碗涮菜过来。他是个眼尖的人,回身一眼就看见了门边的灯。
他把菜品分散在几人面前,不经意地随口问道:“唉?甘棠姐姐,你那盏灯是哪里来的?瞅着样式怪稀罕的。”
甘棠往门边看了眼,她不想与第三个人再提起刚才发生的插曲,那人出现的古怪,身份也不清,别旁得再惹出其他事端。
于是,不紧不慢地回他道:“是尚服局里的女官姐姐给的旧灯笼罢了。”
说完,她随即将话头岔开,打趣问道:“不过,刚在外面听你们聊得热闹,还不快与我说说是什么有意思的事?”
紫珠一下子来了兴趣,拽着板凳离她靠近了些:“我们正说起那位守肃皮河关的秦将军呢!”
这是今天甘棠第二次听说此人了。
“隐隐约约有听过。”甘棠点点头。
“隐约听过?”
紫珠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说道:“那可是一战成名的戍边将军啊。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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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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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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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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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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