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低着头跟在宁清瑶身后,眼神不敢乱瞟,只得紧紧盯着地上的砖块,走近些与若烟一起规规矩矩跪在地上行完大礼。
反观宁清瑶只随意请了个双安,那姿势含含糊糊,说在请安却又太别扭了些,说不是请安却又有些样子。
待她行完礼便堵在皇上面前,也不请贵人进去坐着,站在院子中间直接了当的就问:“您今天怎么这样闲,直接就来了。下次还是让李延过来传一声,也好让臣妾做个准备。”xiumb.com
甘棠敛声静气的站在宁清瑶身后。她道的话让甘棠听着心里突突地,觉着清瑶言语中怎么没有多少恭敬。
皇上不常来,宫中风言风语传的厉害,但现在看着,好像又不是大家传的那回事。
不过,不等甘棠担心须臾,皇上面上没有丝毫的怒意,反而笑着开口回她。
“怎么,朕来是搅了你什么兴致?”
那是极其好听的男声。声音低沉甘冽,犹如一把上好的古琴音,声音极淡,带着微微地叹息声,似微风划过耳旁。甘棠觉得那声音悦耳,还多少有些熟悉之感。
皇上说完,向着宁清瑶身后淡淡一瞥,目光冷冷地,与声音的柔润感完全不同,眼尾稍稍上扬,透着一股浓浓的孤傲。
眼见宁清瑶身后跟着的是个从没见过的小宫女,低着头,模样看着不大,样貌却是好看得紧。但头发略微枯黄像是有些营养不良,仅用一根红绳绑成一个大辫垂在身后。瘦瘦小小的,长眉弱肩,身上穿着略显宽大的粗布麻衣,站在这里有些与周围格格不入。
宁清瑶见状,往身侧偏了偏,挡在了甘棠身前,隔绝掉皇上的视线。
他只捎带看了一眼,脸色平常,分不清喜怒,随后转回了目光。
“让人都下去吧,你兄长往宫中递了信给你。”皇上背着手,如实道。
宁清瑶忙笑着说:“多谢皇上。清瑶准备了好茶,是今年新产的绿蒂梅。皇上赏脸尝尝,比您的西湖龙井又作如何?”
皇上看着宁清瑶有些谄媚的笑,没多理会,却是应了,先一步向正殿屋内走去。
身后的御前太监李延,立马跟了上去,替皇上撩开了软帘。
见皇上已经进屋,宁清瑶才转头看向甘棠。当着众人的面,柔声安排道:“今日辛苦你了,以后可以多来清乐宫,本宫与你倒是很投缘。”
说完,偷偷向甘棠眨眨眼。
“是,奴婢多谢娘娘抬举。”甘棠淡淡一笑,向她曲了曲膝。
待甘棠走出了清乐宫,宁清瑶已经进了正殿内。
只见那人坐在窗边那张紫檀木的桌子旁,正看着桌案上的文章。
宁清瑶摆正了神色,踱步到桌前准备拿走那盏琉璃茶壶让若烟换壶新的来。
她的手刚触碰到壶柄,对面那人便开了口。
皇上指着那还飘着烟的雕花紫铜炉,沉声道:“这香制得不错。但用檀香过于甜腻,下次换成沉香吧。”
宁清瑶心里揶揄:一个两个的今儿还到一块儿了。
她依旧随意的对他拂了拂身,道了声是,上前顺手将琉璃茶壶抱在怀中,想借着换盏茶的功夫出去透口气。
那位上的人气场太过强大。虽然面上带笑,却笑不及眼底,每每压得她喘不过来气,即使是一刻也不想在屋内多待。
宁清瑶抱着茶壶刚走到门口,皇上却又开口道。
“宁清瑶,你现在是宫妃,记住自己的身份。若是下次再往寝殿内带些不干净的东西,就不要在这里住了。”
宁清瑶听得心里发毛,吓得她一个激灵,差点把手中的东西摔倒地上。
这语气与她兄长竟没有差分毫,害得她以为是兄长正坐在她面前呢。
她料想到,皇上应是刚看见了甘棠,才说此话,宫里阶级分明,宫妃与女婢呆在一处确认不和规矩。
宁清瑶有些心虚的抬眼看了看位上那人,假模假样的点点头没吭声,也不管他看没看到转身就出了门口。
……
腊月的天冷的厉害,正是晌午的时候也吹得人冻得发抖。天上飞来几只野鸽子,在天上荡了几圈缓缓落在屋脊上,一直叫着。
叫的让人后背渐生凉意。
甘棠婉拒了若烟送她的好意,独自一人走在回永巷的路上。她拢了拢衣襟,直到风钻不进衣裳里才停手。
清乐宫和永巷正是对角,这一段路走的很长很长。不过她的心思并不在这里,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刚才宁清瑶同与她讲的话。
可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整件事情做的十分大胆,明明处处都可寻觅到破绽,还被蒙在了鼓里近五年的时间。
甘棠突然想起,会不会……
会不会当年甘家被抄家一事也另有隐情?
在前朝时,甘棠爹爹甘士诚一举为状元郎,一篇《武事三策》名满天下,不仅在行兵作战上超群绝伦,在文章更是满腹经纶。入仕不久,便被先帝指为三皇子太傅,于开蒙时教导,于入狱前已有十三年之久。
在甘棠的记忆中,十三年来甘士诚勤勤恳恳教导三皇子,从未有过丝毫越矩丝毫怠慢。甚至对三皇子的用心教导远远胜于家里兄妹三个。
偏偏就在那天,甘士诚从宫中教习回府不久,官差就立刻把他逮捕进狱。弟弟尚且年幼,家中只有甘棠和兄长日夜奔走。日后方才得知,甘士诚被朝中弹劾私下大逆不道之言,且将多件书信、诗词藏于府中,诗中所言诽谤朝廷,有辱圣上。先帝暴怒,将甘氏抄家、流放、打入罪籍。
想来,若非是遭人陷害,否则爹爹定不会如此,他一生为官高风亮节,事事以朝廷为重,可当时证据确凿,桩桩件件丝丝入扣,根本挑不出半分错来。
结合当下来看,想必是多有冤情。
从前自己是不信爹爹会做出那等事的,如今一出便更加怀疑。
甘棠想着,立刻加快了步伐,眼下她想先去找钟嬷嬷问个清楚。
约摸着还有半个多月就是新年,宫里早就开始换摆饰,抹新墙。宫人们三三两两走在巷道里,多是捧着些吉祥物件。
甘棠低着脑袋走得急,一心想奔回永巷,挑了南边杨太妃的玉阳宫旁边路走。
玉阳宫的位置清静,却离御花园极近,只是所住的宫殿小了些,除了正殿和两间东西偏殿再无其他。杨太妃素日极爱花卉,尤其是兰花。平日里不常出门,就爱在宫里摆弄摆弄花草,即使出了门也只往御花园去逛逛。
她没得注意前面来的人。直到那人走到跟前,一把抓住甘棠的手臂,拦住了她。
甘棠心思全然不在这里,突然间被人抓住,吓了一跳,险些叫了出来。
她猛的抬起头看向来人,见是灵玲才长舒一口气。
灵玲刚刚正端着从玉阳宫换下来的老物件,跟在一众宫女走着,一抬眼便看见了甘棠低着头,快步子像是有坏人在后面追着她似的,拦下关心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走得这样急。”
她凑近仔细瞧甘棠的脸色有些发紧,想起刚在旁人听到的事心下了然,言语中带着安抚说:“甘棠,你也别太伤心。钟嬷嬷年岁大了,生老病死都是常事,况且她之前对你也太严苛,往后你倒是可以轻松一点了。”
甘棠听完心里先是一颤,摸不清灵玲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细品品还是咂么出味儿来。袖子中的手不自觉的越握越紧,疑惑中带着希冀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灵玲有些惊讶,但瞅着甘棠的表情像是真不知情一般。她向四处看了看,刚同行的宫女已经走远,左右又没了别人,于是安下神,小心翼翼的伏在甘棠的耳边。
“你还不知道吗?钟嬷嬷辰时的时候故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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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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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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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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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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