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泽尽可能的去感受刀刃划过萝卜，落在砧板上的劲道。
让每一刀落下，都能切出相同大小的萝卜片。
不过这很难。
清明节过后，方泽就被老太爷安排到厨房帮厨。
老六的刀功很奇怪，听说他年轻时曾拜了一个老瞎子为师。
老瞎子看老六憨厚，便教了他这一套奇怪的刀法，起初和方泽一样。
每天都是切菜，剁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虽说日子无趣，可总有活头。
直到几年后，老瞎子患病死去，又逢战乱，老六就此从了军。
老六为人看着憨厚，就被领头的将领丢进了灶房，再后来成了老太爷牵马的侍从。
大致就是如此。
从老六口中得知，这不知名的刀法叫做解牛刀法，大白话就是杀牛取肉。
他以前曾见他师傅用过，是帮一户人家杀牛。
老瞎子在当地也是小有名气，这户人家便把他请了过去，府中自然不缺杀人的屠夫。
不过看一个瞎子杀牛剃肉，还是有些许意思。
那是老六第一次看到老瞎子用刀。
只是看到他，用手从牛鼻摸到牛逼，稍稍停顿，又叫人端来一碗冷水，接着把腰后的银刀浸泡在水中，一刻钟后……
刀尖从牛鼻起手，寒光闪过，银刀已经来到了牛逼。
“拿桶！”
老瞎子低沉的声音响起，一众看客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当时作为徒弟的老六，也算有点小机灵，拿着木桶快步走上前去。
又看到老瞎子抽出银刀，缓缓摸向牛颈下半尺的位置，手中的杵子顺势插了进去。
鲜红的血液冒着热气，顺着杵子中间的空管，水流般注入木桶。
那牛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挣扎，仍是自顾自的吃着稻草。
“去收钱。”
“哦。”
老瞎子大致喘了三口气，看着桶中过半的牛血，这才收了刀。
这边，老六把讨来的五两银子放入老瞎子的手中。
老瞎子也不含糊，单手托了托，心中明了。
又说道：“再问主人讨十斤牛肉。”
“啊？”
“啊什么啊，叫你去就去。”
老六怀着忐忑的心情，把老瞎子的话重述了一遍，神色有些不自然。
因为老瞎子的规矩他是知道的，拿钱办事，多了不要，少了不行。
他也一直按照这个规矩办事。
而且来之前，与这户主人家早有商定，只要银子不要牛肉。
如今倒是有些不符合规矩，迫使老六的心中很是不安。
不过老瞎子的话，他不敢不听，也就只好含含糊糊的把老瞎子的要求说了。
话说完，老六的心如同被人揪着，脸面之皮也有些许的发红。
心中早已经做好的打算，若是主人家出口驱赶，便背起老瞎子往门外跑。
回到住处，多少要说两句老瞎子的不是……
方泽停下了手中菜刀，顺势捡起一片晶莹的萝卜来，放入口中，辛甜中夹杂着一丝的微辣，味道还不错。
接着说道：“然后呢？”
老六坐在四角小板凳上，择着早上买来的青菜，一旁叫春的小丫头也看了过来，显然对故事的结局颇感兴趣。
“对呀，然后呢？”
老六憨厚一笑，继续道：
“事后俺才知道，原来是那户主人见师傅只是杀了牛放了血，并没有使得骨肉分离，就只给了四两银子。”
一两银子，十斤牛肉，老瞎子没有多拿，也没有少要，这个就是他的规矩。m.χＩùmЬ.ＣǒＭ
多一分不取，少一分不行。
接着，尚且死少年的老六，被主人家冷嘲热讽了一顿，自然没要来那十斤牛肉。
灰头土脸的回到老瞎子身旁。
没等他开口。
老瞎子低声说了句：“走。”
老六不敢说啥，心中不忿罢了。
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当二人走后，主人家叫来了府上的厨子，干嘛？解牛呗。
想了想先前的四两银子，心中竟有些不甘，一种看客确实神色各异。
其中多半是看热闹的闲人，但也不缺乏曾见识过老瞎子刀法的人。
那人只是讪讪一笑，便悄然无声的离开了，因为事情已经有结果了。
不一会，先前解牛的厨子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看他脸色发白，整个人被吓的面色无光。
主人家便问：“发生什么了？”
“老爷，你还是随我去后院看看吧！”
显然是牛出问题了。
主人家虽然富庶，可在当时，一头牛也是不小的开支。至于这牛的用途，是府中又添子孙，主人家老来得子，心中高兴抛掷千金宴请乡邻。
更是请来了老瞎子解牛。
所以这头牛也算重头戏。
牛头要祭祖。
等众人来到后院，先前的便只剩下一尊骨架立在那里，一颗鲜活的牛头，口中仍在咀嚼着稻草，牛皮牛肉，早已经分分脱离，在地上摊开。
唯独牛腿上有一块粘连着牛筋的鲜红肉块。
震惊之余，那厨子切下那块肉，秤上一称，刚好十斤。
这时的主人家才回过神来，心中懊恼不已，即刻托人把这十斤牛肉，以及亏欠的一两银子送去。
不过家丁是带着银子回来的。
老瞎子因此名声大噪，上门拜师者络绎不绝，不过他一人不收，老六就成了意义上的关门弟子。
这件事情老六从未问过为什么。
直到老瞎子殡天的前一天晚上，把他叫到了身旁，交代了一些后事。
大致为：“解牛刀法一脉相承，这是规矩。”
意思很明了，说到这，老瞎子就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简单的说了死后埋那。
用什么木料的寿材，穿什么颜色的寿衣，仅此而已。
“再后来，俺吃不上饭就从了军。”
说完这些，门外有人喊老六，是府外的老孙头送鸡来了，养了两年半的大公鸡。
老六应了一声，用围裙擦了擦手，向着门外走去。
屋内的春儿对此很是惊奇。
瞪着两个滚圆的眼珠子，显然有些不太相信这件事情。
毕竟一个被放了血，剃了肉的牛，怎会活着，甚至不曾哞叫一声。
她可不相信，她可没见过。
撇了眼方泽，春儿没说什么，礼貌性的冲他眯眼微笑。
方泽故意不说话，而是回以一个微笑，继续切萝卜。
肉眼可见，春儿脸色微变，撅撅嘴，哼了一声。
老六口中的话是真是假，对方泽来说更倾向于前者，毕竟他作为修炼之人，自然知道一些颇为奇特的功法秘籍。
有人能用刀解牛，刀过，牛不死，足以称奇，也不无可能。
突然方泽心中倒是生出一份期许来，当真有一天练会了这解牛刀法，该是怎样的场景。
这时春儿悄咪咪的凑了过了，不经意的咳嗽一声。
方泽全当做没听见。
春儿终究没忍住道：“少爷的萝卜切的挺利索诶！”
方泽扭头看看她，讪笑道：“六叔从不说大话，你是知道的。”
春儿心里的石头哐当一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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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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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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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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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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