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游园诗会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前些日子的清明节倒是又热闹了一番,多是大族祭祖。
开坛、宴客、祭祀等等,不似游园诗会那般,清明的节日人人都可参与,不过最高兴应数孩童。
姑苏城每到这时,街上会有庙会,烧香拜佛祭祖,最有特色的应数城头卖糖人的老头。
过节期间,大人们忙着置办祭祀的物件。
孩童一个个手里拿出糖人,聚集在街头巷尾,听一个年纪较大,或是家境较好的孩童——从小商贩手中买来的小人书。
书中多是一些奇人异事,都是一笔一划的结果,不过对这些认不全字的孩童来说。
书籍上的图画更有吸引力。
方泽特别喜欢这种氛围,这让他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具体一点就是上一世的旧时光。
记忆中的街头巷尾,总是有几个知心的小伙伴,相互诉说自己听到的怪事。
也不能算是怪,多半是南城有个古刹看着很是隐秘,听说曾有一个过路的商人在那落脚,第二天竟然离奇的消失了。
至于怎么消失的不得而知。
方泽听到起劲,不料其中一个流着大青鼻涕的青衣少年,一脸警惕的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接着低声说了两句话,几个小家伙像是遇到什么恐怖的东西一般,撒丫子往一旁跑去。
独留方泽一人站在原地苦笑。
小孩子总有自己的小圈子,而圈子的定义很多,可他们的圈子则是年纪。
很显然,方泽已经不是那个少年了,或者说不是那个孩童了。
方泽走后,风风火火的几位少年再次返了回来。
“刚刚那个大家伙去哪?我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好人,好在咱们跑的快”。
先前的流着大青鼻涕的孩童一脸的得意,报信有功,让人刮目相看。
下一次听故事的是时候一定能靠前面一些。
另外一个和他相同的地位的孩童则是一脸的不忿,同时又有些唏嘘。
最不忿的还是那个位置排在他前面的那一位,自己辛辛苦苦用糖人换来的位置,就这样被他夺了去了……
清明,柱子得了一天的假,便带着自己攒了很久的月钱,买了些纸钱和纸元宝,匆匆回到了自己的以前的住处。
说是住处,如今只剩下半块墙,屋顶早已经坍塌,唯一留有记忆的就是一块讨饭时用的破碗。
柱子的爹娘早死了,他的记忆中甚至没有这二位的印象,仅存的一点思绪也只是一道模糊的背影,和一个拨浪鼓,仅此而已。
不过有家,就有牵绊,清明的存在好似就是为一些人寻的唯一的归属感。
对柱子来说至少是这样的。
爹娘的坟墓在哪,柱子也不知道,便在门前的一块空地,简单清理了地上的杂草,按着老家的习俗,用木棍划了一个半圆。
就当是爹娘在天有灵,愿不愿意保护就随他们的心意了。
做好这些,柱子把买来的纸钱和元宝放在圈子里。
愣愣良久,才从身后的包裹里拿出一块破旧的火折子。
他呆呆的望着,仿佛从红色的光晕中看到了什么,一闪而过,似曾相识的背影。
终极是记不清了,儿时的记忆没有给他留下什么。
可以说即便是爹娘站在他的眼前,他也未必就认识哪就是爹娘。
桥头走到桥尾,也只是陌路人。
柱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揉起了眼睛。
今日姑苏无雨。
拍拍屁股,柱子还是那个柱子。
金黄的元宝早已经燃烧殆尽,仅存的一点余热,并不能扫去阴暗寒冷的天。
柱子只是不愿相信,因为他知道,他的爹娘不是死了。
都还活着,而且活的很好,或许走过姑苏城的大姐小巷就能看到一户敞着朱红门院子的人家。
会看到一个拿着长长锯子的木匠,正在为街坊打造一块精致的木柜。www.xiumb.com
会看到一个妇人,站在灶房前,蒸煮着今日的食材,
锅中的肉在烟火的炙烤下,发出吱吱的声响来,翻腾的白色肉片,伴着金光滚烫的热油。
每一次落下竹木制作的锅铲,都会让肉香铺满整个院子。
丝丝白烟,顺着窗台,透过墙缝亦或是越过门栏,霎时间整个院子浮荡在肉香之中。
一直到,妇人的声音高喊,外面嬉闹的孩童才会不情愿的收收自己哪好玩的心。
不过今日不同,祭祖过后,难得吃上嘴馋已久的荤腥。
留着大青鼻涕的少年早已经迫不及待的等在了锅炉旁。
瞪着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双手趴在灶台上,舔着舌头。
妇人总是不忍心的抄出一块晶莹的肉片,悄悄的放在孩童的嘴边。
显然是怕祖宗看到。
所以说啊,天底下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啊。
只是柱子是个例外罢了。
回到方家,方泽早已经等在了门前,方家的祭祖在早上,流程有三天。
难得偷个闲。
见柱子回来,方泽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烧鸡,和一壶桃花醉春风,冲着他招招手。
柱没说话,倒是有些惊讶,本以为自家少年去祭祖了。
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终究是动了动了嘴唇,没声。
烧鸡就着黄酒,方泽对柱子的事情曾做过一些调查,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
至于夫妇二人为何这样做,方泽不想去猜。
且让清风拂过山岗,往事即是烟尘,起起落落也仅是如此了。
风风火火的小丫头难得不用读书,一个人拿着糖人,像一阵火红色的风。
直到跑出门外,一屁股坐在方泽的腿上,身后的二婶才长舒一口气。
“看好她,可不能让她出去胡跑。”
方泽点点头,冲着二婶眨眨眼。
二婶一愣,狠狠的撇了他一眼,挺着沉甸甸的胸脯,扭动着水蛇腰,向着房门内走去。
难得的风景,至少对方泽来说是这样。
小妮子走后,也就二婶风韵的身姿能让他生出一丝挑逗的情绪。
可二婶已经是二婶了,若是早生个十年,方泽一定会努努力,把二婶拿下。
唉……
小丫头倒是不客气扯下一块留着黄油的鸡腿,就往嘴里塞。
对这个小小姐,柱子永远用着仰视的目光注视着她。
就像是说对方是从天边走来的仙女,不过并不是这个意思。
方泽抱着小丫头,三个人望着夕阳,难得的宁静与安逸。
街边走过一辆马车,车轮碾过松散了石板,发出一声脆响。
马车旁是一个挑着青菜的货郎,穿着稻草编制的鞋子,背对着夕阳向着家的方向赶去。
路边的馄饨摊,仍冒着蒸腾的热气,葱花伴着虾仁的咸香味道弥漫开来。
一旁的酒肆,身着麻衣的老板娘,肥硕的屁股高高抬起,又是一坛老酒的酵子香。
此举引来了不少的看客,不由的舔舔嘴唇,一定是这酒香太迷人。
春水河风景依旧,画船廊坊,才子佳人络绎不绝。
锦瑟和鸣,夜夜笙歌。
船中女子,一身粉衣,朱红色的肚兜上绣着一对鸳鸯。
手中的眉笔顺着柳叶般的眉头走过,镜花水月,只见那镜中美人言笑。
真是寻常的一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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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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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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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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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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