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只有摆弄纱布发出的细微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凌伊突然说:“我们晚上还是分开睡吧。”
谢锦深还是没说话。
给她包扎完伤口,静默的收拾着东西,将医药箱放回原处。
“麻烦李姨收拾下次卧吧,我去睡次卧,次卧里有一个小吊椅,我很喜欢。”
凌伊声音轻快,就像平常和他聊天时的语气。
谢锦深脸上没什么表情,坐在她旁边,声音低冽,“我们把吊椅搬回主卧。”
不分开睡。
凌伊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潜在意思。
但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她又说:“你半夜老是不睡觉,会打扰到我,我就想一个人睡。”
借口蹩脚到谢锦深不忍心拆穿。
“之前在英国时我也是一个人,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她想着,咬牙再退一步,“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在次卧装监控,随时可以查看我的情况。”
她之前最不喜欢别人包括他监视她。
可现在……
谢锦深喉头哽咽了下,脸垂得极低,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的握着,用力到青筋暴起。
像是在隐忍某种情绪,可情绪来得太过暴烈,他有些忍不住。
医生说不能在她面前发脾气。
凌伊还在说着,想尽办法和他打商量,“我觉得一个人睡很舒服,说不定我一个人睡几次,睡眠质量就提升了……”
话还没说完,灼热的体温眨眼间逼到跟前,让她后背撞上沙发椅,毫无退路。
男人的手扣住她的肩压进沙发角落,明明凶狠偏执,却被他尽力压制着,低沉的声音带着点鼻音:
“之前在英国你是一个人,可现在不是,我是你的丈夫,我会陪你治病,会减轻你的痛苦,会一直陪着你。”
“我什么都不怕,就怕你离开我,你懂吗?”
“我倒宁愿你刚刚伤的是我,不是你自己。”他看着她手上的纱布,眼里尽是心疼。
他抚上她柔嫩的脸颊,摩挲着,声音平稳了些,“我以后好好睡觉,不打扰你,你会做噩梦,一个人睡在次卧,谁哄你?”
凌伊还是固执己见,清凌凌的杏眸低阖,只敢看他的下巴,定声道:“我不需要哄,等再困了就睡了。”
她还是这样。
谢锦深再难压制自己,扣着她肩膀的手轻颤着,冷厉着嗓音朝她质问:“你是不是一定要这样,分开睡说是为了我好,下一步是不是还要赶我走,再下一步是不是还要和我离婚?”
“我没有,你想多了……”凌伊小声辩驳,声音没什么底气。
不可否认的是,他的话确实戳中了她一半心思。
她现在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累赘,还是定时炸弹。
谢锦深凝视着她,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
他倏地靠近她,冰凉的唇贴着她的耳廓,一字一顿,裹满绝望,却又激出无可救药的执拗,“凌伊,你记住,你的病不是推开我的理由!”
“我不会放你走,你也别想丢下我,把你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都给我收一收!”
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有点凶,他叹了口气,轻声道:“凌伊,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和你在一起我很高兴,会觉得很幸福,你给我的情感价值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你别总把离婚挂嘴边好不好,那样我会很没有安全感。”
凌伊觉得眼睛有点湿润,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在此时汇成一个字,“好。”
他紧紧抱住她,恨不得把人揉进骨血,脸埋进她脖颈里,深吸她身上的气息,声音沉闷:
“你现在不适合想那么多,乖乖养病,等你好点了,我带你出去玩,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好看的地方你都还没见过呢。”
他好想带她去看看这世界上所有的美景,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体验一遍。
凌伊重重点头,“好,以后你带我出去玩。”
即使得到了承诺,男人身子依旧不安的微微颤抖,凌伊轻拍他的脊背。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就这样窝在凌伊怀里,颤着肩膀,还得让凌伊哄他。
她安抚着他:“不分开睡了,以后我们一直睡在一起,你抱着我睡。”
他抱着她,她应该就不会乱动了,更不会做些出格的行为。
“好。”男人声音很低,不仔细听微弱的几乎听不到。
凌伊心软的不得了,被这男人磨的化成了一滩水。
她承诺:“谢锦深我会努力和你永远在一起。”
“嗯嗯。”男人重重点头。
凌伊也抱紧了他。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抱坐在沙发上。
本是岁月静好的时刻,可没一会儿,凌伊突然觉得脖子里有些湿。
刚准备去摸,想到他现在比她还脆弱。
脑子里突然蹦出不切合实际的想法。
他又哭了。
除了这个猜测,她实在想不出可能。
凌伊伸到半空里的手顿住,转而放在他的背上轻拍,哄他:“我下次也不会这样了,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做不好的事情。”
“别哭……别难过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他的面子还是要顾及一下。
“没哭。”男人低声辩驳。
“嗯,那就行,我不喜欢爱哭的男人。”
凌伊顺着他说下去。
可男人不情愿了,声音低低哑哑:“不行,是个人都有七情六欲,女人准哭为什么男人就不准哭,你不能这样。”
“好,你说得对,不过以后只能对着我哭,不然不好。”
她说的很委婉,转手抽了张纸巾塞进颈间。Χiυmъ.cοΜ
一个平常高冷沉稳男人如今哭哭啼啼的,如果传出去,不知道还以为她欺负他了。
跟个小娇夫一样。
男人点头。
他平复着情绪,平复过来后还是不愿意松开凌伊。
长时间维持这个姿势,凌伊觉得脖子都僵了。
男人似乎发觉了,换了个姿势,将凌伊抱坐在自己怀里,死死不松手。
不停的在她脖颈处嗅着,“宝宝你身上好香,好喜欢。”
凌伊有些发困,懒声应他:“嗯,你喜欢就行。”
不知过了多久,她都快睡着了,男人突然冒出了句:“就算你放弃全世界,也不能放弃我,更不能抛下我一个人。”
“好。”她迷糊着声音应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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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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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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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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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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