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琳琅倚靠在床沿边,听见动静醒了过来,突然的光亮让她不太适应,揉了揉眼睛。
九辞怒气冲冲地踢开面前的椅子,顺手扔了个花瓶泄愤,然后疾步走到钟琳琅面前,径直拎起她的领子,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想死了!”
钟琳琅眼神厌恶地扫他一眼,“放开。”
她的语气冰冷,没有丝毫畏惧。
九辞冷笑一声,将她狠狠推开,“你怕是打错了算盘。”
钟琳琅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对他的话浑似没有听进心里去。
“你以为,救了瑾泓,就能一帆风顺了?”九辞讥讽道,“他不过是个平白送死的蠢货,你想从他那儿得到什么?未免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你生气了。”钟琳琅淡淡瞄他一眼,“就证明我成功了。”
九辞冷笑了一声,眼中怨怼的情绪分明。
钟琳琅没有避讳着迎上他的视线,“我说对了吧?杀了瑾泓,你就失去了一条好路子,可是你又不能不杀他,因为你知道,如果不杀他,他迟早会杀了你。”
九辞眼神骤然冷峻下来,唇角却是止不住地上扬。他伸出手,微凉的手指像是一条毒蛇,慢慢卡上少女的脖子。
“自然。”他冷冰冰地冒出几个字,笑意仅仅浮于表面,而无法深入至眼睛里,“我能杀了他,也可以杀了你。”
手指不断缩紧,不同于上一次,九辞这一次没有心软,看她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物。
钟琳琅脸色苍白,她微微抬眸,九辞身后立即出现了一把凌空的剑,剑锋直直逼近他的后脖。
剑锋冰冷的寒意顺着肌肤传来,九辞的脊背稍稍僵了僵。
他死死盯着钟琳琅,两人僵持不下。
片刻之后,剑身化为齑粉,在空中洋洋洒洒地落下。
九辞松开了手。
他的脸慢慢凑近钟琳琅,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他明明眼底冰冷得几近无情,嘴角却扯出一个极为讽刺的笑。
“看清我的脸了吗?”他说,“我不是傅景策,我是九辞。对我而言你不过是个工具,随时都可以毁掉。”
看着那张和傅景策一模一样的脸,钟琳琅几乎快要把后槽牙咬碎。
九辞忽然拉开与她的距离,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信来,狠狠扔在她的脸上。
“这是瑾泓的绝命书,可惜了,写给他弟弟的。”
他扔完信之后就离开了,钟琳琅把信捡了起来。
信封皱巴巴的,上面沾了些血污,她下意识伸手去拂,却什么也拂不掉。
拆开信,看见上面血红一片。是血书。
钟琳琅找了个地方坐下,慢慢看了起来。
“开头一直不知道写些什么,也不知道这封信会被送到哪里去。我依旧恨你,恨你夺走了我的一切,很多次我都在想,我是嫡长子,只有我配高高在上,你就应该低如尘泥。”
“父君将所有的爱都给了你,他从未想过我的母亲也是抑郁而终,也从未想过我的痛苦。于是我将恨转移到了你的身上。”
“其实你能活这么久,应该好好谢我。要不是我私底下护着你,你早就被人乱棍打死了。算了,不用谢我了,你这么无情,怎么会懂得感恩。”
“你母亲的死与我无关。我告诉你她是我杀的,因为我不知道如果不这么说,你会不会活不下去。给你一些恨,也是好的,恨我就恨我吧,反正我不喜欢你。”
“你死得太冤枉了,魔族的人不能死得这样窝囊。我会替你报仇。”
“我还有个愿望,但恐怕实现不了了。”
“惟愿阿策此生,平安喜乐,再无苦痛。吾此去一战,虽九死而不悔。”
“言之切切,望君悉知。”
信很短,署名是瑾泓。
可以说,九辞将他折磨得几乎没有一个人形了,他却还守着最后一丝倔强。
钟琳琅握着信的手忽然颤抖起来,在此刻她终于变成了原身。
这不是神女,而是沈绥之。
他没有亲人,这是瑾泓写给傅景策的信,按道理和他来说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看到“阿策”这两个字的时候,沈绥之的眼皮莫名跳动了几下。
这一瞬间,无数条幻影在他面前缓缓浮现。
他看见了有个小男孩,使劲拉着身边一位少年的手。那少年比他高了不少,小男孩仰头看他,嘴里不知疲倦地喊着哥哥。
少年满脸不耐烦,却还是握紧了他的手。
沈绥之可以猜到,这是傅景策与瑾泓。
他站了起来。
不远处忽然传来脚步声,隔着眼上的白绫望过去,沈绥之可以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在朝着他奔来。
钟琳琅气喘吁吁跑过来,她刚睡醒,头发还是凌乱着的。
“你怎么在这?刚刚是不是九辞来……”剩下的话她没有说下去,因为她看见沈绥之眼上覆着的白绫之下,忽然流出了一行血泪。
她愣在了原地,都忘记了话该怎么说。
沈绥之没有说什么,他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流泪这件事。Χiυmъ.cοΜ
他将手上的信递给了她,自己则慢慢走了出去。
走到半途,他回头看向钟琳琅。
“我们要快些动手。”他说。语气很平静。
回去之后的晚上,沈绥之在沉香榭的院子里枯坐了很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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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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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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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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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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