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琳琅跟着他,果然找到了瑾泓所在的暗室。
暗室里摆放着各种可怖的刑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扑面而来,夹杂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就着微弱的烛火定睛一看,只见地上匆匆跑过几只硕鼠。
钟琳琅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声,还好沈绥之及时捂住她的嘴。
两人的动静不算小,惊醒了瑾泓。
他的手脚都被铁链束缚着,遍体鳞伤,身上的衣服破败得早已看不清原来的样子,上面大片大片的血迹已经干涸了很久。
他从昏迷中悠悠醒来,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沈绥之。
眼前的少年一袭月白色长衫,白绫覆眼,但仍难掩盖其好姿色,看上去像是天宫里的神君。
瑾泓阴沉沉注视着他。
不知为何,看着沈绥之,他莫名其妙就想到了自己那个死去的弟弟。
那个,曾经让自己无比厌弃的弟弟。
却永远死在了那天晚上。
沈绥之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松开了手,咳了一声。
瑾泓这才反应过来,注意到了旁边站着的钟琳琅,他并不想见到她,于是将一双血眸微微阖上,额间的血莲缓缓浮现。
钟琳琅并不生气。
她知道瑾泓如此抵抗和她见面,是因为傅景策的自刎和她有关。
没关系,那就让沈绥之替她开口吧。
她抬手不动声色地碰了下沈绥之,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一脸不愿意配合的瑾泓。
血莲……他的额间有一朵完整的血莲?
而自己只有半朵……
血眸也是……
沈绥之仿若觉得自己身处另一个世界,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要飞起来。
魔族……他一个天赋异禀的上仙,怎么会和一个魔族有着如此相似的印记呢?
而且在山洞里的种种反常,无一不指向一个事实——他和魔族有关。
他越想越后怕,越想越入神,钟琳琅戳了他好几下他都没有反应。
她以为他魔怔了,刚要出声唤他,就听见瑾泓慵懒的声音:“神女既亲自来了,何故在本尊面前做戏。”
钟琳琅微微怔住,看向他。
瑾泓比原来瘦了好几圈,下巴尖尖,面容憔悴,嘴角和脖子上都是血,饶是如此,他还是摆出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琳琅今日前来,是想救魔尊于水火之中。”钟琳琅毫不畏惧对上他的视线,正色道,“并非做戏。”
然后瑾泓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仰着头笑出声来,身上的伤口不断被拉扯,他却像感受不到似的,只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救我?”
钟琳琅没有笑。
“没有人能救我。”瑾泓唇边的笑意慢慢逝去,“就像那个废物死的时候,没人能救得了他一样。”wWW.ΧìǔΜЬ.CǒΜ
他是在说傅景策。
听他的语气,好像从来都不可怜傅景策的死亡。他似乎从来都瞧不起这个半魔之躯的弟弟。
也许是后半句话戳动了沈绥之,他回过神来,不自觉看向瑾泓的眼睛,胸腔中血气上涌,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现在的魔君……”钟琳琅并不打算在傅景策的事情上和他有过多纠缠,她现在需要做的是尽快从瑾泓身上找到线索。
“我知道,”瑾泓虽然对着她说话,但眼神却看向沈绥之,“他是个冒牌货。”
钟琳琅点点头,并不惊讶,“不错。我们要灭了这个作恶多端的冒牌货。”
“……”瑾泓不屑睨她,“就凭你们?”
不得不说,他不屑起来的样子,和傅景策以前摆着的那张臭脸简直像了个十成十。
钟琳琅:“……”
“本尊能猜到你们为什么来这里。”瑾泓嗤笑,“不过是想利用本尊罢了。”
“对。”钟琳琅干脆破罐子破摔,“就是想利用你。”
“那就救我出去。”瑾泓一双血眸认真瞧着她,“救我出去,我就给你们最想要的线索。我被九辞囚禁了这么久,知道的比你们多。”
钟琳琅毫不犹豫,“好。”
这间暗室设置得十分隐秘,平常除了九辞自己,几乎不会有人来,所以此刻动起手来,也是比较方便的。
钟琳琅挽起袖子,准备先帮瑾泓将身上锁着的铁链给解开。
然而没想到这铁链十分古怪,各种解锁的仙法都试了一遍,它自岿然不动。
“……”瑾泓自然也尝到了这些仙法的滋味,他皱起眉头,“你们天宫的法术,都是这样没有伤害力的吗?”
“怎么可能!”钟琳琅的好胜心上来了,誓要证明自己的实力,“等着看吧。”
柔弱的办法不行,她干脆变出了一把剑,蓄力径直砍在铁链上。
两股力量相撞,撞出了火花。
铁链只被砍出了一点缺口。
沈绥之不忍心,主动过来帮她砍。
瑾泓看得有趣,继续嘲讽:“这一把资质平平的铁剑,可配不上高贵的神女啊。”
钟琳琅此时正一心一意看着沈绥之砍铁链,听见他的话也没在意,“可惜我的朝瑶剑,被封印在南泽台了。”
她承认得干脆利落,瑾泓竟不知道说什么。
他知道,她封剑,也是因为傅景策。
沈绥之直起身子,把剑丢了,沉思了一会。
钟琳琅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小子天赋异禀得有些过分了,身怀各种奇怪的法术,时不时就会让人开一次眼。
果不其然等他沉思了一会,沈绥之就想到了开锁的好办法。
红色的光在眼前闪过,瑾泓身上锁着的铁链应声倒地。
这下瑾泓傻眼了。
瑾泓勉强站了起来,声音迅速冷下来:“谁教你这法术的?”
“?”沈绥之心说这人变脸可真快,“没人教,我生来就会的。”
瑾泓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伸手紧紧握住他的肩膀,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实话?”
沈绥之皱起眉头,躲开他的手,“实话。”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钟琳琅害怕他们在这里争执起来,赶忙过去将两人拉开,“别在这儿吵,先出去再说。”
瑾泓死死盯着他,喘了口气。
僵持了一会,沈绥之把他扶了起来。
钟琳琅打头阵在前面探路,后面俩人一声不吭地跟着她。
沈绥之一边黑着一张脸,一边扶着瑾泓。
瑾泓看他一眼,薄唇微抿,狭长的眼眸黑沉沉看着他的侧脸,只觉得那块白绫非常碍眼,“你把白绫摘了。”
沈绥之惊异看他一眼,没理。
瑾泓也不生气,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没机会了。
“你们若是有空,就去阁楼里看一看。”他突然开口,伸出瘦弱的手拍了拍前面钟琳琅的肩膀,“那里堆了不少傅景策的东西,也许有你需要的。”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飘渺不定。
为了防止出意外,到暗室门口的时候,三人隐了个身,藏了气息,尽量不被发现。
然而九辞的戒备心实在太重,还特意在暗室门口设了层十分刁钻的结界。
钟琳琅和沈绥之只好现出原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解开结界之后,才发现瑾泓不见了。
到处都寻不到他的踪迹,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只好先回去,等天亮了再想办法。
第二天的将晓之际,逃逸出来的瑾泓在不夜宫袭击九辞失败,灰飞烟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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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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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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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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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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