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一会,她有点着急,心说自己不会正好和傅景策错开了吧。
莫名其妙地,她心里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刚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正门就打开了。
打开门的是护法璇落,看见钟琳琅拢着衣袖站在院子里,有些惊讶。
她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看着她艳丽的脸庞,钟琳琅急忙问道:“傅景策呢?”
璇落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马上就出来了。”
两人说话间,钟琳琅越过璇落,看见两三个胡须飘飘的魔族长老从书院里面走了出来,正互相说着话。
其中一人看见了钟琳琅,有些高傲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挥袖离开。
对于这些魔族长老来说,她一个天宫的神女,的确是个异类。
紧随其后的就是阿陆和傅景策了。
看见他平安无事地走出来,钟琳琅忍不住松了口气。
屏退身后跟着的侍从,傅景策慢慢走到钟琳琅身边。
日近西山,落日余晖,暖黄色晚霞温柔地洒下来,将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长。
“怎么到这里来了?”他温声道。
落霞将他的瞳孔映得很漂亮。
钟琳琅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只是说,“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你。”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下来,傅景策忽然觉得有什么在他心脏上轻吻了一下。
他想,他是喜欢这句话的。
“我今晚有些事,明天我再去看你。”他说。
不,如果今晚她不能留住他,那他就再也没有机会看见明天的太阳了。
“不好。”钟琳琅摇摇头,干脆拒绝道,“我有话想和你说。”
傅景策愣了愣,“有什么话不能留到明天吗?”
“不能。”钟琳琅蹙起眉头,“只能今天说,明天、后天都不行。”
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他毫无征兆地在她面前消失。
她只想,救他于水火之中。
看着自己的衣袖被少女白皙的手拉住,傅景策薄唇微抿,似乎有些为难。
他垂眸思考了一会,然后转头对阿陆说:“等以后再找个机会吧。”
阿陆有点诧异,没想到尊上会为了神女而放弃修炼心法。今晚是修炼心法的最佳时机,等过了今天,就又要等一个月了。
“尊上想好了?”他试探地看了一眼钟琳琅,又看了一眼傅景策,“属下都听尊上的。”
傅景策点点头,“神女有话和我说,你就退下吧。”
阿陆说了声是。
他今天陪花禾那小丫头玩了一天,浑身都酸痛非常,正好现在回去好好躺一会。
等目送阿陆走了之后,傅景策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袖子,“现在可以说了吗?”
钟琳琅忙不迭松开手,支支吾吾了好一会。
诚然这只是个为了留住他的理由,真要说什么,她一时半会还没有编好。
傅景策又低声问了她一遍。
钟琳琅无奈,慌忙之中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去,“跟我来。”
少女走得匆忙,她握着他的手不自觉地缩紧,傅景策忽然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钟琳琅把他带到了一个很僻静的地方。
是位于魔宫最西边的一处亭子,平常没有什么人过来,有一段很长的桥,站在桥上,可以看见下面是波光粼粼的湖水,偶尔还会有几只锦鲤在游动。
这处地方是钟琳琅之前无意间发现的,很清净,也很适合赏月。
不过傅景策在看到这处亭子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你带我来这,是想说什么吗?”
钟琳琅显然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她只是在庆幸这下终于能蒙混过关了,“这个地方是我发现的,没什么人,但很适合赏月,我想带你来看看。”
“……”傅景策似乎轻飘飘叹了口气,“现在天还没黑。”
钟琳琅:“……”
“再等等。”她说。
“嗯,”傅景策和她一起站在桥上,低下头看着湖水里游动的锦鲤,“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m.χIùmЬ.CǒM
看他见怪不怪的样子,好像他知道这个地方。
钟琳琅迟疑着,“什么地方?”
少年语气淡漠:“斛水亭。”
这名字挺熟啊。
她心里咯噔一声。
斛水亭?是“遇蓁蓁于斛水亭”的斛水亭?
钟琳琅有些懊恼,没想到这竟是傅景策母亲和父君初识的地方。
这亭子也真是奇怪,也不挂个牌匾!
“啊,这……”钟琳琅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开口,想道歉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没事啊。”看见她窘迫的样子,傅景策摇了摇头,“这地方挺好的,自母亲死后,我就再也没来过了。”
他叹了口气。
“我只是觉得很巧。母亲误闯魔宫,遇到了父君,她大概没有想到,这里会是困住她一生的地方。”傅景策唇边的笑意淡淡的,可钟琳琅分明看见了他眼中的失落,“他们的结局太糟糕了。我会忍不住想,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也这么糟糕。”
原来在想这个啊。
钟琳琅没办法回答他,在很多个瞬间,她都觉得,她和他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怎么会是一个世界的人呢?一个神族,一个魔族,注定了仙魔殊途。
钟琳琅也低头看着湖水,右眼皮疯狂地跳动起来,她居然莫名有些心慌。
“你恨我吗?”压下心中的不安,她低声问。
“不恨啊。”傅景策轻松地说,“不恨了,从那天你自断一根仙骨起,我就不恨了。你不喜欢我,你没错,我为什么要恨?”
……喜欢?
这个问题她永远也给不了答案。喜欢也好,不喜欢也好,她都说不出口。
她首先是神女,其后才是她自己。
“也不是不喜欢。”钟琳琅想了想轻声道,“不是不想,是不能喜欢。”
什么是喜欢呢?
是他好几次把她拉到身后的手,是他浑身伤痕却背起了昏睡不醒的她,是他在枕头下小心翼翼藏着的白玉珠串……
天色渐渐暗下来,少年转过头去看她,黑沉沉的眼眸里像是燃起了一小簇火,她看见他唇边浮现出的浅浅笑意:
“我知道。”
他在高兴什么呢?
钟琳琅脸有些红起来,心里却越发慌张,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阻止了傅景策的死亡吗?怎么还会这么心慌?
像被人攥住了心脏一样呼吸不过来。
“怎么了?”看到她脸上的不适,傅景策表情正经起来,关切道。
“没事。”钟琳琅皱起眉头,“就是感觉有些心慌。”
傅景策问她要不要回去,她拒绝了,她还想多待一会。
他们不知站了多久,最后离开的时候,傅景策看着她,很认真地说:“我会永远记得今晚的月光。”
很美。
钟琳琅的心忽然被什么触动了一下。
“我也是。”她说。
少年笑了起来。
傅景策送她回瀛华殿,人还在路上,就看见有个身影慌慌张张地朝他们跑来。
不,是两个人影,一前一后。
前面的人影跑近了,钟琳琅才看清那是关雎,关雎满眼是泪,跌跌撞撞地奔到她面前,整个人却瘫软在了地上。
那是一种十分绝望的眼神。
钟琳琅心里咯噔一声。
后面的影子是个卫兵,他跑到傅景策面前,看了一眼关雎,在傅景策耳边说了些什么。
“琳琅。”傅景策说,“花禾出事了。”
他的语调很轻柔,生怕她听了崩溃。可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个惊雷,炸得钟琳琅什么也听不到了。
她愣愣看了一眼关雎,又看了一眼他。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心慌了。
不是因为傅景策,是因为她的小花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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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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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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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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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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