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身体很不好,每天都要喝一大碗药。
钟琳琅坐在厨房里,正一只手拿着蒲扇,给正在煎药的小炉子扇风。
外头正在下雨,透进来的丝丝凉气和氤氲的药气混合在一起,生出阵阵白雾。
“春枝姐姐!”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钟琳琅抬头看一眼,穿着淡青色棉布裙的芍药正掀开帘子走进来,眼睛里亮晶晶的,“娘娘的药煎好了吗?”
“煎好了。”钟琳琅点点头,将药倒进白瓷碗里,放在托盘上端走。
芍药跟着钟琳琅,忍不住摇摇头道,“今天是十五,晚上陛下会来。”
长乐宫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淑妃虽然不得圣宠,但每月十五,皇帝都会赶过来看她。
踏进寝殿,看见淑妃正倚靠在贵妃塌上,怔怔看着窗外的雨滴。凉风进来裹袭身体的温度,她忍不住咳了几声。
芍药赶紧过去把窗户关上。
“娘娘,喝药了。”钟琳琅端着药碗走过去,手上还拿了几块蜜饯。
淑妃微蹙眉头,只看了那黑乎乎的药汁一眼,就别过了头去,“我现在不想喝,你放那儿吧。”
“今晚陛下要来。”淑妃又咳了好几声,脸色显得更加苍白,她微微扬起脸,像是在看镜中的自己,“给我梳妆梳妆。”
芍药立即应了声是。她拿起梳妆盒子,里面盛放着各色脂粉。
有了胭脂的掩饰,淑妃的脸色果然红润了不少,整个人也添了几分精神。
现在已经入了深秋,外面的天色也暗下来了,钟琳琅在屋里点了灯,打发人去备晚膳。
“我讨厌这样的日子。”淑妃忽然开口说,“每月十五,精心打扮,陛下才会来看我一眼。有的时候想想,宫里的女人真可怜。”
她说完这话突然笑起来,钟琳琅清楚地看见,她的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泪花。wWW.ΧìǔΜЬ.CǒΜ
等晚膳要用的菜上齐之后,皇帝就来了。
他携带着一身寒气而来,身边的太监将伞收起,递给了皇帝身后的侍卫。
钟琳琅将淑妃从贵妃塌上扶起。
“陛下。”淑妃有气无力地低唤,可是却没有行礼。
皇帝皱着眉头看她一眼,示意她坐下。
其实皇帝挺年轻,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面容俊朗,看起来是很有威严的长相。
“这药,怎么不喝?”皇帝看到了桌上搁着的药碗,转过头来问淑妃。
淑妃歪头看他,微笑起来,“陛下希望臣妾喝下去吗?”
“这是什么话!”皇帝低声呵斥道,挥挥袖子让伺候的太监布菜。
淑妃想了一下,端起药碗,仰头毫不犹豫地将冷掉的药汁一饮而尽。
明明很苦,她却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春枝。”淑妃吩咐道,“把碗收下去。”
钟琳琅说了声是,拿起托盘将空碗收了下去,端起的时候碰到了淑妃冰冷的手指。
太奇怪了,她的身上没有任何生命的温度。
钟琳琅走出去,差点儿与门口的侍卫撞个满怀。
那侍卫微微低下头,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看,冷冰冰的。
钟琳琅心里忽然有了预感,“傅景策?”
“是我。”傅景策点点头,一边靠在门框上一边问她,“她情况怎么样?”
钟琳琅知道他口中的“她”是指淑妃,“身体很虚弱,没有多少日子了。”
“皇帝似乎不怎么宠爱她。”傅景策冷哼一声,语气里充满不屑,“我跟在皇帝身边,每晚都看到不同的妃子。”
深宫里的女人,失去了宠爱,本来也活不了多久。
今晚没有月亮,屋里的灯光映出来,衬得傅景策俊美的侧脸更加冷峻。
钟琳琅怕他提前动手杀了淑妃,劝说道,“你现在可千万别动手,淑妃若是含冤而死,定要惹出不少事端。”
皇宫这边好解决,可是人死后归冥府管,要是死后不甘心化作厉鬼,那可就麻烦了。
傅景策冷冷瞥她一眼,没再说话。
钟琳琅送完空碗之后就回到殿里待命了。她站在门口,虽然视线被珠帘挡着,但她可以清楚听到淑妃和皇帝的谈话。
“听说意嫔怀了孩子,臣妾要恭喜陛下。”淑妃轻轻柔柔的声音传来。
皇帝沉默了一会没有应答,过了一会才说,“好端端的提这个做什么。”
“臣妾羡慕。”淑妃毫不避讳,“臣妾再也没办法有孩子了。”
“芷书。”皇帝忽然喊她的名字,语气里添了丝不耐烦,“你真是糊涂了,朕来看你,你竟说这样的糊涂话。”
钟琳琅听见淑妃笑了一声,“臣妾是说中了陛下的痛处?臣妾没了孩子,不也是拜陛下所赐吗?”
皇帝噌地一下拍桌而起,“朕看你病得不轻,明日宣太医来给你瞧瞧。”
皇帝真的生起气来,也不多待了,拂袖便走。
看着皇上走远了,芍药这才叹着气走进来,“娘娘这又是何必。”
钟琳琅也走了过去。
淑妃双手撑着下巴,看她收拾碗筷,摇摇头,“我不过说了实话罢了。”
好几年前,她曾经也是个容貌娇俏、性格活泼的小丫头,整日开开心心,不知道烦恼为何物。所有人都宠着她,她有疼爱自己的哥哥,有怜爱自己的母亲,还有钟意的心上人。
那个时候,心上人骑着马来接她,笑容肆意,对她说,“芷书,嫁给我吧,我当了皇帝,你就是皇后。”
她受了蛊惑,轻而易举相信了他。
可是他没有让她当皇后,只封了妃。殊不知,其实自己是他稳固地位的一颗棋子。
她自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可是这真爱一次又一次地置她于深渊。她的一颗真心被反复践踏,从被灭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死了,死在了那个如今日一样的雨夜。
明明当时是燥热的春雨,她却觉得冷。她跪在宫门外好几个时辰,他却没有看她一眼。
她大病了一场。
上天为了惩罚她的愚蠢,让她的孩子早夭,她的身体越发虚弱。他再不会怜惜她,给她赐的药里都放了朱砂,她喝下去,也不会和他有孩子了。
淑妃闭上眼睛,眼角渐渐湿润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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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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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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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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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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