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门外排起的长龙,亲王皱起眉头,“这些都是发热的人?”
王茂良起身回话,“是的,王爷,从院子里一直排到街上,三家医馆每天如此,今天似乎比前几天要多很多。”
“进去看看。”说着果亲王迈步走向院门,一只脚刚刚迈进大门,就听身后有女子呼唤。“嗨,亲王弟弟,我正找你呢!”
亲王转身寻声望去,见毓姒怒气冲冲地朝自己快步走来,身后跟着那个叫石四的人,穿着和那天见面时一样,依然是戴着遮面巾。
“放肆,你是什么人?”王爷的一名随从上前阻拦。
“你算个老几……”话音未落,那侍卫已经飞了出去。众侍卫见状一拥而上拦住女子,将其围在中心。
“别动手,姒姐姐。”允礼连忙出声阻止,他知道惹恼了毓姒,这些侍卫都没好果子吃。他快步走到毓姒身前,“姐,你找我有事?”
毓姒板着脸气呼呼地质问果亲王,“允礼,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呀?”
允礼被问得一头雾水,“怎么了姐姐?你慢慢说,别急。”
“那天你答应的好好的,我们的粮食到了,让那个知府放我们的人进城。现在我们的粮食到了,他不让我们进,还要把我们的粮食扣押,说是要充公。”毓姒气哼哼地告状。
未等允礼开口,毓姒身边的石四作揖行礼,“石四见过王爷,王爷吉祥。”接着他解释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从江浙平价购进的粮食今天到了,大概有两万担。在东门外守城官不让我们进城,他说知府大人有令,所有粮食一律扣押充公。所以小民没办法了,只能找王爷您问问到底是什么理由要把粮食充公?”
“有这样的事?姒姐姐,石兄,二位先别着急,容小王把事情问清楚。不如我们到医馆里坐坐。”说完亲王转身吩咐属下,“来人,把周弼杰叫来。”然后允礼作势请石四和毓姒进医馆。
石四拱手,“让王爷您费心了。”说完随着亲王进院。
允礼与石四并肩而行,“石兄客气了。石兄的大善之举小王钦佩得紧,我想周知府下这样的命令一定是有他的考量,等他来了,问问清楚,误会自然就解开了。”
几个人进了院子,见一个年轻男子跌跌撞撞的从后院跑出来,身后有三四个兵丁边追边喊“站住,别跑”,还有妇女带着孩子呼喊着跟在他们身后。兵丁们很快就抓到他,那人苦苦哀求,“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不去客栈。死我也要死在家里。”身后的妇人哭喊着,“孩子他爹……你们放了孩子他爹吧!”
亲王驻足,蹙起眉头,他问王茂良,“怎么回事?”
王茂良赶紧上前回话,“回王爷,这人一定是出痘了。让他去客栈,他抗拒。”
“他一个病人你们抓他干嘛?”毓姒不解,插话问。
“姒姐不知,我们现在是把所有发热出痘的人集中在客栈进行隔离,目的就是不让他们再传染其他的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允礼想毓姒解释着。
石四颔首竖起拇指赞许地说的,,“所以亲王把全保定府的郎中也都集中在医馆,药也集中起来了,百姓发热就医只能来医馆,这叫自投罗网,亲王的这个法子很高明呀。”顿了一顿,他继续说,“这是好事,但石四不解,为什么这些人不配合呢?是不是没有和病人解释清楚呀,我想解释清楚了,大多数病人都会配合的吧?”琇書蛧
亲王看着王茂良,“王茂良,你们是不是没有给病人讲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呀?他们回到家了,很可能会把全家人都传染了。”
王茂良苦着脸,“王爷,现在看病的人实在太多了,郎中们根本没有时间解释。您也看到了,门外排着那么多人,就这样到天黑恐怕都看不完呀。”
亲王摆摆手,“这不是理由。你这样强行把他抓了去,他不能理解,肯定会伺机逃跑。去好好和他讲清楚,不能这么蛮干。”亲王吩咐,王茂良带着众医者离开。
随从找了一个安静的跨院,亲王和石四等等人进来屋坐下,亲王一声叹息,“石兄有所不知,严格的说这个法子刚刚开始实行,还有很多漏洞,你比如说吃饭问题,这么多病人的吃喝拉撒怎么解决?让病人家属送饭,伺候他们,这显然就失去集中隔离的意义了。”
石四想了想,颔首道,“王爷说的问题确实很麻烦,人集中起来了,没吃没喝肯定不行,早晚人还会跑。”
亲王苦笑,“石兄说的没错,这几天就不断的有人逃跑。吃饭问题还好解决,最难的是人手,人手不足呀,拿最简单的说,小王可以派兵把客栈封锁起来,可是每个客栈集中了那么多病人,谁给他们送饭,伺候他们呀?只有他们的家属才有可能伺候他们,别的人,恐怕是躲他们还来不及呢。”
“王爷说的确实是实情,这事还真不好办……”石四也是摇头,无计可施。
说话间知府周弼杰匆匆忙忙赶到,“王爷找下官何事?”
亲王板起脸问,“周知府,那天本王不是给你说的很清楚,石四他们的粮食进来,你要放人进城,怎么今天守城的说你下令所有粮食一律扣押充公呢?”
周弼杰拱手作答,“回王爷,昨天去城外大户收粮的人回报,大户们都不配合,不愿意把粮食平价卖给官府,而府里的存粮不够支撑城内供应,尤其是粥棚,原本算计着封城以后,城里无家可归的人不会有太多,城外灾民又进不来,压力不是很大。可是王爷下令由粥棚供应客栈的吃食,目前千八百人还可以应付,可臣想的是过不了几天,等所有地方都住满了人,咱们粥棚可就供应不起了,人太多了,库里没那么多粮食。所以今早臣就下令收集城内所有米店的粮食,官府按300文一斗买下来,以备应急。臣没说过要扣押石四他们的粮食,更没说过要充公。”
果亲王半晌不语,他知道周弼杰说的这个问题远比石四他们的粮食要严重的多。官府收不到粮食,靠着民间的那点存粮支撑这么多病者的一日三餐,简直就是杯水车薪。从现在看医馆门前排起长龙看,今日染痘的人数一定会大幅度增加,而且这种快速增长的趋势只会增加不会减少。如此看来周弼杰的担心不无道理,官府是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的。必须赶紧想办法,要么从外省调粮,要么停止官府供应改为由病人家属自己送饭,可这样又怎么能控制疫情的传播呢?
石四拱手说道,“如此说来这中间是有误会了。王爷,可否这样,请周大人先把粮食放进来,按咱们上次的约定,一半的粮食用来救济灾民,另一半的粮食按三百文出售回本钱,如今知府大人下令收购全城粮食,那就按照大人的规定那一半粮食交给官府,至于什么时候给银两,以后再说,您看如何?”
“哥,那我们拿什么再去进货呀?人家可不会给我们赊账。”毓姒吃惊地看着石四。
石四对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我想办法。”
允礼在一旁看着,心说真是感动极了,他知道作为生意人最重要的就是本钱,本钱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巧妇手中的米,可石四甘愿冒着巨大的风险主动提出把辛辛苦苦运来的粮食拱手交给官府,而看他的意思还要继续投入,两万担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他还分文不赚。想到这里,允礼向石四拱手,“石兄真是深明大义,令小王佩服。那就按石兄说的办,钱的事情石兄不必担心,小王出来时已经吩咐户部调拨银两,这几天应该到了。石兄放心,小王说到做到,绝不会让石兄赔了本钱。”
石四笑了笑,“王爷您多虑了,石四只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至于钱财,那都是身外之物。再说这些钱又没花在别的地方,救民于水火,乐得其所呀。对了,听了周大人刚才的话,石四倒是有个想法不知该不该讲。”
允礼连忙说,“石兄请讲。”此时的允礼已经当石四为交心的知己,对于石四的话不说是言听计从,起码他知道,石四是真心实意的在帮着自己。
“现在看保定疫情爆发在所难免,这么多人都靠着官府供应吃食和药品,也确实有些困难。石某觉得此局的关键在于人手不够,如果我们有充足的人手在客栈帮忙,那么病人家属就可以把饭送到外面,再由我们的人负责送进去,这样既可以缓解官府粮食不足的压力,同时病人也能得到照顾,也能安心治病,起码也不会逃跑了。”
亲王颔首,“石兄的办法好是好,只是谁愿意冒生命危险干这个事?”亲王想的很现实,这场瘟疫实在是太凶险了,虽然没到粘上死挨上亡的地步,可也是百年来少有的了。要说有爱心,捐钱捐物没问题,但明知道要面对的是身上带有病毒的病者,自己被传染的风险很大,在这种状况下谁又能做到毫不退缩呢?
“这还不好办,官府多给银子不就完了。组织一支敢死队,别忘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毓姒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石四连忙把话接过去,“阿姒说得对,组织一种敢死队,这些人是自愿的,同时又不怕死,可以完成这个任务。只是不知道需要多少人?”
“是呀,整个保定府不知道要多少人?”亲王喃喃自语,他抬眼看着周弼杰,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周弼杰盘算了一下,“全保定府一共有五十八家客栈,还有二十六家院子,再加上合署办公后能腾出来的衙门,就算一百一十处吧,每个地方二十个人是总要有的。”
“也就是说二千到二千五百人。”石四默默地颔首,他抬眼看着果亲王,拱手施礼,“王爷,如果王爷信得过石四的话,石四愿意组建一支两千五百人的敢死队。”
这大大出乎允礼意料,他一脸疑惑地看着石四,“噢,石兄,说说你的打算。”
“石某在山西和陕甘有很多交情过命、肝胆相照的朋友,招呼一声来二千五百人还是可以做到的,都是一些懂得大是大非的人,他们只要来了就不会计较个人得失,会全力以赴地竭尽所能。”
允礼颔首,“这个小王完全相信,人与类聚,以石兄的为人,您的朋友一定都是侠肝义胆、出类拔萃的。如此甚好,石兄要是真能组建这样一支敢死队,那可真是帮了小王大忙了!只是不知道需要多久?”
石四算计一下,“离着近的三五日可以到,远点的十五日内也应该到齐了。石四这就派人去叫他们来,只是这几天需要王爷派人支应一下了。”
“这个你放心,人手再进也不能松了这件事,这可是最重要的。”亲王拍着胸脯打了保票,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问石四,“对了,石兄,来的这些人怎么安排?”
石四一愣,旋即明白亲王所问,“人来了安排在哪里当然是听王爷的调遣,至于你说的这些人的吃喝问题不用王爷操心,都是石四的朋友,石四理应招待他们。”
允礼摆摆手,“诶,这可不行,小王按每人每天一两银子标准拨给石兄,这些人是舍了性命来的,说什么也不能亏待了他们。”
石四笑着拱手称谢,“那石某先替兄弟们谢谢王爷了。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们的人先到城西望乡客栈集合,次日早上进城,王爷您和守城官打个招呼,说是西救会的,放他们进来,一天一次,这样不会给守城士兵造成麻烦。”
“西救会,好,就这么办。”亲王爽快地答应下来。
毓姒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大声对允礼说,“诶,允礼,不如你给我个令牌,我每天出城接他们,也省得我天天飞来飞去的麻烦。”
允礼惊讶地看着毓姒,“姒姐每天都出城?”
毓姒不以为然的看着允礼,“那当然了。封城对我来说不起作用。”
允礼想想也是,皇宫都拦不住她,小小保定府又能奈她何?自嘲地笑笑,“那是,谁能封得住姐姐你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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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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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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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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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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