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点头算作还礼,示意二人起身,皇上却不置一词。二人见了,不敢起身,依然跪在当地,场面略显尴尬。
“璟琳夭亡,是安妃跑来告诉朕的。朕把整个后宫和皇室都托付给你二人,你二人就是这般报答朕对你们的信任的吗?”皇帝的话冷冷的,整个暖阁瞬间被凝固了,没有人敢答话。
“你们当朕是什么?是空气吗?”说着他抄起桌子上放置的茶杯用力朝二人身前惯了出去,“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茶杯碎落在厚厚的毯子上,茶水和茶叶飞溅在二人的衣服上。二人不敢有丝毫的躲避,直挺挺地跪着,倒是跪在一旁的安妃吓得一激灵,身不由己地往后缩身。
很久没有见过皇帝如此大发雷霆,皇后也不禁有些失色,连忙跪下劝皇上息怒,“皇上息怒,且听她二人把事情说清楚,要打要罚再定不迟。太医不说了,皇上现在最忌讳的就是大怒大喜,为了您的龙体,您就消消气,让她们把事情的原委说明白,也许她们有其他方面的考虑呢。都是自家人,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朕不是不让她们说话,朕也知道她们会说的头头是道,振振有词,会怼得朕无话可说。我生气的是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们竟然不告诉我,这个家,我还是不是一家之主?往大了说,她们把我这个一国之君放在什么位置?”皇上有些咆哮。他愤怒的是他的权威受到质疑,在他看来,所有大事小情,他必须知道,任何人都没权利隐瞒!xiumb.com
皇后不觉被皇帝的一席话逗乐。“我当是为了啥,在这个家里,您是大老爷,理所当然的是一家之主,我们都是您的妻妾奴才,您就是我们的天,我们有大事小情的不都是第一个告诉您的吗?皇上,您想想,熹贵妃和毓媩哪个不是办事妥当的?这事若是明明白白,利利索索的,她们定一会早就说了,我想这事跟定是很复杂。熹贵妃,你说说吧,怎么回事?”皇后好言相劝。
熹贵妃语未出泪先落,这是她对付皇上百试不爽的法子。“四郎这样说梵梵,梵梵真是好伤心呢。皇后娘娘生病,四郎把整个后宫和皇家子嗣都托付给梵梵,梵梵深感责任重大,不敢有半分懈怠。您看看,臣妾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若不是有毓媩妹妹帮着,现在恐怕连骨头也剩不得几根,四郎还要这般狠心地用茶水泼梵梵,倒让梵梵寒心至极。早知如此,当初何必接下这份苦差事,索性在景仁宫养尊处优,不也省了今日这般羞辱。”熹贵妃这番声泪俱下,就算皇帝有再多的怒火也都熄灭了。
“唉,好了好了,朕拿你没辙。我也不是责怪你们,我是因为璟琳的事着急。毓媩,你说说怎么回事,我不想听她哭哭啼啼的。”皇上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回皇上,璟琳公主的奶娘出痘,传染了璟琳,可怜的璟琳食道、胃里和大肠都长满了痘,没法进食,几乎是被活活饿死的。”
毓媩说到这里,皇后娘娘不禁落泪,“这可怜的孩子。”
“自从四阿哥,五阿哥全家搬进慈宁宫,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事情发生,突然间孩子的乳母染痘,我们觉得此事蹊跷,后来查明,有人在乳母出痘前几天给她送过胭脂水粉和宫廷饽饽,乳母正是吃了那些饽饽才染痘的,这说明有人故意下毒,事关谋害皇家子嗣,所以熹贵妃和奴才不敢怠慢,从目前所有已知证据看,咸福宫宫女红霞有重大嫌疑,所以熹贵妃才叫人拿了红霞。此事关系重大,在没有确凿事实前,奴才以为不宜禀告皇上和皇后娘娘,主要是怕皇上和皇后娘娘为此事心急,影响治疗,不想今日安妃娘娘闯宫,还是惊扰到皇上和皇后娘娘。这是奴才始料不及,请皇上和娘娘治奴才不告之罪。”说着毓媩用眼睛瞄了一下安妃。
“是呀,皇上。如果不是安妃闯宫,我们自然会在查明真相后禀告您和皇后娘娘。您想想,这么大的事,我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隐瞒呀。再说,我现在恨不得亲手剥了那个下毒之人的皮,为我的璟琳报仇。我们不告诉您,也是怕您心情波动,影响治疗呀。”熹贵妃见机连忙补充。
“我也不知道两位姐姐没有把此事禀告皇上和皇后娘娘呀。”安妃在一旁怯怯地说。“但是,皇上,臣妾真的是冤枉呀,臣妾没有子嗣,和四阿哥一家更无半分恩怨,臣妾自己都不出要加害他孩子的理由,请皇上您明鉴呀。”
皇帝颔首,“如此说来,此事确实关系重大,下毒之人是直指皇家子嗣,这是要朕断子绝孙呀,实在是可恶。目前可查到了什么?”
“这个。”毓媩欲言又止,用眼睛扫了一下安妃。皇后立即明白,“安妃妹妹,这里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
“慢,”皇帝阻止,“安妃今日违反宫禁,擅闯养心殿,其所作所为实在不配位居一宫主位,即日起降为贵人,居咸福宫,皇后娘娘觉得如何?”
皇后赶忙迎合,“皇上您不说臣妾也要处置她,今日的事她做的确实有失妃子之德,安妃,还不谢恩下去,回去后好好闭门思过。日后好好服侍皇上,是你的终究是你的。本宫还是那句话,身正不怕影子斜,脚正又何惧鞋歪,这事若不是你所为,任何人也栽赃不到你的头上。”皇后的话很明白,叫安妃避锋芒而图东山再起。
安妃行跪安礼,起身欲走。皇上接着皇后娘娘的话补充道,“皇后说的对,真金不怕火炼,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真凶是绝对不会逍遥法外的,你回去吧。”望着安妃失落的背影,皇后不禁黯然,“唉,真是多事之秋。毓媩,现在没有外人了,你可以说了。”
毓媩回话,“目前掌握的线索和证据都指向了咸福宫,红霞的笔迹经鉴别与留在慈宁宫物品登记簿上的笔迹有七分相似,但是奴才还是觉得证据不足。主要是动机,如安妃所言,她确实没有理由谋害皇家子嗣,安妃是六年时进宫的,她与两位皇子素无往来,与熹贵妃和裕妃也没有恩怨,而且她是蒙古部族进献的妃子,与朝中王公大臣也没有什么往来,所以指认她是谋害元凶显然站不住脚。很有可能是元凶施展的障眼法,把安妃推出来当替罪羊,扰乱视线,迷惑我们。”
皇帝颔首,“毓媩分析得到有道理。朕也觉得安妃的可能性很小。此事一定要彻查,真凶不除,皇家永无宁日呀。”见熹贵妃和毓媩仍是跪着,自觉不妥,说道,“你俩还要罚跪吗?赶紧起来吧。”
毓媩起身。
“不,臣妾的衣服脏了,跪着正好遮遮丑。”熹贵妃努起嘴娇嗔着,跪地不起。
皇后笑骂,“你这小蹄子,皇上给你台阶你还不下。这点上你可真得学学毓媩,她比你乖巧太多了。”说罢揪着她的衣袖生生地把熹贵妃拽了起来。
皇帝索性不理睬她,转向毓媩问道,“慈宁宫上下其他人情况如何?”
毓媩自然知道皇上关心的是什么,“所幸两位皇子安然无恙,只有璟琳的生母富察格格被传染了,目前已经隔离治疗。皇子们和裕妃都已经种痘成功,皇上您放心吧。”
皇帝颔首,“那就好,辛苦你们二位。都是自家人,客套话就不说了,抓紧时间赶紧抓到真凶。”见熹贵妃仍是跪地不起,轻轻一笑,“梵梵,赶紧起来吧,回头朕赔给你十件衣服。”皇上自己给自己打趣。
贵妃撒娇地看看皇帝,努着嘴,老大的不乐意,“皇上说话可得算数。”
毓媩和熹贵妃携手走出养心门,二人互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你笑什么?”熹贵妃谷梵问毓媩。
“我在笑咱们的大老爷,都这么大人了,还是这样小孩子脾气。他这种人呀,也只有姐姐能治他。我发现只要姐姐一哭,他就没辙了。以后我也得学着点,免得他总欺负我。”毓媩调皮地说。
熹贵妃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你拿他没辙,所以他总是指使你干这干那的。他拿我没辙,所以他得让着我、宠着我、惯着我。我呢,我拿你没辙,你比我聪明呀,所以事事我都得听你的。”说完,熹贵妃坏坏的一笑。
毓媩撇撇嘴,“快拉倒吧,你从哪里学来的这样油嘴滑舌?对了,你干嘛笑?”
熹贵妃微微一笑,“我是笑安妃,自作聪明,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偷鸡不成蚀把米,皇上降了她的位份,也算是合该她倒霉。”
毓媩微微一笑,“不管怎样,今天她也算不虚此行了,姐姐没听皇上说吗。真凶不除,永无宁日。就是说皇上已经认定了,安妃不是真凶。所以说她虽然降为贵人,但得到了皇上的信任和庇佑,你说是不是值了?”
贵妃颔首,“你这么说也有一定道理。其实她今天不闹腾我们也已经基本把她和红霞排除了。晌午的时候你不在,余佳和顺子回报,说没给那个红霞用刑,刚挥了几下鞭子,就吓得尿了,把烧红的烙铁在她面前晃晃,她竟然晕死过去了。余佳说,这么怂的人是没有可能去给人下毒的,除非你用刀子逼着她干。”
毓媩颔首,“嗯,余佳说的这点我信,毕竟她是从慎刑司出来的人,这方面的经验比你我都丰富。我也曾问过红霞,宫里还有谁知道她和徐嬷嬷的关系,红霞说了一个人,姐姐猜是谁?”
“这宫里宫女、太监、侍卫、杂役何止三四千人,我哪里猜得出,你别卖关子了。”一向急性子的熹贵妃催促着。
“储秀宫大太监海明。没想到吧,他们是同一个村子里的出来的,论起来,海明是红霞的长辈,远房的堂叔。据红霞说,她与海明没什么来往,但相互稍带个家书包裹什么的还是有的。既然那海明能拿到红霞的书信,模仿到七成相像也不是什么难事。签字的是个宫女,说明他还有同谋。那个徐嬷嬷也是认识海明,徐嬷嬷在弘历府中的时候,海明还托红霞给徐嬷嬷送过东西。”毓媩边走边说。
熹贵妃颔首,“怎么又是储秀宫?据我所知道海明是老妖婆的心腹,而且齐妃那个老妖婆是有谋害动机的,她与本宫素来不和,眼见奈何不了我,便要在孩子身上打主意,平时弘历一家住在宫外,她不好下手,如今在慈宁宫,她便有机会了。这次本宫饶不了她。”熹贵妃恨恨地说。
毓媩颔首,“是呀,自打弘时出事后,齐妃在宫里就失了势,她肯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可惜我们的猜测与推理虽然成立,但没有证据,也是奈何不了她。”
二人边走边思忖。“姐姐,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引蛇出洞。”毓媩停下脚步看着熹贵妃。
“引蛇出洞,怎么讲?”熹贵妃有些疑惑不解。
“我们散布红霞招供的假消息,做贼心虚,海明之流肯定会四处打听消息,这样他就露出马脚了。明天姐姐发布命令恢复各宫抄经祈福,每天派人到宝华殿焚烧经文,这样就给他们提供了打探消息的条件,我再动用粘杆处的人马介入进行跟踪稽查,他一定会出破绽。”毓媩说得胸有成竹,“另外模具和签字上还要继续查,重点放在储秀宫。”
“好,就这么办。你看,刚说完,我拿你没辙,你说啥我都听你的。”熹贵妃不忘调侃地说。
“你现在越学越坏了。”毓媩佯嗔,作势用指甲掐谷梵腰间的肉,“看我不撕烂你的。”
谷梵转身躲开,笑道,“你抓不到我的。”
二人在长街上嬉笑着,追逐着,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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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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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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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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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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