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不见,皇帝看上去更加萎靡,脸上寻不到半点血色,整个人都瘫在软塌之中,身边伺候的只剩下李煜和永寿宫的宫女素雪。
毓媩见状,鼻中酸楚,几欲落泪。行了礼,皇帝抢先开口,“好几日不见你们来,怕是你们把朕忘了吧?”皇帝的话语中流露出一丝的酸意,又像是见到久别亲人时撒娇的孩子。
“奴婢们怎么敢忘了皇上您呀,我们时时刻刻都想着皇上您呢。只是这几天奴婢们干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情,今天是来给皇上您报喜的。”彩月高兴的小嘴说个不停。
“哦?朕好久没有听到喜讯了。说说看。”显然彩月的兴高采烈感染到了皇帝,他也多多少少提起了一些精神。
“是这样,我们好了,痘疹好了,皇上您看。”说着撸起袖子给皇帝看。
“怎么竟有这样的事,医治好的吗?朕看看。”说着便要欠身起来。
毓媩赶上前一步,扶着皇上坐稳,“彩月说话没头没脑的,皇上您别急,奴才给您细细说。”说完毓媩拉起皇帝的手,8“奴才们不想死,便央求太医们救救我们,把他们逼急了,他们就想出了一个以毒攻毒的法子,死马全当活马医,不成想用药后,误打误撞的我们就好了。”
“什么以毒攻毒的法子?”皇帝疑惑地看着两位太医。方院使和刘裕铎赶紧跪下,“回皇上,微臣该死,微臣给姑娘们用的是钩吻,俗称断肠草。”
“这断肠草是剧毒之物,你怎敢在宫中使用?”皇帝的言语变得严峻。
方济才磕头回禀,“回皇上,这断肠草虽是剧毒,却有攻毒拔毒、散瘀止痛的功效,是外用良药。老臣之所以迟迟不敢使用,就是因为它有剧毒,不敢违反宫中用药规矩。”
皇帝微微颔首,“以毒攻毒,看来也是兵行险着,出奇制胜的法子。你拿她们做尝试,可是要给朕使用这断肠草?”
方院使吓得磕头如捣蒜,“皇上恕罪,臣万死不敢给皇上用这种药。”
皇帝不怒反笑,“她们用得,朕为什么用不得?难道在你医者眼中,病患也要分三六九等不成?方才她们也说了,不想死才央求你的,难道朕就想死吗?”
方济才惶恐地回答,“皇上恕罪,给皇上用毒可是灭九族的大罪,臣万死不敢呀。”
“若朕恕你无罪,你有几成胜算?”皇上直击要害。
“回皇上,皇上的病属于重症,是先伤及内脏而后发至皮肤。姑娘们恰恰相反,是先于肌肤表面而后侵蚀内脏,这属于轻症,她们几个只发于肌表未波及内脏,所以臣有八分把握医治。可皇上您,胜算不足四成。”院使说的毫无底气。www.xiumb.com
“那皇后呢?胜算几分?”皇帝问。
“臣给皇后娘娘请脉,娘娘早年患有心疾,属陈年旧伤,而钩吻走心经一脉,最易引起心疾,若心疾复发,后患无穷。况且皇后娘娘今日开始发热,说明已经伤及肺经,敬顺堂尚有两位姑娘状况与娘娘相似,至今未愈,所以不敢妄下定论,不过好的方面是那两位姑娘的病情在逐步好转。至于胜算,恐怕超不过六成。”
皇帝微微颔首,吩咐身边的李煜,“请皇后。”不一会儿,余佳搀扶着皇后来到东暖阁。众人施礼。皇后见到毓媩等人也是惊奇。
“皇后,告诉你个好消息,毓媩她们治愈了。”皇帝把喜讯告诉了皇后。
“有这等事?那可太好了,既然有法子医治,应该赶紧给皇上医治才是呀。”皇后也是十分高兴。
“只是需要用剧毒药物断肠草,皇后可愿意和朕一同医治?”
皇后不假思索,“皇上医治,臣妾便医治。剧毒何妨,生死由命,臣妾无怨无悔。”
皇帝颔首,“方爱卿你都听到了,朕命你即刻为朕与皇后医治,无论结果如何,朕都恕你无罪。”
“臣谢恩。只是臣有一事须禀明皇上。”方院使跪下给皇上叩首。“从目前看,臣的这个办法治疗轻症有效果,但是能否治愈重症,臣实在是没有把握。再加上娘娘患有陈年心疾,臣用药的时候恐怕是投鼠忌器,效果可能性会大打折扣……”
皇帝摆手打断了他,“诶,你不要有那么多顾虑。皇后刚刚也说了,生死有命,无怨无悔。你放手医治便是,朕和皇后都不会怪罪你。”
皇帝都这样说了,方济才再也无话可说,他俯身跪地,深深地给皇上和皇后娘娘磕头行礼,“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为帝后医治非同小可,请容老臣重新配药,明日始医治,望皇上恩准。”
说话间,外面传来击掌声,彩月连忙跑出去拿回来一封书信,毓媩接过递给皇上。皇上挥挥手,“朕累了,你们都下去吧。”众人退下,暖阁内只剩下皇后娘娘和毓媩陪伴着皇上。
“朕乏了,念给朕听。”皇上将手中的信笺递给毓媩。
“是”她接过那信念了起来。
四郎:
与君一别已是一月有三,妾日夜思君终不得见,以致茶饭不思,凌乱憔悴。前日七夕,妾凭窗眺望银河,遥见牛郎织女相会,想起昔日种种,不禁感慨多多。昔日四郎……
“停,肉麻的话就不要念了,都这把年纪了,还卿卿我我的,早就过了风花雪月的年纪喽。说重点。”皇帝挥手叫停。
毓媩和皇后对望一眼,忍俊不笑。余佳端进来参汤,皇后赶忙接过来,给皇帝喂食。
“馨茹,让她们服侍朕就好了,你也在发热,就不要亲力亲为了,仔细你的身体。”皇帝温柔地看着皇后说。
皇后笑笑回应,“臣妾无妨,太医刚刚给臣妾用过药,这会儿好多了。”
“熹贵妃娘娘说,后宫瘟疫大有失控之势。目前除慈宁宫外,东西六宫皆有人染病,常答应已经病逝。由于封宫,宫内各局、所、司、处人员得不到轮换,人员极度困顿,加之染病的人数众多,日常运转几乎停滞。”说到这里毓媩停顿下来,看看皇上。
皇上任由皇后喂着参汤,微闭双目,若有所思,又仿佛是心不在焉。
“贵妃娘娘也病了,感染风寒,目前主持全局甚为吃力,希望皇上您派人支援她以解后宫困局。”
皇上缓缓颔首。“这才是她的重点。没帮手了,向朕要人呢。”
皇后放下最后的汤匙,不无内疚地叹息,“都是臣妾的不好,为了一时的私心,误了后宫的大事。臣妾请皇上降罪责罚。”娘娘起身跪在皇帝身前。
“诶,皇后说哪里话,朕没有丝毫责备你的意思。”皇上示意毓媩将皇后娘娘搀扶起来。
“皇后认为谁可协助熹贵妃力挽狂澜?”皇上的语气愈发温柔。
“臣妾以为裕妃适合。裕妃与熹贵妃素来交好,做事相得益彰且有默契。”皇后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裕妃。裕妃与熹贵妃是同一天入的府,两个人的关系可谓孟不离焦,所以皇后提名裕妃。
“不可,裕妃在慈宁宫,不能离开。在朕看来,慈宁宫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两位皇子和皇孙们安全,那就是最大的幸事。当初真应该听皇后和毓媩的意见,让弘历、弘昼两家子去园子里。都是朕的错呀。”皇帝说完发出重重的叹息,悔恨之意溢于言表。
皇后见状连忙顺着皇上说,“是呀,当年先皇祖顺治爷为了皇家子嗣不受痘疫侵害,令苏麻喇姑带父皇宫外避疫,才有了六十多年的康熙盛世。皇上您这么一说,臣妾也觉得裕妃责任重大,万万不能离开慈宁宫。”
顿了顿,皇后娘娘试探着说,“除了裕妃,目前妃位上就只有齐妃和安妃,安妃年纪尚小,难堪大任。齐妃倒是宫中老人了,不然让齐妃试试?”
皇帝摇摇头,“弘时之事,齐妃甚是让朕失望。”
“也是呀,齐妃与熹贵妃素来不睦,也很难一起共事。”皇后赶紧附和着说。
帝后陷入沉默。少倾二人同时开口。“不如这样。”“有了。”
“皇后先说。”皇帝示意。
“臣妾举荐一人,肯定能当此大任。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毓媩丫头,刚好她的病也痊愈了,可以放开手脚地干。”皇帝颔首,“你我想到一起去了。”
毓媩听罢慌忙跪下。“皇上,皇后娘娘,可否听奴才一言?”
“这里没有外人,起来说话。”皇上抬抬手示意毓媩起身。
毓媩倔强地跪着,“奴婢得皇上垂爱,恩宠多年,如今后宫遇到危难,奴婢本该肝脑涂地为皇上和皇后娘娘穷尽所有。但奴婢向来刻意回避后宫之事,为的就是尽可能不招惹是非,不给皇上和皇后娘娘添麻烦。本来后宫诸人对于奴才就是颇有微词,暗生妒恨也是有的,恐怕难以服众,而且也十分尴尬,请皇上和娘娘三思。”
“丫头多虑了。”皇后笑着伸手扶起毓媩。“难不成是还在气恨本宫说你狐媚皇上的事?那可是本宫的一时昏话,算不做数的。妹妹若是还在气恼,本宫给妹妹陪不是了。”说罢便要行礼。
毓媩见状连忙跪下,“皇后娘娘,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的意思是,奴才在这宫中无名无分,充其量算是个官女子,而宫中的妃嫔和各位小主,随便哪一个都比奴才位份高,奴才又怎能管得了她们?”
皇后娘娘二次把毓媩扶起。“这个好办,封妃封嫔,又有何难?丫头你就不要推辞了。”说着,皇后望着皇帝。
皇帝颔首。“毓媩,朕初登大宝时便许过你,时至今日你仍是不肯。至于封妃封嫔,朕不为难你。自从高无庸死后,敬事房大小事情皆由你代为管理,朕就任命你为总理宫中事务总管,位同副后。你看如何?”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毓媩再想推辞也是难了。此刻于她,名份不过是过眼云烟,她所思忖的是这副担子能不能扛得起,又该如何扛。
“既然如此,奴才想求皇上和娘娘赏赐一样东西。”毓媩第三次跪下。“奴才请皇上和皇后娘娘赐龙凤令牌,奴才方敢令行后宫。”
“允。总理宫中事务总管,位同副后,加上龙凤令牌,宫中便没人敢违抗命令,就是两位皇子也要听从于你。丫头,你起来吧。”皇上语气坚定。
“奴才谢皇上和皇后娘娘。奴才还要向皇上和娘娘借一个人,没有他,奴婢恐怕也解不了后宫困局。”
“噢?你要谁?”皇上问。
“刘太医。要解困局必须医治宫中病患,刘太医是最适合的人选。”毓媩说的中肯且笃定。
皇帝笑了,“这有何难?你有令牌在手,宫中所有人你可任意调动。”
“是呀,可以让余佳做你的帮手,她熟悉宫中情况。”皇后笑望着毓媩。
毓媩当然知道她的用意,赶紧迎合着皇后,“皇后娘娘不说奴才也要请您恩准呢,余佳姑姑素以行事干练著称,一定能帮到奴才。”
“好,就这样吧,其他人,你随意调拨。只是你要务必看管好慈宁宫,决不许弘历和弘昼他们出乱子。前段时间允礼给我的三个折子,你找出来好好看看,对你会有很大启发,他的办法在宫中也应该适用。”
“是。奴才即刻就去景仁宫协助熹贵妃娘娘。希望皇上和皇后娘娘多保重身体。”毓媩行礼,转身要走却被皇后娘娘叫住。
“慢,毓媩,你往来宫中各处会十分辛苦,本宫的凤舆供你使用。”娘娘的话语十分真诚。
“多谢娘娘美意,只是娘娘的凤舆奴才真的不敢用,万万不能坏了宫中的规矩,倒不如请娘娘赐奴才轻舆一乘,特许奴才在宫中使用。”
皇后颔首,“好,就依你。本宫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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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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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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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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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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