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碗,坐在地头,吸溜着野菜汤,看麦田在夕阳下染上一层金光,只觉前所未有的畅快!
若是往年这个时候,他和儿孙们正苦哈哈的挑着水,趁着有天光,急急忙忙地浇地呢!
几十亩地,没有多半个月是浇不完的。
但,今日往后再也不用如此着急浇地了!
晚风习习。
村民们一改往日聚在树下闲谈的习惯。
端着饭碗,或聚在水转翻车前面,乐此不疲的看水车上水。
或颠儿颠儿的到顾八旦家地头,看清澈的河水哗哗往地里流。
“我听虎子爹说,浇一亩地只需半个多时辰?”
同村的老汉感觉就像听到了天方夜谭。
同来的汉子扒口饭,捏捏肩膀,说道:
“那可不?我家地就在旁边,我可是眼睁睁看着我家的地才浇三分,他家就已经换了一亩地浇了。”
“还不止这个,你瞧。”
他别好筷子,往连着两家地的田埂旁一站,拿根树枝戳戳。
“你瞧瞧都是刚浇的地,他家的地可比我家的透多了!”
老汉自己试了试,“还真是!八旦啊,八旦,这下你可搂着了!”
顾八旦哈哈大笑:“老哥,你们以后也多听听张夫子的话,总是没错的!”
“你看看造水车的时候,还有人鼓动我,让我带头反对呢!
我想着人家张夫子好心好意,拿出来的都是好东西,咱要是有钱早就支持了!
就是没钱,也不能当那没良心的,说人不好。
一听张夫子说有力出力也算,我就让虎子他爹每天跟着报名的人去挖沟渠。
你看看,出的那点子力,最后还都是自家用了!”
他伸手拨动汩汩流淌的河水,笑容满面。
同村老汉蹲在他身边,看河水一点点的滋润土地,呼噜一口饭,愁眉苦脸道:
“我那不是想着,交钱,钱没有。
出力的话,这水车还不知道要造到猴年马月!
况且这一个水车哪比得上一家子人浇地快?
只要抓紧时间,把自家的地浇好就行。
那成想这玩意儿造的快,用着也这么好使!
后悔!老哥我是真的后悔啊!”
“三伯,”邻地的汉子叫道,“你在这儿说后悔有个啥用?
你不如去木匠家问问,不是还有一个大家伙,张夫子说叫啥筒车的没建起来吗?
去帮把手,排不上这个,也排得上那个呀!”
“对呀!”老汉一拍大腿激动道,“还有一个呢!”
“好小子,提醒的好!八旦,你们先说话,我得赶紧去木匠家问问!”
老汉连最后剩的两口饭也顾不得吃了,随便拍下屁股上粘的草,便匆匆往木匠家去了。
如他一般见了水车的效用,心生悔意,急匆匆来报名的人还不少。
报上名后,帮忙锯木头,打磨零件。看每一个零件都透着喜爱。
这可都是浇地的好家伙什儿啊!
等回家的时候,还非要绕上一圈,再瞧瞧不断上水的水车,一想自家也能用上,心里就更美了!
“诶,那是啥?”
有眼神好使的年轻儿郎指着河中飘荡的、白花花的两束东西,进行询问。
坐在河边柳树下吃饭的人笑道:这是张夫子泡的构树皮和竹丝。也不晓得有啥子用?”
“既是张夫子泡的,那肯定有大用!”
年轻人凑近了些,这才发现构树皮和竹丝分别被绳子捆着。
绳子另一端系在木头上。木头则插在岸边的地里。
他俯身细瞧,伸手晃晃。
“这木头还是砸得浅了些。
要是水流急的话,劲儿大,把木头拖出来了怎么办?”
说着,他寻到一块石头。
“咣咣咣!”
把木条砸进地里三分。
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河边飘荡的两束东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大家都看了树皮竹丝,又看木头,然后帮忙钉得更牢固一些。
连孩子知道了,这是讲故事的张夫子的东西,都会细心的彼此提醒,不要拉绳子。
还在木头周围放了一圈儿小花。
等张梓若算算造纸的原料泡的时间差不多了,来收东西。
往地上一瞧,木头不见了!
构树皮与竹丝都在河水中飘荡,每次想要飘远的时候,都被绳子牢牢拉扯着。
她顺着绳子找,终于见到了几乎与地面齐平的木头。
木头顶端,不知哪位还帮忙开了个孔。孔中横插小木棍。
绳子七绕八绕,打了大大的结,牢牢缠在上面。
两根木头都是同样的待遇。
周围还散布着枯萎和新鲜的小花。
张梓若:……这段日子,木头经历了什么?
跟过来的顾云淮一瞧,便笑了起来。
“娘,好多心意!”
张梓若乐道:“大家敬我爱我,给予我如此沉甸甸的心意,我绝不辜负!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等公开课的时候,你讲完,我也给大家讲一课,再给大家多布置点作业!”
顾云淮:……
“怎么了?”张梓若问他。
顾云淮:“就——您的心意,略沉重。”
……
顾八爷家满打满算,不过三天,就浇完了三十多亩的地!
此举震撼了村中所有的人!
“那么多地,这么快就浇完了?!”
“他们连夜浇的!晚上也不歇!免得浪费!”
“是该这样!如果轮到我家,我也舍不得那么多水,白白的就照着一块地流!
总不能其他地旱着,这块涝着!”
“日夜不停好啊!轮换得快!
木匠家地不多,等他们浇完,就该轮到我家了,哈哈!”
……
用水车灌溉,惊人的时间与效果一出,原本犹犹豫豫未报名的人,这下是撒开了脚丫子,争先恐后的去报名。
沈沙家
沈沙的媳妇——荷花,再次劝他去报名。
“趁着还有一个水车没造,咱现在去报名也不晚。
要不然,单靠咱们挑水,要挑到什么时候去?
咱现在去还能赶上。”
“不去!”沈沙一口否决,“我说了自己浇就自己浇!
说了不用姓张的造的水车,就不用姓张的造的水车!”
荷花蹙眉道:“你较这劲儿干什么?人家张夫子惹你了?
人家让建的这水车多好使啊!
人又不跟你计较,你别死要面子活受罪!”
沈沙把碗摔在桌子上,“不吃了!”
到院里捞上扁担和水桶,就要出门。
荷花生气得在后面大骂:“你就是个倔驴!”
她气得好半天吃不下饭。
桌上的三个孩子小心翼翼的觑着她的脸色。
半晌,最大的孩子怯怯的问:“娘,那等会儿我们还去听张夫子的公开课吗?”
荷花气势汹汹道:“去!怎么不去!”
“都跟你爹一样死要面子活受罪,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m.χIùmЬ.CǒM
“到那儿后,嘴都甜点,都好好听夫子讲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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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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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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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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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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