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别为他折腰>第 29 章 Chapter 29
  Chapter29

  沈岁和确实是个家务苦手,他擦玻璃,越擦越花。

  一开始好歹还是能看到外面景色的玻璃,他擦完之后站在客厅里看外面,怎么都透着朦胧。

  但他做得还特别认真。

  完完全全按照江攸宁给的步骤做,十分精细,但上手之后就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在他擦完第二遍后,玻璃仍旧是花的。

  江攸宁也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玻璃看。

  他也不问自己擦得怎么样,分明是肉眼可见的事情,但几乎没在“学习”这种事情上受过挫的沈岁和拗上了一股劲儿,他默不作声又擦了第三次。

  更花了。

  沈岁和用一个小时证明:有些事情不是你努力和认真就能做到的。

  在他打算擦第四次的时候,江攸宁拽了拽他的裤脚。

  沈岁和俯瞰她,“嗯?”

  听声调也能听出来他不太愉悦。

  “我来吧。”

  江攸宁说。

  沈岁和抿唇,“这玻璃跟我有仇?”

  “可能吧。”

  江攸宁敷衍道:“你去把储物间收拾出来吧。”

  沈岁和:“……”

  他又看了几眼玻璃,不太想相信自己竟然有一天认真了这么久,还是什么事都做不好。

  “没事。”

  江攸宁怕再耽误下去,今天一天都打扫不完,“储物间里的事情比较繁杂,你去做。”

  沈岁和:“……好。”

  但他下来以后并没去储物间,而是站在下边扶着江攸宁。

  “我没事。”

  江攸宁说:“这凳子很稳,我不会掉下去。”

  沈岁和看了眼高度,“掉下来就是骨折。”

  “我前几年都是这么做的。”

  江攸宁已经拿起湿布开始擦,先大范围地擦一遍,擦完的时候上边还往下流玻璃水,“从来没掉过。”

  “那边的玻璃没这么高。”

  沈岁和疑惑,他记得那个家客厅的玻璃就没几块,而且他会叫保洁来清扫。

  说话之间,江攸宁已经开始擦第二遍,说话也更费力气,“那边卧室的玻璃高,得踩梯/子。”

  “我不是让你喊保洁了么。”

  沈岁和说:“以后不要自己去这么危险的地方。”

  “哦。”

  江攸宁敷衍地应了声。

  她想,一个有爱的家里是不会只依靠保洁的。

  慕老师和老/江这么多年从来没叫过保洁,甚至她叔叔家里也没有

  是因为没钱吗?

  并不是。

  慕老师曾经说过,两个人培养感情的方式有很多种。

  逛街散步是一种,吃饭喝酒是一种,共同做家务也是一种,不管你是什么职业,有多少钱,最后你们的生活都是要回归到平凡生活之中的。

  所有人的生活之中都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无论男女。

  时代在进步,所有人都应该明白,家务不是女性独有的工作。

  结婚第一年,江攸宁喊沈岁和做过家务,沈岁和虽然不会,但是会做。

  但不凑巧的是那天曾雪仪刚好过来,她看到沈岁和帮着做家务阴阳怪气地嘲讽了江攸宁许久。

  之后,江攸宁再没喊过他。

  沈岁和主动做便做,不做她便一个人做。

  今年她都打算离婚了,曾雪仪说什么也都不会再影响到她。

  而且她还想在离婚前和曾雪仪谈谈。

  关于这段不成功的婚姻,也关于沈岁和。

  她离开沈岁和,不是因为找到了更好的,也不是跟他变成敌人,只是想放过自己。

  所以,从始至终,她都希望他能过得好。

  从清晨到日落,一直到晚上十点,家里才算是打扫完毕。

  沈岁和也出了不少力。

  最后忙完,两个人都累瘫在沙发上。

  江攸宁戳沈岁和,“点份炸鸡行吗?”

  “不是刚吃过饭?”

  江攸宁去捞自己的手机,“晚饭是晚饭,夜宵是夜宵。

  晚上那会儿不饿,吃得少。”

  “哦。”

  沈岁和摁住她的手,“我点。”

  但一边点一边说:“炸鸡的热量太高,而且对身体不好,以后夜宵可以吃一点对身体好的。”

  “但是都没有炸鸡让我快乐。”

  江攸宁说:“我现在——只想快乐。”

  沈岁和:“……”

  江攸宁说完便闭上了眼睛,躺在沙发上假寐。

  今天这趟可真是把她累惨了。

  但看着干净整洁的家,江攸宁心里也很宽慰。

  只是,很快,这个家就不属于她了。

  她睁开眼又看了眼客厅,忽然伸脚轻踹了下沈岁和的腿。

  “嗯?”

  沈岁和眼皮微掀,“怎么了?”

  “沈岁和。”

  江攸宁佯装无谓地喊他,“要是有一天咱俩离婚了,你会给我分多少财产?”

  “哈?”

  沈岁和震惊错愕了两秒,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为什么会离婚?”

  江攸宁别过脸不看他,“没为什么啊,现在离婚率这么高,说不准有一天咱俩也就离了呢。”

  “不会。”

  沈岁和说:“我结婚的时候就没想过离。”

  这话真惊到了江攸宁,她看向沈岁和。

  他侧脸的轮廓还是一如既往的完美,光映照在他脸上。

  他也看向江攸宁,四目相对那一瞬间,江攸宁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可思议,“我们现在,不好吗?”

  江攸宁:“……”

  她起初不太理解沈岁和的想法。

  但在刚才那一瞬间,她尝试着换位思考了一下。

  这段婚姻对沈岁和来说,确实很好。

  她从来不会跟沈岁和提任何要求,结婚三年,也就是这段时间她才尝试着跟沈岁和沟通,但这种沟通明显快要超出沈岁和忍耐的范畴。

  说实话,她每次跟沈岁和提要求的时候,都怕听到拒绝的回答。

  提一个要求,心惊胆战。

  在意一个人就是这样的。

  他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眼神都能拿来在心里思考百遍。

  他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标点符号都能拿来做阅读理解。

  但不在意一个人,无论她说什么都只是在理解表层意思罢了。

  甚至连表层意思都懒得理解。

  他在这段亲密关系中,感到了舒服,是因为江攸宁一直在默不作声地迁就着。

  大抵沈岁和以为她喜欢做家务,喜欢生闷气,喜欢沉默。

  做家务是因为想培养感情,生闷气是因为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不好,沉默是因为不敢去沟通。

  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是沈岁和将她一步步推远,但又问她:我们这样,不好吗?

  好吗?

  或许曾经也好过吧。

  在最初以为这是上天赐予的礼物之时,她欣喜若狂。

  后来发现,每一件礼物都被暗中标好了价格。

  所以现在的一切,她只能接受。

  “还行。”

  江攸宁说。

  她闭上眼睛,脸朝向沙发里边,腿也蜷缩起来,是一个防御的姿势。

  客厅里是无尽的沉默。

  良久之后,沈岁和开口问:“你想离婚?”

  江攸宁抿了下唇,佯装睡着。

  她的呼吸声均匀又绵长,在寂静的客厅里听得异常真切。

  但沈岁和却有种不真实感。

  他看了看江攸宁,低声喊了句,“江攸宁。”

  江攸宁没应,回应他的是匀长的呼吸声。

  “江攸宁?”

  沈岁和又喊。

  江攸宁翻了个身,眉头紧皱,嘴里嘟囔了一句,似是在嫌烦。

  沈岁和没再喊她。

  他只是盯着江攸宁看,睡着了的她比平常还要乖巧。

  那会儿初见江攸宁,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只是觉得,跟她结婚要比跟乔夏结婚舒服得多,而且她真得很乖。

  乖到有时候她不提要求,你也想对她好的地步。

  她的眉眼和气质真的太令人舒服了。

  沈岁和那会儿觉得,能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必定很愉悦。

  婚后,他仍旧这样觉得,甚至他觉得他们在朝着好的方向转变。

  江攸宁愈发开朗,两个人之间的状态也更自然。

  他不知道江攸宁为什么会突然提离婚这件事。

  在他的意识里,除了出轨、家暴这种涉及到原则性问题的事情,其余事情都是可协调的。

  结婚么,不就是找一个人一起过一辈子。

  难道,江攸宁的病还没好?

  沈岁和心底隐隐有了猜测,他想,有时间一定要把江攸宁带到心理医生那里看看。

  无论是用什么方式,哪怕欺骗也好。

  他不想让江攸宁胡思乱想了。

  再这样下去,这段婚姻必定岌岌可危。

  他起身找了条毛毯给江攸宁盖上,尔后坐在她脚边。

  他清冷的声音在寂静客厅响起,“江攸宁。”

  “我还真的没想过离婚。”

  “太麻烦了。”

  江攸宁躺在那儿装睡来回避他的问题,装着装着还真的犯起了困。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了沈岁和的话。

  瞬间清醒。

  原来,他只是怕麻烦。

  其实这个答案她能想到。

  就像她完全知道沈岁和跟她结婚是因为她乖一样。

  但当自己亲耳听到的时候,内心仍旧是山呼海啸,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真的低到了尘埃里。

  可惜最后仍旧没能开出一朵花。

  只留一身伤口。

  —

  江攸宁购置年货都是问得慕曦,她需要买哪些东西,哪家的东西更好,她都问得清清楚楚,避免踩坑。

  况且,慕曦也给她备了很多。

  江攸宁公司是腊月二十七开始休假,初八复工。

  沈岁和律所比她们迟一天。

  过完小年之后,离过年就很近了。

  在忙碌充实之中,不知不觉就迎来了除夕。

  街上的红灯笼将道路都映成了红色,江攸宁跟沈岁和晚上还在街上散了会步。

  两人的手机消息就没断过。

  但江攸宁跟沈岁和提前说好了,走在路上不要看手机。

  所以任凭手机响,两人都没打开过。

  回家以后,两人才各自回了消息。

  沈岁和那边的祝福消息明显比江攸宁少,他加的人就少。

  但大抵是所有人都给他发了新年祝福。

  江攸宁这边收红包又收了一大堆,而且还收到了曾嘉柔和曾嘉煦的祝福。

  曾嘉煦还礼貌问她,明年春天他们乐队在北城体育馆开演唱会,她需不需要几张票?

  江攸宁想到路童和辛语,就要了三张。

  沈岁和的表弟妹一看就是在幸福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性格开朗,有话直说,情商很高,跟谁相处都能让人觉得舒服。

  尤其是曾嘉柔,表面上看着大大咧咧,但实则玲珑心思,活得很通透。

  江攸宁最后才打开跟路童辛语的群,她俩在群里艾特了她十几遍。

  【@全世界最好的江攸宁,你今年要出来跨年么?

  】

  【还是跟往年一样,明晚再出来?

  】

  【@全世界最好的江攸宁,我想跟你一起跨年。

  】

  【要不我们去你家?

  或者你带沈岁和来我家?

  】

  【为了见你,我可以勉强忍受你带上沈岁和这个狗男人。

  】

  江攸宁在群里发:你们来我家吧。

  ——晚点儿就在我家睡。

  ——我刚要做晚饭,你们到我家来吃饭吧。

  路童:我已经吃过了,而且我爷奶连红包都给我了。

  辛语:我还没吃,等我哈。

  江攸宁:ok。

  她放下手机,正要跟沈岁和说。

  但他俩几乎是同时喊了对方的名字。

  尔后又是默契的一句,“你先说。”

  客厅内寂静下来。

  沈岁和说:“老裴喊我出去。”

  “哦。”

  江攸宁说:“正好,路童和辛语要过来。”

  “呃。”

  沈岁和迟疑了几秒,“我把老裴也喊过来了。”

  江攸宁:“……”

  行吧。

  就当大聚会了。

  “有阮言么?”

  江攸宁问。

  沈岁和点头,“应该有。”

  江攸宁眉头微蹙,直言不讳,“我不喜欢她。”

  “好巧。”

  沈岁和说:“我也不喜欢。”

  “她……嗯……”沈岁和从没在别人的背后说过坏话,他一向不议论别人是非,甚至可以很少关注别人的私生活看,如果不是因为裴旭天,他对阮言这种女人一定敬而远之。

  支吾了半天,沈岁和才憋出一句,“她很不好相处。”

  “嗯。”

  江攸宁赞同点头,“她跟你也不好相处么?”

  “不是。”

  沈岁和说:“我俩没交际。”xiumb.com

  不过提起了这一茬,沈岁和提起了之前的那件事,“那天,她除了说你去酒吧不好,还说其他的了么?”

  “还有一些。”

  江攸宁说:“她那天挺过分的。”

  其实,她那天走,一般因为阮言,一半因为沈岁和。

  阮言的话确实难听。

  但沈岁和那天的话和裴旭天的态度,都让她很不舒服。

  那天她只觉得那个环境令人窒息。

  放到现在想想,沈岁和对她不在意,他朋友对她那个态度其实也很正常。

  归根结底,都是沈岁和的问题。

  “她说什么了?”

  沈岁和问。

  江攸宁摇头,“没什么,都是些没什么杀伤力的话。”

  她不愿跟沈岁和多谈这件事情。

  以后她要走,跟阮言和裴旭天不会产生任何交集。

  但沈岁和还跟裴旭天合开着律所,而阮言很有可能是裴旭天未来的妻子。

  这些话听了对沈岁和来说也没什么用。

  他不可能时隔这么久给她去讨公道。

  一来矫情,二来伤感情,三来他不会这样做。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第三,他不会这样做。

  “他们不会结婚。”

  沈岁和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江攸宁:“嗯?”

  “阮言和裴旭天。”

  沈岁和说:“阮言志不在老裴,她想攀更高的地方。”

  “哦。”

  江攸宁点头,“看得出来。

  但你怎么不跟裴旭天说?”

  沈岁和唇角微勾,笑了下,“我跟他说,他还以为我想害他,以他那个性子,再加上阮言的挑拨,我俩很有可能渐行渐远,等以后吃过亏他就懂了看,我何必现在到他跟前触霉头。”

  江攸宁:“嗯。”

  原来他观察人也很敏锐。

  甚至能看得出来一个女人是不是想往更高的地方攀。

  仔细想想也是,身为律师,他的工作性质就是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整天阅人无数,怎么还能看不出来点这种事。

  但他能看得清别人的生活,却对自己的生活一无所知。

  对身边人,一无所知。

  除夕夜,他们家搞了个大派对。

  大过年的,谁也没扫兴,还都维持了表面的平和。

  但辛语悄悄跟路童和江攸宁说,“这女的把裴旭天给绿了。”

  江攸宁路童:“?

  ?”

  辛语一副明白人的样子,“上次我去找她算账的时候,她在办公室里跟一个男的正在……emmmm,反正衣服都脱一半了,你们想吧。”

  江攸宁:“……”

  路童:“裴律好可怜,要不要告诉他真相啊?”

  辛语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傻?

  说不准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要不各玩各的呢?

  再说了,我们是他人生的指明灯吗?

  这种事情都发现不了,这个男的高低是有点恋爱脑。”

  江攸宁:“……”

  裴旭天这么明显的恋爱脑,大家都看不出来吗?

  不过辛语说得对,外人谁也没办法插手两人之间的事。

  她在这方面吃得亏足够多。

  但——

  “你不是说见一次就要说一次么?”

  江攸宁问。

  她还记得上次辛语跟老板闹掰就是因为这种事。

  辛语呵呵一笑,“不好意思,我没办法跟男的共情。”

  “虽然出轨这种事都biss,但男的遇到这种事,我一般都觉得他们……活该!”

  江攸宁:“……”

  人类的本质是双标!

  —

  每年的初一都是要去曾雪仪那里过的,这是习俗。

  但曾雪仪一直孤身一人,曾家父母那会心疼女儿,所以一到过年都会把曾雪仪喊回家。

  基本上四舍五入,这两年江攸宁也都是在曾寒山家过的。

  事实上,江攸宁很少去曾雪仪独居的那里。

  如果去,必定是不愉快的事。

  在那个家里,她没有一件高兴的事。

  毕竟当着弟弟一家的面,曾雪仪还会有些微收敛,没人之后,曾雪仪简直……面目可憎。

  幸好初二初三就可以回自己家,初五初六回娘家,本来就没几天的假期安排得满满当当。

  北城经济已经发展得很好,过年时很多商铺还在营业,全城的娱乐场所几乎都爆满。

  但曾家是很传统的人家。

  曾家的保姆多,过年也都是换岗制,所以他们从来不去外面吃饭,都是在家里。

  除夕夜大家玩到了两点。

  虽然大家平常都是些熬夜达人,但考虑到第二天还要各种走亲访友,一定歇不下来,所以两点大家都散了。

  各回各家。

  清早八点,江攸宁就已经强撑起精神起来洗漱完毕,然后叫醒了沈岁和。

  她怕去迟了又被曾雪仪说。

  沈岁和收拾洗漱的速度快,八点半就已经开车出发,到曾家时刚好九点。

  江攸宁兀自松了口气。

  曾家的氛围很热闹,虽然有保姆张罗饭菜,但舅妈会和保姆一起弄,曾嘉柔和曾嘉煦也都会帮忙,唯一比较闲的就是曾寒山,他坐在客厅里回顾昨晚的春节联欢晚会。

  江攸宁进去和众人都打了招呼,还送了自己的新年礼物,大家纷纷表示感谢。

  她还给曾嘉柔和曾嘉煦都包了五千块钱的红包,舅妈笑着说她:“她俩都多大的人了,你还给她们红包?”

  “多大也比我们小呀。”

  江攸宁笑着说。

  舅妈笑道:“那一会儿我给你红包的时候你可别借口不收。”

  江攸宁啊了声,“我忘记这茬了,早知道就偷悄悄给了。”

  她们到的时候,曾雪仪还没到,所以他们过了会儿愉快的时光。

  曾嘉柔还带着她上楼弹了会钢琴。

  直到曾嘉煦在楼下喊,“妹妹!姑妈来了!”

  曾嘉柔慌得弹错了一个音,她看了眼江攸宁,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我们一起去迎接狂烈的暴风雨。”

  江攸宁也深呼吸了口气,“走吧。”

  她跟曾嘉柔一起下了楼,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她以为曾雪仪只是一般的过分,但没想到她会过分到这个地步。

  大年初一,她带着乔夏来了。

  乔夏乖巧地挽着她的手臂,笑得一脸羞涩。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沈岁和的妻子。

  而沈岁和坐在沙发上低敛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攸宁看他的时候,他也正好看过来。

  四目相对,江攸宁忽然笑了下。

  带着讥讽的、不屑的笑。

  曾雪仪带着乔夏来,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曾寒山皱着眉道:“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带着夏夏过来认认门,她之前出国两年,跟大家都不太熟,以后可要多走动走动。”

  曾雪仪坐在沙发最中间,乔夏也跟着,她正好挨住了沈岁和,但沈岁和猛地起身,乔夏脸色大变,“岁和哥哥,你怎么了?”

  “认门?”

  沈岁和皱眉,“以什么名义?”

  他语气不善,曾雪仪瞟了他一眼,“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我只想问您,你把她以什么名义带进这个门来的?”

  “我未来的儿媳妇。”

  曾雪仪都懒得遮掩,她嗤道:“正好要跟你说,你赶紧跟那个跛子离婚吧,好早点把夏夏娶进门。”

  “她当年出车祸,谁知道是不是只撞到了腿?”

  曾雪仪说:“我最近想了很多,当年那场车祸肯定让她不能生育了,不然为什么结婚三年都没有孩子?

  难道你想让咱们家断子绝孙吗?

  这种女人你不离,还留着她做什么?”

  “姐!”

  没等沈岁和说话,曾寒山就瞪大了眼睛吼道:“你知道些什么?

  当初那场车祸,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印象里那道坚毅的背影告诉他:这件事,不用说出去。

  他也答应了那个人,会永远保守秘密。

  可听到曾雪仪的这些混蛋话,他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我怎么?”

  曾雪仪看他:“难道我说得不对么?”

  “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曾寒山斥道:“爸妈怎么把你惯成了这个样子?

  !”

  他话音刚落,江攸宁便开口道:“你说得对。”

  她站在楼梯之上,俯瞰楼下众人。

  她今天化了个淡妆,看上去清丽不俗。

  曾雪仪也看向她,嗤笑道:“你也承认了是吧?

  你就是不能生孩子?

  !”

  “对。”

  江攸宁一步步往楼下走,她第一次这么无所畏惧的看向曾雪仪,以往都怀着敬畏和忍让之心看她,自然各种低眉顺眼,但如今她心放得很平。

  在寂静之中,她温声道:“那场车祸带给我的伤害,远不止脚这么简单。”

  “不能生孩子的女人还霸占着我沈家媳妇的位置做什么?”

  曾雪仪道:“我劝你识趣点,早点离婚吧,别到时候被扫地出门。”

  “谁敢?

  !”

  沈岁和声音忽地拔高,那道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冲动,他说:“那不如把我也一起扫出去。”

  江攸宁走到他身侧,安抚似的拍了下他的手臂。

  她看向曾雪仪,纵使保养得再好,她脸上仍旧有皱纹。

  岁月从未对任何一个人宽待。

  她直勾勾地盯着曾雪仪看,不疾不徐开口,“我不能生孩子又如何?”

  “难道咱们家有皇位要继承么?

  就算是有皇位,还能传给异姓王。

  怎么大清都亡了这么多年,你还这么封建古板?”

  她声音不高,但在场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曾雪仪眼里闪过几分错愕,她也没想到,江攸宁会这么冲。

  “沈岁和,你看看,这就是你娶的好媳妇。”

  曾雪仪嗤道:“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来了。”

  “你但凡给自己留点脸面,这话我都不会跟你说。”

  江攸宁平静道。

  其实她的手还在颤,但她的声音保持得平稳又淡定。

  “你把她带来的时候,可给自己留过脸?”

  江攸宁反问她。

  曾雪仪正要骂,沈岁和开口道:“煦煦,把乔小姐送回家。”

  “我不走。”

  乔夏拉着曾雪仪,“岁和哥哥,别送我走好不好?”

  “别叫得这么恶心。”

  沈岁和早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就恼了,听她这么说话简直想呕,“乔小姐,希望你还能有点自尊心。”

  “不想让人撵你,就不要随随便便登别人家的门。”

  乔夏的眼泪唰地流下来。

  沈岁和也没管。

  他只是上前拉着曾雪仪,“跟我去书房。”

  临走前,他吩咐曾嘉柔,“照顾好你表嫂。”

  曾嘉柔大气都不敢出,只是拼命点头。

  但沈岁和看向江攸宁的时候,她脸上一直挂着笑。

  轻蔑地、不屑地笑。

  —

  寂静的书房里。

  沈岁和跟曾雪仪对峙了很久,都等着对方率先开口。

  终是沈岁和先开了口,“你到底要我多难堪?

  你让江攸宁怎么想?”

  曾雪仪盯着他看了很久,她缓缓开口,“我管她怎么想!”

  “沈岁和,你变了。

  都怪江攸宁,都是她让你变了!”

  “我当初就不应该松口,让你娶她。”

  一字一句,她声音愈来愈高。

  “沈岁和,她配不上你。”

  “她配不上,这么完美的你!”

  “我要让你成为我的骄傲,你不能娶一个跛子!”

  曾雪仪的眼睛猩红,她化着精致的妆,但眼泪流过她的脸颊,衬得她的妆也有几分廉价。

  她字字句句,声嘶力竭。

  一字一句都戳在了沈岁和的心尖上。

  但他只是站在那儿,良久之后,他平静地开口,“是我,配不上她。”

  “妈。”

  沈岁和勾着笑喊她,但这笑有些瘆人,看了莫名让人脊背生寒。

  “你忘了么?”

  沈岁和缓缓道:“我姓沈,不姓曾。”

  “曾家人的体面,从来不属于我。

  只要我身上还留着沈家人的血,我就永远姓沈。”

  “就算江攸宁是半身不遂坐轮椅,也是我沈岁和配不上她。”

  “这些事情,难道也要我提醒……”

  话音未落,啪的一巴掌落在了沈岁和的脸上。

  曾雪仪的手还悬在空中,微微颤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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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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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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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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