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秀站在院子里,屋里那笑吟吟的声音里,不要脸,那三个字,分明就是说给……
她听。
姜云彻。
盛京姜府的大少爷,为人如何。
宝秀在姜府里还是有点听闻,然而这位大少爷的夫人,除了骂名外,甚至听不到一点关于她的其他消息。
片刻间。
宝秀像是明白了什么。
难怪三姑娘要她探入,难怪三姑娘处处提防卫青衣,难怪……
卫青衣始终是那副不痛不痒的模样。
“怎么?”
卫青衣起身,素青的长衫披在了肩膀上,很单薄,再外加一条麻萝裙。
“一个男人进寡妇的屋里,这么随意,说你不要脸,怎么了?”
他忘记了。
这个女人。
嘴巴也是尖利的很。
钱江别过脸。
“去,把门关了。”
卫青衣刚吩咐,大丫就顺势把门一关。
宝秀站在院子里死死地咬着牙。姜云彻的这个少夫人,还真是牙尖嘴利,一话两喻。
卫青衣让大丫在桌边摆了个板凳。
钱江沉着脸,坐了下去,刚坐下去就觉得不对劲。
很扎了。
“钱大管家,你这是怎么了?屁股长疮了吗?”
卫青衣瞥了一眼,伸手接过大丫递过来的茶杯。
钱江淡定了下来。
卫青衣想整他。
脑袋里迅速地闪过一个念头。
又被压了下去。
这个女人很聪明,但是再怎么聪明也不会猜到……
卫青衣抿了一口茶,她本就不喜欢喝茶,“李府里的茶叶,还真是有点意思,明明是去年的春茶,竟然还能喝着下口。”
去年的春茶?
钱江让大丫也沏了壶茶,喝了几口。
“这味道的确,闻的像是今年的,但入口后的感觉。”
话还没说完。
卫青衣道,“从色泽上也看不出来,只是这味道,连我这种不爱喝茶的人,都能喝的出来。”
李府,这是究竟怎么了?
钱江百思不得其解,也更不明白,眼前这个小女人究竟想要,不,是想从自己嘴里掏出什么话来。
“钱大管家,明人不做暗事,聪明的人,向来喜欢跟聪明人谈生意。”
卫青衣说到生意两个字上。
钱江脸越发的沉了下去。
在盛京的时候,姜云彻似乎说过,这普天之下,他见过的女人多的去,唯独……
卫青衣。
很是特别。
这特别之处就是让你根本就讨厌不起来。
钱江不记得自己多少次跟这小女人对峙过。
现在看来。
还真是看走了眼。
同样的姜云彻也是吧,看走了眼不说,还平白无故地——
丢下了这么好的一个女人不管不问。
钱江不说话。
像是陷入了沉思中。
卫青衣在旁看着,也同样不语,她叮嘱大丫沏茶换暖水。
钱江喜欢喝茶。
卫青衣抓住了这点,在盛京的时候,每回,她都能很明确地发现一些人的喜好。
但是她就偏偏不如人所愿。
“钱大管家?”
卫青衣白皙的手,沿着茶框划了一圈。
那白皙小巧的手。
钱江看了,喉咙节上下滑动了几下,“夫人,想问什么?”
倒是知趣。
卫青衣道,“这一段时间里,你究竟去了哪里?”
去哪里?
能说去宋良玉那边吗?
不能。
钱江把茶杯一放,大丫往里冲热水,热气蓬勃,白色的烟雾中,传来那低低的嗓音,“夫人,这么问,是在关心奴才吗?”
奴才?
卫青衣眼睛一挑。
大丫拿起茶壶,转了过来,凑近,“宝秀姐姐,在外头没动静了。”
卫青衣点了点头。
白色的烟雾在逐渐散去。
渐渐地清晰,印出了,钱江的那张过于平凡的脸。
平凡是好事。
但是过于的平凡的话。
往往不容易吸引人。
卫青衣手指动了动,大丫端上来了一盘小碟。
看着这小碟。
钱江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的忐忑。
很像。
很像来荛江的路上的那会,两个人之间还在打的掐着你死我活的样子。
可如今……
更像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两个蚂蚱。
钱江嘴硬。
卫青衣又不是不知道,两个人,你不语,我不言。
往往能坐上几个时辰。
卫青衣笑道,“这还是那个在盛京里面盛气凌人的钱大管家吗?怎么,现在跟只被拔了牙的老虎一样,只会一个劲的坐着呢?”
说笑。
他说不过。
钱江从没觉得自己嘴如此笨过。
“夫人,既然不想问什么,那么……”钱江就打算起身离开。
卫青衣道,“慢着。”
钱江转过头,那张平凡的脸上,有了少许的紧张。
“既然你不想说,那么你就帮我做一件。”
说是一件。
但是卫青衣这种女人,向来聪明的很。
钱江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一件,估计是数十件事。
可如果拒绝。
他又舍不得,“好。”
答应的太过干脆。
卫青衣倒是有点意外,钱江,这是变性子了?
不是变性子。
而是心变了。
变得更加容易动摇。
钱江无奈地笑了笑,“夫人,想要我做什么事?”
想要我做什么事?
屋顶,一片瓦块被翻起来。
小侍卫嫌看的不过瘾,又翻开了一片。
然而赵统却在边上黑了脸。
好你个钱江,一个小小的管事,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看着爷……
不对。
爷还没跟他们说过未来的女主子是谁。
这——
赵统恨恨地咬着手掌,他这是为爷打抱不平,为爷盯人。
嗯。
盯人。
“头,你还看不看啊?”
小侍卫压低了声音,看的起劲,没去注意自家头的脸色从黑到青,又从青到黑。
来来回回数次后。
“看。”
—
做生意?
宋良玉放下了手里书,又拿起了个竹卷,“城西哪家布庄,布质差,没什么赚头,你回去先按着她说着去做,先分批卖了。”
钱江一大早就来请示宋良玉应该怎么做。
昨晚谈的晚。
卫青衣说了很多,也提到了之前她的想法。
想先处理布。
说到这布的问题上。
宋良玉刚提到布质差。
钱江道,“我看了,少爷早年的账本上面记录了几处,进布的渠道,看着像是从……”
钱江顿了顿。
“盛京。”
宋良玉没有一丝诧异,“嗯,进的都是烟巷坊,那边卖不掉的次货。”
说次货。
还有点抬举了。
抬举了,姜云彻的那经商的脑袋,榆木。
可以说姜云彻在这方面上没有什么天赋,在加上后期,姜府的各房势力又虎视眈眈的情况下。能转点烟巷坊的次布去荛江,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ωωω.χΙυΜЬ.Cǒm
“那这次布,能卖的掉吗?”
钱江突然有点担心起来,虽然说在盛京都卖不动这次货,那么在荛江的话。
“卖不动。”
宋良玉答的很干脆,“不仅卖不动,还会引来骚动。”
引来骚动。
难道说——
“姜鹤?”
钱江这么一说。
宋良玉点了点头,“最近姜鹤在城西那一带,派了不少的人在搜。”
搜什么。
一目了然。
姜鹤到底是这么知道的?
钱江低着头,“少爷,你看怎么办?”
会叫少爷了?
宋良玉嘴角轻轻一动,“不急,先处理次货。”
“赵统。”
在屋外守着的赵统,一听到自家爷叫,立马飞了进去。
“爷。”
赵统单膝跪着,“属下在。”
“你陪钱管事走一趟,城西,那边的几家布铺。”
盛西的那几家布铺?
爷的产业。
做侍卫的从没去多参合什么事过。
这回,爷,竟然让他陪钱江那几家布铺,这是打算自己吃了这批次货吗?
这赔本的生意!
爷竟然会做!
赵统愣了。
宋良玉淡淡地声音又传了过来,“最近,你很闲?”
闲的都会发呆。
赵统一惊。
领了人,立马退了出去。
门刚关上。
赵统脸就一罢,“你昨晚的事,要是让爷知道了,我看你还有什么法子,在爷的身边待下去。”
昨晚的事?
钱江道,“爷,已经知道了。”
宋良玉是什么人。
这种事,能瞒的过他的眼吗?
瞒不过。
想必刚那一席谈话,说是让他去城西的几家布铺逛逛。
说白着就是提醒他多注意自己的身份。
身份啊!
卫青衣的身份。
他的身份。
一个主,一个仆。
钱江心里很是苦涩,苦涩的连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
天边的云像晚霞般,夺目光彩。
一辆马车停在了。
一福客栈大门口处。
钱江刚上马车,后头就有一道人影探了出来。
惠娘手里抓着几把菜,在马车后头转了一圈又一圈。
“娘。”
牛小宝奶声奶气地喊着,“娘,你在干嘛?”
“嘘。”
惠娘一把抱起小娃子,往他肥嘟嘟的小手里塞了几把菜,“小宝,听话,娘,这是在监视,你姨说了,你钱叔叔早出晚归,肯定是在外头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姨。
一提到姨。
牛小宝就抓着几把菜,用力一甩,“钱叔叔,一直在一福客栈里面跟几个烧火的小姐姐……”
烧火的小姐姐!
惠娘恨恨道,“这个该死的钱江,吃着碗里的想着碗外的,天底下就没好男人,男人都是%%……*&*”
“娘,什么叫男人都是¥%%……”
牛小宝天真地问道,“那爹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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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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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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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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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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