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瑀涵只是缓缓的吐气,瞬间收拾起那份严肃,脸部的线条开始逐渐柔和,我的心也逐渐安静下来,心跳的频率慢慢恢复原来的模样,灌铅的脑子开始能去思考。
他那双浓黑的眉尾上挑,我发现陈瑀涵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顷刻间转移到孟雨身上,“孟雨,你进来不敲门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我个人觉得你该反省。”
切,孟雨鄙夷,松开刚才紧抓着我的手掌,往前一步跨到陈瑀涵面前,“看看,看看,当老板就不一样了,还反省,要不是雁子在上面,我指不定还不愿意来呢,别自个站在那臭美,你以为各个是若菱呢,别对我说话用这种上司的口吻。”
“孟雨!”若菱在孟雨的话尾处出现,脸颊处的娇憨因为孟雨的那句话,如漫天的红霞
飞上了云霄,晶莹如剔透的眼眸望着陈瑀涵,尽显女子的羞涩。
我们齐刷刷的回头看她,她便愈加的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缓步走到孟雨面前,抓着就往外捻。
“额,额!你抓我干嘛。”孟雨努力挣扎着,两个女人玩笑般扭捏,许久不见的儿时欢
声顿时产生于这个偌大的空间里。
只见若菱弯起食指,摆正了位置往孟雨的额头上弹去,“你还说,我都告诉你雁枫和瑀涵在谈事情,你偏偏要进来搅局,还说我的不是。”
孟雨露出委屈的神情,揉着额头,以询问的姿势弯腰看我,见我不语,便出其不意地把若菱娇小的身躯拦腰抱在怀里,“谈什么谈,有什么好谈的,若菱,你又轻了。”
在半空中腾空折腾了好半会,怀中的人儿才又被重新放回地面,若菱用红扑扑的脸验证着这种游戏是多么让人难堪的,孟雨甩着胳膊,戏谑的喊着“真酸。”
走上前,我拉住孟雨的手臂,“再给我10分钟,我马上下去。”
孟雨做惊讶状,“还没谈完呢?”
于是瞬时间,陈瑀涵不语,我点头,于是若菱拉着一脸郁闷的孟雨走出会客厅。一阵喧闹停止,没了孟雨的搅局,一切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只是我的心情似乎不再忐忑,内心也不似刚才那般突然的抽紧。
“是不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放手?”我抬起眼眸,他的人,他的眼,他的表情,通通塞满了我的眼球。
“是!”他答得斩钉截铁,义无反顾,丝毫不给人任何游说的机会。
窗外,汽车的鸣笛声,声声传来,扬起的灰尘不知是否到达得了这个会客室,人心不是桌椅,如果蒙上了灰,是无论如何也擦拭不了的。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五味杂陈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狠狠的吸了口气,直面他凌厉的眼神,“徐银凤母子的20%我无法保住,但是剩下的属于我和妈的部分,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卖出的,就算‘秋雁’破产,也不会是因为你。”
陈瑀涵嗤笑,“你认为你有这个能力吗?你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年,‘秋雁’因为管理不善早就剩下一具空壳吗?不会破产,那是因为我一直在顶着,只要我出手,你知道你爸一直认为坚固的堡垒随时会倒塌的。”
我点了点头,“我自然知道,这个就不用陈总担心了,我既然回来了,我就会做我该做的事情,包括对张迈,这点你放心。”
拉开门,我在陈瑀涵一种乱七八糟的眼神下步出大门,徐银凤母子还在门外站着,女人一直双眼直视着那扇大门,当门瞬间被打开,我发现了她的突然惊慌。男孩和他母亲隔着半个身子的距离,估计在听歌,耳塞那细细的白线绕过他的脖子插在耳朵里,摇头摆尾,甚至我从他边上经过,他都忘记了抬头看我,当然,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若菱在电梯口拦住了我,喘着小气,“雁枫,改天我们吃饭好吗?我想和你聊聊。”
我点头,“好。”
简单的回答,因为不知道到底还要说些什么,刚好电梯来了,便结束了这场对话,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我又一次看到了秋雁平稚气而哀伤的眼睛,这让我震惊,但随即被我抹去。
车上,孟雨没有对我和陈瑀涵谈话的内容表现出何种兴趣,只是抽出一张小纸条递给我,娟秀的字体,上面写着好道菜名。
剁椒鱼头,酸辣土豆丝,豆腐蒸鱿鱼,西红柿炒蛋,排骨萝卜汤。
“怎么样,对今天中午的菜色安排有什么意见,请指示?”她问我。
“没有指示,只是怀疑你能准确无误的做出来吗?”我笑嘻嘻的把纸条重新塞回她兜里。
“别塞啊!”她一边开车,一边嚷嚷,“我是要你帮我思考下,这里面都要放些什么,帮我记下,一会好去超市买菜啊!”
“我不去了,我去趟律师事务所找我爸的代理律师。”怕她不认识,我又加了半句,“金伯伯。”
斑马线上,孟雨拒绝我下车的请求,“先和我回家做饭,吃完我带你去看公寓,离我家不远,然后我再带你去找你们家律师。”
昨天,我告诉孟雨,今天我不会再打扰她的生活,我要搬出来。虽然她百般不愿意,虽然她和我说了很多跟她住一起的好处,虽然她甚至叫来了阿文来告诉我她老公是不会介意的,可是我还是拒绝了。没想到这么快,她就替我找好了地方。
超市买菜,两个女人说说笑笑;厨房做菜,两个女人手忙脚乱;餐桌吃饭,两个女人吃到撑着肚皮为难的看着还没吃完的美味遗憾。
饭后,我们去看了孟雨给我介绍的公寓,离她们家挺近,只有一个站的距离,她问我为什么不回家去住,我说我习惯了一个人,其实是我怕看到母亲那种恳求的眼神,我无法将母亲的伤痛视若无睹,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张迈。
房子是家装修简单却很亲切的二手房,房东买了新房,旧房出租,设备齐全,就连网线都有了,这是我最满意的地方。
房子方位不错,坐北朝南,虽然前面有大楼耸立,可是刚好侧着,阳光能很好的照射进来,窗户通通打开,通风效果显著。
孟雨小声问我怎么样,我点了点头,表示十分满意。于是一转身,她就跑去和中介杀价,满嘴之乎者也,朋友来朋友去,结果1200,我租下了这个城市繁华地段的某套二居室。
便宜吗?倒也谈不上,只是比我预期的好,离公交车近,离父亲的公司近,离孟雨近,而且有设备,有床,有热水器,有煤气,还有网线,不用自己到处去折腾,拎个箱子就能入住。
可是孟雨不这么觉得,坚持明天叫个钟点工把屋子打扫一遍后,才放我进屋,于是今天,我注定又是和孟雨同床共枕了。
金律师那没有去,只是约在了咖啡厅,孟雨去接家家,我独自在“上岛”里坐了半天。
“漂亮姐姐。”家家一进咖啡厅,就急匆匆的直接往我那里蹦,任凭孟雨一直在身后叫着小心,小心,他还是跑的飞快。
眼见小家伙一个踉跄,我赶紧起身冲了过去,还好,接住了,小家伙扑在我的怀里撒娇,整个头在我的肩膀上摩梭。
孟雨还是很粗鲁,直接伸手把家家拎到椅子上,而金律师,扶着他的金色框边眼镜笑得很是和蔼。
正事已经谈完,于是我们大可以开始去关注身边的人和事,在家家眼里,或许金律师就是个有着白花花胡子的老爷爷,所以他用稚气的童音叫着,“爷爷好。”琇書網
“真乖!”金律师伸手抚摸家家的额头,顷刻间充满了爱怜,眼角周围的纹路因为那些微笑而扩展开来,“小朋友几岁啦!”
只见家家伸出三个手指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直扑,“三岁。”
我搂过家家的脖子,看着金律师在那若有所思的点头,然后突然偏头对着我,“雁枫啊,金伯伯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也才这么大,这时光真的是催人老!你们年轻人长大了,我们也该退休了。”
我微笑不语,这是第一次,我从这个很干练的男人身上听到了“退休”两个字。小时候他就经常出现在我家,记得每年春节,除了家人,他总是第一个给我红包的人。
发白的双鬓,一些体现岁月磨练才有的皱纹篆刻在脸上,什么时候起,岁月已经把他们定位为老年,是我离开的这些日子吗?刚才他的一席话,终于让我明白了短短的四年间,风起云涌,陈瑀涵的公司怎么壮大成为城市十强企业,父亲的公司如何从纳税大户成为了债台高筑的濒临破产之流,父亲又为何会在白色的病床上躺了三年,为何母亲恨徐银凤犹如想把她撕裂一般。
“雁枫。”金伯伯又一次叫我,“有空你还是到律师行来一下吧,伯伯还有事,就先走了。”
恩,我起身和这个无论何时都还把父亲当兄弟的老人告别,他的话我需要时间来接受,要或者不要,这无疑都是两难。
他还是摸了摸家家的脸颊,或许是手的皱纹让家家粉嫩的小脸难受了,只见小家伙有点排斥的扭捏了一下,但还是很稚嫩的朝老人挥了挥手,金律师在一声孩童的再见中走向大门,
孟雨转身把家家抱到自己怀里,小家伙的屁股捅了捅我的肩膀,“他和你说什么了吗?你打算怎么做?回公司帮你爸吗?”
我把杯子里仅剩的一点咖啡喝完,苦涩的感觉并没有过多的在唇间停留,便已经消失,我想我很镇静,甚至是很冷漠的告诉孟雨,“我爸的公司或许会宣布破产!”
“什么?”孟雨瞪大眼睛,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把家家继续放在椅子上,按住我的肩膀,“秋雁枫,你不是在说胡话吧,你妈撑了那么久,你怎么能说破产就破产呢?阿姨会急死的。”
“可这是唯一的路。”我几乎是用纹丝不动的身躯来体现着我的坚持,“除了宣布破产,没有退路,或许这也是这件事最好的结局。”
孟雨还是很不解,却没再去追问我什么,比如为什么徐银凤能把股份卖给了陈瑀涵赚钱你不能?比如为什么你妈能独自撑到现在而你却不能?又比如公司卖了是不是真的就是唯一解决的办法,或许她甚至会说,我去找已经很久不和我联系的父母帮你。
可是正如金伯伯说的,有些事,知道了结果过程就并不重要了,总是要还,只是时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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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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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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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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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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