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衡脸色异常难看,只是面对着自己年迈的父母,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将嘴里面的那股血腥咽进了肚子里:“好。”
纪父看不清纪衡脸上的表情,却能听出儿子语气中的沉闷与难堪,他长叹了一声:“你啊……”
纪父和妻子紧紧靠在一起,心中凄楚,却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几家欢喜几家愁,蒋宅里面此刻一片安静,里面的主人又是新一轮的忙碌。
“还在加班?”
男人推开书房的门,挑了挑眉,信步走到了温栀的旁边,身子半伏下来,将温栀困在了自己的怀里。
“没有……”
那阵清爽的气息将自己拢得死紧,温栀却是心头一跳,生生控制住了自己想要往后撤的那股冲动,闷闷地道:“稿子前几天已经交过去了。”
她小心翼翼地从蒋凌瀚怀里挣脱了出来,语气也变得轻快不少。看不到旁边男人幽深的眼神,只是专心整理着手里的一大堆资料:“是明天老师上课要用的东西,我今天晚上先整理一下,以防明天出什么差子。”
蒋凌瀚眼神有些深邃,看着陡然轻松了不少的温栀,狠狠皱了一下眉头,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又被他重新咽了回去。
他紧紧的闭了一下眼睛,开口却是已经换了话题,沉声道:“何书让你帮他做杂事?”
温栀抬头一看,才发现男人已经满脸怒容,明显是误会了什么。这才赶紧手忙脚乱地解释:“不是,你想错了……”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老师想让我当助教,可以给我发一份工资。而且我平常闲着也没什么事情做……”琇書蛧
她脸色通红地拉住了蒋凌瀚的手,上下摇了摇:“我觉得这份工作挺好的,不仅可以赚一点钱,还可以磨练磨练我的画工。”
蒋凌瀚神色淡淡的:“嗯,以后可以花在我和小丫头身上的时间就更少了。”
温栀一怔:“什么?”
话说出口之后,蒋凌瀚似乎也有一些后悔,他烦躁地摆了摆手:“没什么。”
他脸上有一丝狼狈:“能够在何书的工作室里面插上一脚,是好事。”
蒋凌瀚眉目之间郁郁的,慢吞吞地道:“以后你学成出来,有这样的工作经历,简历上也会更好看些。”
他似乎很是烦躁,嘴上虽然是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绝对称不上好看。
温栀脸色有一些发白,她下意识的地绞紧了自己的手指,低声道:“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就不做了。”
她的心脏直直地坠了下去,只是苦涩得难受。
蒋凌瀚烦躁地啧了一声,把人搂到了自己怀里。
男人的声音沉闷而温柔,紧紧地抱着温栀,不想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没有不乐意。”
他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有些……有些烦躁而已。”
他在温栀的耳垂边落下滚烫的一吻,嘟囔道:“你越来越优秀,像一块儿终于被人发掘出来的美玉,我怕……”
蒋凌瀚苦笑了一声,轻声道:“怕你离开我。”
温栀挣扎着抬起头来,心中震惊。
这个男人不会是在患得患失吧!?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蒋凌瀚神色已经恢复如常,退后一步,松开了对她的束缚:“好好休息,明天中午不用做我的饭了。”
他眉目间有一丝厌倦:“明天中午我得回老宅一趟。”
蒋凌瀚脸色黑黑的,低声咒骂了一句:“不知道又打什么鬼主意……”
温栀吸了吸鼻子,心里还在为刚刚的事情而窘迫,却还是低声劝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老两口应该也是想你了。”
她表情认真:“这么长时间过去,你也该回去看看他们了。”
蒋凌瀚只是冷笑了一声,握住了温栀的手,把那些恶意咽了回去。
父母心……
蒋凌瀚的眼角眉梢尽是冷意。
在蒋家人眼里,他也只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
他冷笑了一声,随口道:“别又把我扣住,再不让我见你们母女两个就是好的。”
谁也没有想到,这句话居然一语成真,居然当真让蒋凌瀚说中了。
三天后。
温希的儿童房里,温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拿着手机急匆匆地走到了阳台上,神色有些憔悴:“喂,是蒋先生么?”
“是我。”
温栀的心脏立刻跳到了喉头上,她压低了声音:“你现在怎么样?”
蒋凌瀚的声音低沉而烦躁,像是压抑着一阵即将爆发的狂怒:“这两天有没有人去找你们的麻烦?”
温栀摇了摇头,吸了一下鼻子:“没有……”她近乎于无意识地缠绕着自己的裙边:“就是小丫头这两天见不到你,有点蔫儿了。”
温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闷闷地抱住了母亲的腿,眼巴巴地看着她:“是爸爸么?”
温栀心头一酸,把小姑娘从地上捞了起来:“嗯,是爸爸。”
这头的蒋凌瀚脸色越发铁青,却迫着自己柔和了语气,哄了小丫头一会儿,好歹把小姑娘逗得有了笑的模样,便让温栀把人抱开:“别墅附近有安保,若是程珊珊再登门,你不用理她。”
男人的声音异常冷漠:“直接让保安把她轰出去就好!”
手机那边又响起了一片嘈杂的声音,温栀听到那边传来一声堪称是歇斯底里的咒骂,脸色一白,下意识的紧紧地抱住了怀里的小丫头。
“我绝对不要这样肮脏的儿媳妇进门,脏了我们蒋家的门槛!”
蒋家老宅里,蒋凌瀚脸色僵硬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那阵暴怒压了下去,对着手机那头的温栀道:“不要担心,我马上就能回去了。”
说把电话就被人突兀地挂断了,温栀抿了抿唇,把手机放到了一旁,慢慢地抱紧了怀里的小姑娘。
秋雨零零落落,一天冷似一天。
不过才三天过去,屋外树上的叶子几乎已经落尽了。
蒋家那头……
温栀苦笑了一声,心里面一片冰凉。
她心知肚明,那头是决计看不上自己的。
就算没有程珊珊,蒋家也会重新找一个合适的大家闺秀塞给蒋凌翰的。
她茫然地想,现在逐渐习惯的安稳日子,还能继续维持下去吗?
不知不觉间,已是入夜时分。
平常蒋凌翰在家时,这段时间一般是父女两个在客厅里一起打闹玩耍的,这几天蒋凌翰不在,小丫头虽然嘴上没说,可是整个人都蔫哒哒的。
吃了晚饭后没多久,小姑娘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温栀坐在昏沉沉的客厅里,轻轻抚摸着小姑娘的背,脑袋里面空空荡荡的,神游物外的发了一会儿呆。
该何去何从……烦恼自心头涌了起来,竟是无穷无尽。
手机便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田:?
虽然之前约定好的画稿早就已经交过去了,温栀也婉言拒绝了田编辑想要再次约稿的请求,只是两个人之间的聊天成了习惯,这段友谊竟然也就这样维持了下来。
小雏菊:晚上好。
屏幕那头的纪衡却是皱了一下眉毛,直觉有哪里不太对劲。
温栀平常在聊天时,特别喜欢用那些自己手绘的表情包,发表情包发的甚至比说话还要多,今天却只有这蔫哒哒的三个字……
田:不舒服?
他皱着眉头坐在书房里面,好半天才等到小雏菊的头像再次跳动:没有。
那人连跳动在屏幕上的字都显着一股有气无力:对不起田姐,今天我得早点睡了,晚安。
纪衡这边怔然半晌,越想越觉得心下不安,大半夜的,愣是又给各路人马打了好几个电话,为了弄清楚温栀那边到底是出了什么麻烦,不惜把半个蓉城折腾得人仰马翻。
温栀这边虽然无知无觉,却也是辗转无眠,一夜消沉。
其实蒋凌瀚这几日不在家里,倒是让她轻松了不少。
只是小丫头……实在是太思念父亲了。
秋雨打在外面的残叶上,一点一滴,凄凉而无可奈何。
温栀低低地叹了一口气,把头埋在枕头里,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总会过去的。
这几日蒋凌瀚不在,接送温希的任务便落在了温栀的头上。
第二天一早,幼儿园门口。
“下学后,妈妈很快就来接你……”
温希揽着母亲的脖子,恋恋不舍地在她脸侧亲了一口:“一定要快点来哦!”
“好。”
王老师笑着把温希牵了进去,温栀却是站在幼儿园门口,久久回不过神来。
小丫头性格敏感,偏偏又特别体贴大人,蒋凌瀚这几日不在,她黏自己黏得更紧了。
她惆怅地站在原地,发了好久的呆,却没有注意到旁边凯迪拉克里面老妇人震惊的目光。
“她是你的女儿?!”
纪母推开了凯迪拉克的车门,压抑不住心里的惊讶:“怪不得那小丫头姓温……”
她心中情感激荡,竟是有些语无伦次:“她,她是你和谁的孩子?”
温栀却是被她吓了一跳:“您怎么会在这里!”
正值幼儿园上学的时间,幼儿园门外来来往往的全是家长和老师,温栀心里紧张,不想在这里多生事端,看着纪母那副老泪纵横的样子,心里更是慌得厉害。
她勉强挤出了一个笑脸:“您说什么呢……”
温栀脸色苍白,越想越是心惊,匆忙翻出了一个借口:“这是我朋友的孩子,他今天抽不出身来,我就过来帮忙把孩子送到学校来。”
纪母却是泪流满面,不知道为什么,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你……”
温栀打了一个冷颤,强自压下了心头那阵惶恐:“您真的误会了……”
她快速道:“您忘了,我是没有办法生育的吗?”
温栀脸色惨白,看着纪母突然怔住的脸色,只觉得这副场景可笑而荒唐,紧紧地闭了一下眼睛,咬牙道:“她的确不是我的孩子。”
纪母咬了一下嘴唇,嘴唇颤抖几下,抹了一把眼泪,还是想上前来拉住温栀的手:“我看你脸色憔悴……”
温栀却向后退了一步:“不用。对不起,阿姨,我一会儿还有事,先走一步。”
她几乎是逃跑一样,离开了那个地方,从那个地方落荒而逃。
一路上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她的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纪母怎么会来这个幼儿园呢?!
今天天气格外好,艳阳高照,打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温栀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却只觉遍体发寒,心里凄惶,紧张极了。
没想到在拐角处,却不期而然地碰上了温母。
“温栀!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呀?”
温母比上次见面时气色好了不少,看见温栀后更是眼神一亮,亲亲热热地凑了上来。最新网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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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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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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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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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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