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二百多年花开花落,一春吹去一春来。
金歌坐在天神马厩玉凳上,嘴抿一根狗尾巴草,双手托腮思绪万千。疑惑,写于脸上;纠结,挤于眉梢。那御陵上仙莫不是,莫不是轻薄于己在荷塘花叶之上?他如此清醒,为何一副惺忪醉态,目光迷离?为何他会去幽芳殿,做那不雅之事?为何为何他不为自己辩解,宁被神帝贬入凡尘?
难道,他真那么不堪?金歌有一个音,那音一直告诉自己,他并非是那样的神仙,虽风流成性,却也偶尔真情!
偶尔,真情?自古以来,多少英雄折腰为红颜,更何况他谓谁,谓天下第一风流仙!
这一纠结,便是人界二百余年。他御陵上仙了无踪迹,不知下落,只知他世世活不过二十又三,如此短命,饱受风霜,水火之中。如此算来,恐是已然第七世了。
金歌拍一下皓白额头,“哎,罢了,不再想了。”起身走近马厩栏杆,手轻一点,那栅栏之门便自开,若干匹神马矫捷健敏,昂首嘶鸣。
这神马厩乃是神界战马之聚集之地。南北东西战神之战驹均在此喂养,金歌好歹是个神仙,千万匹良驹佳马自然是受她统帅,惟命是从,时间一久,自是和各位马儿大哥亲近不已,个个是良品奇驹,骨骼精奇。金歌闲来无事,携他们去散步。这年头,马比人儿悠哉,比神仙更羡煞旁人。看这流云飘影,看这风儿兮兮,看这万山千水,看这浩瀚乾坤。神界如同往日,依旧无聊至极。Χiυmъ.cοΜ
头脑一闪,竟然又想到那御陵上仙。这上仙已然归入凡间经受轮回之苦,却还不能给留下的人一片清净。
轻罗姐姐去南方了,茶黎子香回至仙界,各位仙神早已各司其职,各做其事,各奔东西去了。即使偶尔有些宴会,却也不再若上次,有个殇哥哥以带自己混入其中了。毕竟是个小马倌,神界最小之官位,处处受限,哪里去不得,哪里动不得,哪里玩不得。
忽地,远方一处哀鸣!这哀鸣惊天地泣鬼神,真是震烁了这苍茫大地,宇宙乾坤。那悲痛欲绝的叫声,隐藏了多少仇恨和伤感,多少的真情和无奈?
无从得知。
只是,山颤了,水荒了,云稀了,连这儿神界勇猛战马也——嘶鸣长哀!
远方——一道白光,快若闪电,空中转圈,然后,落下,从眼前一闪而过。
金歌见马儿长鸣,伸玉手安慰,使其震惊下来。流行快步,健步如飞,马儿齐齐跟随,金歌去向那蓝光落下之处,一探究竟。走着走着,来至一片仙云雾气格外浓重之处,伸手不见五指,抬头无处明星,何处是东,何处是西,何处是北,何处是南?恐只有心照明,月亦无影。
“啊~!”金歌惊吓十分,源自那在暗,而自己在明的‘威胁’抑或‘袭击’。有个甚么东西在动,那戛然困住自己前行之物,好似一只手,一人之手拽住自己的腿颈。
“救…救…”忽然一个声音在呼救,颤抖,无助,痛心。
为过不久,雾更多,仙气缭绕更甚。低头望下去,山树江流急,云兼雾气深,苍茫雾气昏,惨淡一片白。
“你…你是谁?是人是仙还是鬼?”金歌心中微颤,紧张些许,腿半蹲,单只玉手扶腿。
“救…”那声音似乎更小,更颤,更让人心生怜悯,酸楚的语调,以想象,那眼神会有怎样的凄凉和无助。即便无言,但这急促呼吸,让她知晓他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摸着,金歌怯怯地伸手抚摸着,那宽大厚实的臂膀,柔顺长飘的髻,还有脖颈,手掌。她使力抱起他,将其置于自己后背,踉踉跄跄地行走在瑟瑟风中,一晃一摇。
那人气息呼吸在金歌髻和耳边,多么真实的存在,那是一个怎样有血有肉。不,应该说是仙神,是如何让自己受伤若此,即使从未看清他之貌,从未听过他一句完整言语,但金歌感受得到,他是怎样的一个,存在。
风怒嚎,潇潇如利剑,吹走,吹走些许仙雾气,渐明。
那人眼光迷离,神情恍惚,只是朦胧之中,一个金衣女子,小小身躯,背着受伤的自己行走,还有一些模糊不清之马声。
“啊,对了,我要把你送至哪里?”金歌微停脚步,半转头,问道。
谁知,无人以应声。他已然入睡,不知仅仅是太困,太累,还是宁愿不省人事,忘却这短暂的伤痛。
金歌深思,算了,送回神马厩吧!虽神马厩不是甚么疗伤之风水宝地,但正因这‘草屋’乃神界最简陋之地,故此了无人烟,人迹罕绝,自是养病之圣地。
走一步,跑两步,再飞个七八步,几盏茶功夫过去,金歌抬头瞭望,远方便是天神马厩,也是她‘快马加鞭’,一口气飞去,毕竟救人要紧。
终于飞落在神马厩边落,将其放置玉凳坐下,银白色华衣,乌黑长微许凌乱,半脸被那乱遮住,眉清目秀,英俊之气一显无余。那人眼睛迷离,却些许微睁,眼珠帘内打转,虽未精神十足,灵活动,但那眼中一个金衣伊人之影像,已然映入其中,那美眸皓齿,那纤腰嫩臂,还有那眼中数不清的关怀无限,柳眉紧蹙,她是心疼,还是心疼,还是心疼?
“对了!”金歌灵光一现,仿若想起来甚么。
是神马!神马!!她忽略了神马!!!
转回头,只见几匹天神马站在原处,其余几十匹去至何处?
“我…我有要事要做,你…你现在这里乖乖的,哪里都不要去,我速去速回!”即便那人已不清醒,金歌依然交代他好生在这休憩。
想而知,她有多么着急,多么紧张。虽然她想再去那神宫大殿,兜风一圈,盖上个手印,留下个大名。绝对不是这种方式。一想到自己因为失职而被神帝审问训话,后再受处罚,她就心乱如麻,如若那焦锅之蚁般不安。如若去了那最恐怖之地玄冥界,这如何是好?不会的,她想,不会的,自己又非做错了甚么十恶不赦之事。
湛蓝的天被漫天乌云虐杀,不留一片蓝意;清热之风被寒冷之意浸染,不留一丝暖意;温柔岁月被利剑真相残害,不留一点情意。鸟儿惊弓,失衡落,落他惊鸿一线,直冲苍茫大地;琴瑟断弦,音飞天,迷醉碎心红尘,留驻茫海人间!
找又若何?那匹匹神界马儿,好不易挣脱她手,还个逍遥自在,再无束缚。如此难得良机,岂能还回那神马厩?
一时,神界大乱。乱在这几十匹九霄宝马,嘶鸣长啼,四处奔跑,犹若疯癫!
尽管她金歌东奔西跑,上窜下跳,累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但依旧只找回了数十匹而已。
“天啦,这…这!”金歌心急如焚烧般难耐。
约莫个三两盏茶功夫,近约四十余仙家神座,皆携数几匹宝马寻聚集在一处。四大战神,圭宿六七匹蓝翎,胥昌四驹汗血,蛮甬六驹赤火三匹白龙,夷殇十二匹黑旋风,云神二匹白玉青,雨神季向君三驹金色银斑,茶黎子香牵来一匹红粉宝马……
“哈哈!”华胥上仙白苍苍,手抚胡须,对那雨神道,“季向君,我还想这神马就跑我那里了!怎想你也遇见这些个妖孽啊!”
“哈哈,是啊,是啊。我正在凌弥国云际点拨降雨,谁知,这几匹竟跑到我那里添乱,叫本降在凌弥国的雨,硬是降到了别处。这些个马儿啊!”说即,雨神手尖指那些个神马,若一副训诫之态。
“对呀!”粉蝶仙子领一匹紫寒驹,丹唇轻启,对众仙神开口道,“这神界马儿也将我那天仙蝶语园弄个翻天覆地!”
一众仙神听闻若此,均议论纷纷,开始埋怨絮叨这马儿如何怎怎,怎怎将这,那,谁弄得脏乱不堪,令人笑。
“哎,对了,这看管神马乃是马倌之责,这马倌身在何处啊?”水白上仙玉手轻点,粉唇轻启,看问众人。
各位仙人神座顾看彼此,眼观四方,心睹八面,硬是瞧不见她半个身影。
“刚才还见她在此,那不成是失职丢马躲了去?”
“这能躲至何处,丢马之事,恐仙神二界已然是众人皆知,想必过不了几时,神帝自然会知晓!”圭宿言道。
远方,一阵金风迅疾旋来。风儿幻化成形状,原是轻罗和金歌。两位礼拜各位在场仙神,只见那轻罗倒姿态嫣然,神态静娴,而这金歌之样则想而知,穿梭于各种马儿中间,指指点点,似乎若有所思,又仿佛回忆万千。
“各位仙家神座,这马儿全都在此了吗?”
众仙神点头默认,那九痕上仙微有不悦,“你这小马倌,怎如此粗心大意!若不是各位仙神有心,你定是要受重罚!”
“……”金歌断断续续道。
茶黎子香见她吞吞吐吐,言道,“小歌,你有何事,不妨说来。”
“…少了几匹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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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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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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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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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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