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简陋的生活了。”老人闭上眼睛静静的答到。
时间一直在悄悄的流动着,但却没有影响他们,这两个年纪相仿的老人各自怀念彼此的过往,也许人真的到了相互怀念之时,才会一切尽在不言中。谁对于谁而言一切的恨意也都随风而去了。
“吱!”木门开了又关上。老人并没有睁开眼睛,他知道,她走了,突然在心里嘲笑了自己,这样的年纪了,还有什么想的,虽然只看了她一眼,但是他知道,她在他心中从未走远。
忍冬给熟睡的三爷往上拉了拉被子,一个人走到中厅旁的景园。看着头上的月亮,紧紧的裹了一下披在身上的衣服。
“这么晚上,还站在这里做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吓了她一跳。
“老太太,你怎么在这?”忍冬看着仿佛哭过的老太太,现在的她很尴尬,不知道是叫奶奶?还是随着三爷叫娘。想到这儿,自嘲的心里笑道。
“去看看故人。”老太太并没有隐瞒她。
“老太太,他是…”忍冬还是想知道。
“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咱们回去吧,很晚了,月亮都转了半圈了。”忍冬上去扶着老太太,祖孙二人走回中厅。月亮也藏到了云里。
翌日清晨,三爷陪老太太吃完了饭,信步走到了书房,刚迈进房间,就看见到蒋管家迎窗而立。
“三爷。”蒋管家很失望,精神萎靡的叫着他。
“蒋叔,是不是丕文的事?”三爷其实一直不知道怎么和蒋管家怎么解释,所以有意无意的躲着他。
“蒋叔,我昨天和忍冬也说到这件事了,我们想问问你的意思,我们想和大爷说说让你去他那里管家,这样你还是在丕文的身边…”三爷试探的看着蒋管家,其实他的内心也是舍不得他走,还怕蒋管家以为他嫌他老了,也是十分纠结的说出了这句话.
“三爷,不是因为丕文,其实我也想了,大爷对丕文终归是用了心的,丕过继给他,我放心,我难过的是二爷的事儿一点进展都没有,我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知道真相的那天。”蒋管家讲到这眼眶又开始红了起来。
三爷听他这么说就放心了许多,长出了一口气。
“我觉得你现在的生活很安定了,丕文也有了他的归宿,老太太也对你很好,又有一对儿女在你的身边,所以、所以你不用再想知道二爷和小女的事儿了…”虽然是口不择言,可是蒋管家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他把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了三爷的身上。
“蒋叔,是我的错,我的错。”三爷也是满腹的委屈,其实他现在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所有的线全没有线头,老爷和郑氏他更是无从下手。
“老太太那段时间让你去查二爷收二婶儿时的宗人名单,是不是没有任何收获?”三爷突然想到这儿。
“没有,死的死,老的老,没有几个人知道那天的真相。”蒋管家听出来三爷是不想放弃这件事的,立时又来了精神。
“蒋叔,我去找老太太和忍冬,我问问她们,应该怎么办?”三爷说完拍了拍蒋管家的肩膀往中厅走去。
三爷到中厅的时候,太太和忍冬正在逗着两个孩子玩,丕文也坐在旁边看书。忍冬从他的脸上看出来,他不高兴,便起身问到:“三爷,你怎么了,脸色不是很好。”
三爷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向老太太问到:“娘,二哥的事,咱们现在应该怎么接着查?”老太太听他这样问到,便叫子春和双春把孩子抱走。坐直了身体。
“这个事,我也想了几天了,冬儿,你怎么想的?”老太太改口叫冬儿了。自从知道她是自己的亲孙女,自然是最疼她了,有时三爷都会吃醋。
“我想咱们家新来的那位客人应该知道些什么?因为他的年纪和老太太相仿,又是老爷的故人,应该对咱们家的事有所了解的。”忍冬静静的说道。
“不,我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在一旁读书的丕文语惊四座。
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瞅着他,他不惊不乱的接着说:“奶奶,我那天听到大爸说了,会让三嫂和她们一样暴疾而亡。有这事吧?我爹是也是暴疾而亡。”
老太太心里一惊,急忙说到:“老大是说过这话,但是绝对不会是你爹,自己的儿子,我自己知道。他心里唯一愿的只有你爷爷,即便再恨,也不会下杀手。虽然咱们家不是书香门第,但也是知书达理,仁孝之家。这点我是敢保证的。”
忍冬惊奇地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一年的丕文,突然在心里觉得,他的性格才真如老太太所说适合世袭这亲王之位,有时看清一个人不需要他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在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性。这与大爷的精心培养也是息息相关的。
“丕文,你既然知道你爹的事,我今天也想问问你,你是否愿意过继到你大爷那里,他膝下无子。”老太太的话打断了忍冬的思路。
“娘,丕文病还没有好。等过一段时间再说吧?”三爷赶紧替丕文说道。
“他没病,我知道。”说完这句话老太太直视着丕文的眼睛。
“大爸这十多年来,对我亲如父子,但是我要知道,我爹的死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如果没有,我愿意,我并没有一点想和三叔争取这王位之心。”丕文并没多想,就坚定的回答了老太太的话。可见他的真心。虽然年纪不大,可是眉眼之间全是坚毅和果决的。
“不,娘,明年丕文就十八了,我是一定要让他世袭这亲王之位的。他是正儿巴经的嫡出之子,而我是庶出。”他的话把老太太惊的站了起来。
忍冬皱起了眉,有点责备的看着三爷。
“娘,你别怪我,我什么都知道了,而且我一直没和你说,那日知道二哥死于毒之后,我把父亲的坟也挖开了,他和郑氏也是死于和二哥一样的毒…”话还没有说完,咕咚一声,老太太就载倒到床上,吓得他们全都冲上去将老太太放平了身子,在后面垫上两个枕头,让她半坐着。
“娘,我错了,我是太着急了。”三爷看老太太惊成这样,知道自己说的太急了,懊恼不已。
老太太指着忍冬颤声问到:“你也知道这事?”
忍冬低头无语。屋子里静的只有呼吸的声音。老太太的抽泣声打破了静谧。
“我这一生中两个最重要的人,全死在毒上,而我竟然不知道,还苦苦的经营这个庭子,象个傻子一样享受这看似平静的生活?总以为自己是个功臣,到了下面,我有什么脸去见老爷…”这个坚强的老太太终于放声的哭了出来。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丕文虽然没的看见过父亲,但是看见奶奶哭成这样,也跟着抽泣着。
三爷知道自己嘴欠惹了祸,一边帮着老太太擦着眼泪,一边跟着默默的流泪,忍冬肩膀也抽搐着,不抬头,也不敢言语。屋里的空气仿佛也跟着悲伤起来,让人窒息。
“奶奶,哭也无用,我们想想怎么样会查到真相,为爷爷和爹,还有娘报仇。”丕文止住了哭,高声说到。太阳这个时候也配合着丕文升了起来。瞬间让人觉得他的形象充满了希望和光辉。
老太太听到了他的话,也止住了眼泪,眼中充满恨意,本来这段时间显得慈祥的三角眼变的阴光如剑。
“马上过年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不差这么几天。思成和丕文一会儿请大爷过来吧,这么多年来,咱们也没真正的在一起过过年,虽然阮庭人丁不旺,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你又在今年喜得两个孩子,咱们家也应该热闹、热闹。”这话其实应该是很温暖,可在老太太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的暖意,让人不寒而立。忍冬知道,老太太这样是对大爷起了疑心了。
“我想和三爷一起去请,行么?老太太。”忍冬擦着泪问老太太。
“去吧。我乏了,你们全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老太太闭上了眼睛将身体向下划了划挥手让他们出去。忍冬拿过一个被子将老太太的腿盖上,最后一个走了出去。她刚走到门口传来老太太的话:“冬儿,你说思成能这样狠心无情么?”声音已经变的沙哑了。
“老太太,我信。他抛弃了我娘,玷污了我娘的身体,令她珠胎暗结,为了没的后患之忧,又在他生日那天让他的管家勒死我娘,又狠心的以我作为筹码和太太做为交换的条件,送进这深庭大院,用看不见的枷锁锁尽了我的一生。这,就是我的父亲,这,就是你的儿子。我不是对三爷无情,可是三爷比我大十八年,你是我的奶奶,又是我的婆婆,如此尴尬的身份,这是什么样的辈份?我有时想和你亲近,可我都不知道应该叫你什么?”
忍冬并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着老太太说了这些话,泪水已经无声的沾湿了她的前襟。她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老太太,老太太的心已经在流血了,可是她还是没忍住,又在上面撕了一下。虽然残忍,但是她说的是实话。自古至今,忠言重来都没有顺耳的时候。事实也不全是美好动听的。
忍冬幽幽的叹了口气,并没有转身回去,而是款步走开了。
这清晨的一幕被一个人尽收眼底。
三爷和忍冬安排完两个孩子,正要去阮府请大爷,看见子春急急忙忙的走了出来。
“怎么了?这样着急?”三爷问她。
“三爷,老太太让去请许太医。”子春站着问话。
“呃?那你去告诉蒋管家去请,你别走动了,留下来照顾老太太吧。”三爷说完这话焦急的看着忍冬。
“三爷,咱们先别去请大爷了,先看看老太太。许大医看过之后,我们也放心了。”忍冬拉着三爷的手往回走去。
许太医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阮庭清闲依旧,只是许太医的心并不平静,当他看到老太太的时候,肩膀微微颤抖,嗓子是沙哑的,声音是发颤的,牙齿是紧咬的。
“老太太,给您请安了。”
床上的老太太被接连发生的事刺激的没有了昔日的光彩,酸涩的眼眶终究没有圈住眼泪:
“你来了。”泪顺着她苍老的脸颊流了下来,打湿了衣襟。
“许太医,咱们两家是世交啊,世交,我是心病,心病你能医么?”老太太清了清嗓子,擦开了泪,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这个老大夫。
“老太太,我…”许大医哽咽了。
“咱们用不着拐弯抹角的,就是凭着我们老爷对你的恩,你也应该告诉我实话,这是你欠我们阮庭的,所以我想知道当年二爷的事,还有秀儿。”老太太的话如同单刀直入他的心脏,这是他实在不愿触及的过往。琇書網
许太医是喜医,喜医是太医院中负责妃嫔怀孕,生产相关的一切事宜。后宫的勾心斗角胜过昔日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太医从来都是毁胎的替罪羊,禧贵人的胎差点让许太医人头落地,如果不是鸿郡王当年仗义相助,他现在早就去阎罗殿当他的太医去了。鸿君王将他带回了平县,并为他娶妻置业。这再造之恩,是无论如何也偿还不清的。
“老太太,我这一生重来都没有作过对不起阮庭的事,有些事,我不说,是为了阮庭。”许太医其实在心里是知道的,他早晚都有这样两面不是人的一天。他看老太太没有说话又接着说到:
“老太太,现在的院庭,风平浪静,为什么以前的事儿非得掀起来呢?过去的就过去不行么?三爷也有了孩子,将来一定会人丁兴旺…”许太医话还没有说完,老太太就打断了他:
“我一定要知道思南到底是怎么死的。”老太太固执的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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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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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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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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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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