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一朝错>86 第八十五章 苦设局奈何力悬殊
  并没有等到预想中的袭击,慕书棋这才蓦然拔起身子,一跃而出。

  等跃出地室,来到这间从外面看起来大约也是毫无特别的厢房之后,慕书棋才明白季少为没有等在这里袭击他的缘故:因为整间屋子门窗紧闭,屋内烟火弥漫,混合着“恋卧红尘”的味道,换了旁人早已倒伏于地窒息而死。xiumb.com

  慕书棋虽仍屏住呼吸勉力支撑,却也已是强弩之末,头晕目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在这屋里再也无法多呆一时。

  眼见情势危急,他立即全力运起一掌,便将窗户震得粉碎,但是眼前却是不由一黑,险些便一头栽倒在地。

  慕书棋忙用尽全力支撑住身子,便欲纵身从窗口的熊熊大火中冲出去。

  岂料,一支箭矢蓦然呼啸而至,在窗□□裂开来,引得那里火势越发凶猛。

  尤其叫慕书棋暗暗叫苦的是,那枚火箭不仅助燃火势,而且其中同样掺入了不少“恋卧红尘”。

  事到如今,唯有破釜沉舟决一死战了!

  他忍着越来越眩晕无力的感觉,咬牙拎起地上何道生的尸首,先从窗口扔了出去。果然,就在熊熊的火焰中,看到箭头上冷冽的光芒,映着朗朗的月华疾射而至。耳中听得“噗噗”两声轻响,就看到何道生的尸首左臂,已被两支精巧锋锐的短箭齐齐射中,然后爆裂开来,将何道生那条手臂连着半个身子炸得粉碎!

  慕书棋顾不得惊叹此番的凶险,只在这样电光火石的瞬间,凭着仅存的最后一点清明,拼尽毕生修为逼出体内药力。然后,在神智蓦然觉得格外清醒的那一刹那,飞身跃起,冲出了熊熊大火。但他自己也已撑到极致,再也隐忍不住,喷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就栽倒在地上。

  以他的武功与智计,被人算计到如此狼狈,实在是生平仅有!

  丈余外,季少为半倚着一棵树坐在地上,看着慕书棋倒地不起,终于吁了口气。

  但他却也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立即便又搭箭上弦,对准慕书棋左面的太阳穴扣动了精弩!

  短箭挟着风声射出,谁知却在眼看就能取了慕书棋性命的时候,那栽倒地上的人却蓦然一个翻身,右手一伸,仅凭听风辨向就将短箭一把捏在了手中!而那支短箭尚未来得及爆裂,就已在他手中化为齑粉!

  季少为脸色微变,手下却毫不迟疑,扣动精弩,便有三支短箭分从不同方向先后射出。

  慕书棋却已翻身起来,看着疾射而至的短箭,衣袖一振,真气鼓荡,那三支短箭根本近不得他身,就被齐齐挥了出去,钉在不远处一棵树上,然后爆裂!

  背对着上元夜的明月,慕书棋的面上不见了一贯的萧索与落寞,少了往日谪仙般的风华,只余一片极致的冷酷。

  季少为仰头看着他,心头百味杂陈:他原以为那样周密的部署,够他死好几回了。如今才当真明白,晓净往日说到自家师父何其了得,确实毫无夸大之词。在经过今夜这一战之后,季少为甚至觉得,其实慕书棋远比她所描述得还要厉害。

  原来这世间,竟然会有这样惊世骇俗的精深武功,更会有这样惊世骇俗的全才人物!

  那时看着这位江南武林名宿,虽然明知必要与他一决生死,心底对那人的钦佩之意却还是油然而生。

  慕书棋站在丈余之外,冷冷地俯视着季少为,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没有先行逃走,而要留下来百般设计取自己性命了:一枚染满血迹的三棱镖扔在他身旁,而他左腿的下半截裤管,已被鲜血浸透。可见,季少为知道,他若是勉力逃走,那么等慕书棋出了地室,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追上他。援兵还没到,而他不会武功,结局如何自是不言而喻。因此他才那样精心布置,欲将慕书棋困在满是迷药的斗室之中取他性命了。

  只可惜,他的对手是慕书棋,虽也被他逼到极致,险些命丧箭下,却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但是事已至此,季少为明知不敌,却还是面无惧色地将手中精弩对准了他。虽然左腿受伤,失血与疲惫已使他面色苍白,但那往日清俊温和的眉目,却因了他眼中那一抹罕有的凌厉之色,竟而平添了几许英气。

  慕书棋看在眼里,心里对他竟也是第一次充满了欣赏之意: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官宦子弟,又不会武功,居然能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毫无惧意地顽抗到底,委实胆色过人!若非彼此是这样的身份,其实晓净能跟这个人在一起的话,倒也当真说得过去。

  但在那时,这些却都不过只是瞬间转念,毕竟情势紧张,对两个人而言都没有可以耽搁得起的功夫。

  慕书棋知道他援兵在即,此即必要拼了性命耽搁时候。

  而季少为却知道,凭眼前此人的武功,自己怕是未必能等到援兵赶来,但也要尽力而为,能多拖得一时便多一分胜算。

  看着慕书棋迈动脚步走过来,他一咬牙,明知徒劳,却还是将手中最后三枚短箭射了出去。

  慕书棋冷笑,右臂袍袖轻拂,仿佛挥开几只蚊子一般,就将那三支不同方向射来的短箭远远挥了出去。然后他右手中指隔空轻弹,已封了季少为胸前数大要穴。

  季少为连手中的精弩都未来得及放下,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上元夜的明月,将慕书棋的身影投过来,罩住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季少为。

  慕书棋俯视着他,一字一句分明地道:“我只问你两句话:第一,密函在哪里?第二,靖平楼主同你,究竟是何关系?”

  季少为静静地与他对视,一言不发。

  慕书棋点点头,退后一步,一脚踩在他左腿的胫骨上。

  季少为立即惨叫出声,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额上冷汗涔涔渗出。

  他刚刚上药包扎好的伤口,就在慕书棋脚下的胫骨背面,因为这一脚的碾压而再次迸裂,鲜血便从裤管里慢慢渗了出来。

  慕书棋只觉得一阵好笑:自己还没使什么力气呢,他就已经痛成了这样?那若是依着自己最初的想法,要一脚踩断他小腿胫骨,他只怕要痛得昏死过去了!

  不会武功也就罢了,偏偏还这么娇气,就这样居然还敢趟入这样的浑水,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

  他收回脚来,一脸好笑地望着季少为:“还要再这样来几下呢?或者,你觉得我这脚下使的力气还不够,要再加一点儿,直到踩断你这条腿么?”

  不料,季少为却只是咬咬牙,随即便闭上双目,仍是一言不发。

  慕书棋冷哼一声,再次踩在他受伤的腿上,本欲一脚踩断他左腿胫骨,可是不知怎么不经意地一瞥,却叫他竟莫名其妙就突然觉得心头一震:那张疲惫而苍白的年轻脸庞,还有眉宇间那一抹竭力隐忍的痛苦之色,竟都给他一种十分奇异的似曾相识之感!

  仿佛也是这样一个月夜,只是月色似乎有些朦胧,仿佛也曾有过这样一幅画面,只是画面也已有些模糊。但又仿佛只是曾经有过的一个依稀梦境,因为他一时之间竟完全想不起来,那是怎样的一张脸,怎样的一个人。就只是觉得,此情此景仿佛记忆重现,连带着心底泛起的一丝同样莫名其妙的歉疚感觉,不由他一时失神,那一脚居然就没有踩下去。

  那感觉虽然稍纵即逝,却令慕书棋难得地犹豫了一下。

  可是此即他却也无暇慢慢回想个究竟出来,只是略一思忖,终于还是收回脚来,蹲下身去动手搜检季少为全身。

  本来季少为感觉到慕书棋的脚再一次踩在腿上,已做好准备等着被他一脚踩断小腿。谁料慕书棋顿了一时,竟然收回了脚,季少为不由讶异地睁开了眼睛。

  但是接着他就明白过来,因为慕书棋已经开始动手搜他全身了。

  季少为要穴被封,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听之任之。

  可是慕书棋将他从头到脚搜检完毕,除了一瓶伤药和一把薄而锋锐的防身短匕之外,却连密函的一页纸角也没找到。

  季少为冷眼看着他在自己身上细细翻检到最后,终于只余一脸失望与愤怒,便知接下来仍难免遭他折磨。

  果然,慕书棋一无所获之后,重又将目光投向他脸上。

  季少为毫无惧意地与他冷冷对视,仍是一言不发。

  慕书棋看着他倔强的眼神,突然冷笑一声,问道:“你知道那封密函里写些什么吗?”

  季少为脸色虽然苍白疲惫,眼神却是难得的明亮锐利,一眼不瞬冷冷地看着他,略一思忖,终于还是一言不发。

  “你还没有来得及看,是么?”慕书棋笑了,压低声音道,“那我不妨告诉你,你既不肯说,那么我杀了你,再将你的尸首扔进火堆,靖平楼的人,不也一样得不到密函?而我只需另写一封信,重新与辽人会合即可!”

  他说着,就拾起那把短匕,轻弹出鞘,将利刃贴在了季少为颈中那条血脉上。

  季少为望着他轻蔑地一笑,终于开口:“你错了,密函并不在我身上。就算你杀了我烧了我尸首,他们一样找得到密函被我藏在哪里。”

  “那你的意思就是要逼我对你动刑,给你些苦头吃吃,然后你才会乖乖将密函交出来么?”慕书棋蹙眉冷笑。

  季少为淡淡地瞥他一眼,方又道:“你以为我怕痛怕死,只要动刑就会招供?”

  “你不试试,怎会知道有些滋味其实是生不如死?”慕书棋缓缓地道,然后将短匕移向他的脸,“比如,我将你这双眼睛,先一点一点割去眼皮,再将眼珠一只一只生生地剜出来。你便是侥幸活下来,以后也不过是个废疾之人!你以为,晓净还会像如今喜欢你这样,喜欢一个没有眼睛的丑陋瞎子么?”

  明月的清辉将短匕的锋刃映得格外清寒凛冽,一点点移向了季少为的眼睛。

  果然,这一句才真正戳到了季少为的痛处。他眼里隐隐凝起一抹凄然之色,却终究只是沉默地看着冰冷的刀刃一点点移近眼睛,直到被凛冽的寒光逼得闭上了双目。

  感觉到冰冷的刀刃贴上眼皮,季少为终于不再沉默:“我若告诉你密函藏在什么地方,你就能放过我?”

  慕书棋忍不住笑了:“那是自然,只要你说出密函在哪里,我非但不会再为难你,而且还会就此同意将晓净嫁给你!”

  季少为被贴在眼皮上不动的刀刃逼得睁不开眼睛,却还是问道:“你说话算数?”

  原来这家伙倒真是个情种!

  慕书棋听他口气松动,再想起年轻时候的自己,不由心下又是暗喜又是酸楚,只觉得手都有些微微颤抖起来。那时,倒怕自己莫要过于激动当真伤了他眼睛,叫他不能再信任自己,索性收回短匕道:“自然算数!只要你说出密函在哪里,我立即带你去见晓净!”

  不料季少为睁开眼睛,却缓缓地道:“不,见不到晓净,我不会告诉你密函在哪里!”

  慕书棋的心一下子便凉了半截,不由怒道:“季少为,你是在耍我玩么?”

  季少为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分明地道:“不,慕阁主,你若处在我的境地,必也会同我一样。你说,我如何就能相信,你不会在我交出密函之后,立即一刀取了我性命?”

  慕书棋无言以对,因为若换了他自己,只怕也确实会有同样的猜疑。

  二人沉默地冷冷对视,再次陷入僵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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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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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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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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