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为笑道:“付掌柜,难怪你生意做得这么好,原来一张嘴就能哄得人心花怒放的。”
付掌柜哈哈大笑道:“还不是跟你学的?对了,不知季公子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季少为道:“我来寻个朋友。”
付掌柜忙殷勤地问道:“哦,不知是哪一位朋友?我叫伙计带二位过去。”
季少为还没有说话,正好顾子曦就从楼上下来了。
看到大堂的情景,顾子曦似乎微感讶异:“咦?季公子?师妹?”
付掌柜立即恍然大悟道:“哦,原是来找顾公子的?”
季少为点点头道:“是啊,倒是真巧。”
彼此打个招呼,付掌柜便忙活他的去了,顾子曦则带着二人一起上了楼。
一坐下来,慕晓净就问道:“不知师兄找我所为何事?”
顾子曦微微一笑道:“嗯,我预备近几日动身回去。”
“哦。”慕晓净点点头,“师兄是去找我辞行的么?”
“是啊。”顾子曦道,“不想你和季公子正好出去了。”
慕晓净又问道:“师兄这些日子一直在京城?”
顾子曦还没说话,季少为却已微笑道:“今早听说,这段日子闹得人心惶惶的那个飞天大盗终于落网,顾兄功不可没吧?”
看着慕晓净露出讶异的神色,顾子曦低了头微微一笑道:“还是东侠部署周密,方叫他落网。”
季少为笑道:“若论单打独斗,那飞天大盗自然不会是东侠的对手。可是他飞天遁地,行迹无踪,若无顾兄这等好手帮忙,只怕仅凭东侠一人也还是未必拿得住他。行侠仗义,为民除害,叫整个京城终于人心安定,诸位的侠义之举,少为甚是佩服。”
顾子曦被他夸得简直有些不好意思了,忙连连摆手道:“在下不揣冒昧,就跟季公子高攀一回,算作是殊途同归吧。季公子广设粥棚,济苦救难,又在三日之内,筹措百万银两,助官府修缮河堤,东京城里的百姓,哪个对你不是交口称赞呢?”
季少为哈哈大笑道:“少为那点事,闹得满城皆知,颇有沽名钓誉之嫌。哪像顾兄,擒获飞天大盗这等大事,今日若非听少为提起,怕是连晓净都不知道呢!”
慕晓净哼了一声道:“你还好意思说?你消息灵通得千里眼顺风耳似的,可我整天跟着你,却什么都不知道,仿佛聋子瞎子一般。”
季少为只是笑,任她责备,并不还口。
这家伙整天无事生非就爱找她斗嘴,今日却但笑不语,倒是叫慕晓净颇觉诧异,不由抬眸看他一眼,却不料先对上顾子曦的目光。
看着顾子曦的目光在自己和季少为脸上飞快地来回一扫,慕晓净不由微微一怔:季少为,你是故意的吧?
第三日清晨,顾子曦动身离京。
慕晓净与季少为一起去送了他一程。
虽然慕晓净与顾子曦都觉得三个人关系颇有些微妙,但季少为却偏偏泰然自若。他对待顾子曦的态度,就像对待他江湖上任何一位颇有交情的朋友一样,不仅在酒楼请了他一桌酒菜饯行,还特意备了吃食与银两相送。顾子曦待要婉拒,无奈他盛情难却,只得道谢收下。
没有旁人的时候,他常常与慕晓净胡说八道。可是当着顾子曦的面时,他却温文谦和,即使慕晓净说他两句,他也只是一笑置之,倒显得慕晓净十分娇纵一般。
慕晓净回头想明白此节,回去的路上自然忍不住直骂他假正经,季少为懒洋洋地倚在板壁上哈哈大笑,得意非凡。
送走顾子曦,二人乘车回来,不料一进门,就先看到哭得两眼红肿的素荷。
二人大感诧异。
季少为忙问道:“素荷,你哭什么?若儿妹妹的病还没好么?”
素荷跪下哭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姑娘半夜离家出走了。”
“啊?”季少为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她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跑到哪里去了?”
素荷道:“姑娘这两日身子略好了些。大家因为前些日子照顾姑娘,都很累了,昨夜可能都睡得有些沉。今早起来,才发觉姑娘不见了。她在枕上留了一封信,说是想要出去走走,好散散心。”
季少为蹙眉道:“信上还说了什么?”
素荷哭道:“就说这些日子心绪不宁,想要出去走走,还说愧对爹娘养育之恩,就没有了。”
季少为忙又问道:“你们几时发现她不见的?”
素荷道:“我每日卯时起床,今早稍晚了一刻,本想到姑娘房里看看她今日情形如何,岂料姑娘竟然就不见了。如今一府里的人都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管家分好人手,叫我们四处寻找。我被派来三公子这里看看,姑娘可曾来过。”
季少为叹一口气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复命,我也即刻派人到处去找。”
素荷这才哭哭啼啼地回去了。
季少为叫管家宋诚过来,吩咐他立即分派人手出去寻找秦若。
他自己则带了慕晓净和明翔来到书房,修书一封,又将左手尾指那枚碧玉指环褪下,交给明翔道:“送到拳王刘大侠那里。”
明翔领命而去。
慕晓净看季少为长叹一声,仰在椅背上,用手指轻抚眉心,忍不住问道:“我们不出去找找么?”
季少为叹一口气,道:“且不说她可能已然出城,便是偌大一个东京城,我们又能去哪里找她?再说,一旦有了消息,必然先送到我这里来,到时若找不到我,岂不是反而误事?”
慕晓净想想有理,便也只好陪他坐下来枯等。
可季少为却是难得那样焦躁不安,坐一时就要起来踱两步,踱两步就忍不住叹口气,又重新重重地坐回椅中,不时抬手轻抚自己早已皱成一团的眉心。
慕晓净明白他的心情,可是这种时候,只要找不回秦若这个人,劝他什么也是无用,索性找了个话题问道:“你房门前为何会修个秋千?莫非你竟喜欢荡秋千不成?”
季少为苦笑:“你以为我是七岁孩童么?整天忙得晕头转向,哪里还有什么荡秋千的兴致?那个是若儿的主意。”
慕晓净讶异地道:“是秦姑娘的意思?”
“是啊。”季少为叹一口气,缓缓地道,“我当初买下那里的时候,原有个旁人家的老宅子。那家的原主人因家道没落,以致宅子年久失修,看着很不成样子。我就找了人来,将旧宅子全部拆掉,然后从头盖起。这院里的布置设计,包括每一块假山,每一道廊子,我都一一亲自过目。修到七八成的时候,若儿有日心血来潮,要看看我的新家。她跑来转了一大圈,嫌我门前太单调。你知道,我这人向来喜好简单素净的东西,觉得门前有点花树之类就很好了。她却非要叫我在这里给她加个秋千,说免得几时来我这里一趟都没什么好玩的东西。”
慕晓净点点头道:“于是你就在这里加了个秋千?”
季少为看她一眼,略一沉吟方道:“是啊,虽然有些不伦不类,可是倒也多了些许意趣。她那时执意要我修建,其实修好之后,却也没有那么多功夫常常跑来这里荡秋千。晓净,我在家里是老小,有了她这样一个表妹之后,其实是拿她当亲妹妹一样的。岂料有朝一日,竟跟她闹成这样,唉!她自幼乖巧懂事,怎地如今却变得这样叫人不省心呢?”xǐυmь.℃òm
慕晓净看他又忍不住抬手轻抚眉心,不觉愕然: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是想要岔开话题,暂缓他焦躁的情绪,哪里知道却偏偏又扯到秦若身上去了?
不料季少为却起身走到她身边道:“晓净,我知道,你是看我烦躁,想叫我说说别的,多谢你了。这里闷热得厉害,我坐着就越发觉得烦闷焦躁,不如我们去后院练武场边上坐坐?”
慕晓净忙点头道:“好啊。”
季少为看她一眼,伸出手又握住了她的手。
慕晓净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因为她知道,即使聪明能干如季少为,也有需要别人给他支持与安慰的时候。
城外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往东南方向奔驰,车夫是个黝黑健壮的汉子,甩着马鞭不住地吆喝着马儿。
本来晴朗的天际,不知何时涌来层层云山,很快便遮住了大半个天空。
赶车汉子抬头看看天空,知道很快就有一场雷雨将至,不知为什么却露出了一抹笑容。
果然,片刻之后,天空就已经被乌云盖满,远处有隐隐的雷声传来。
赶车的汉子于是对车里喊道:“小官人,好像要下雷雨了。前面不远处有个废旧的祠堂,我们进去躲躲雨再走,可好?”
车内的人应了一声,声音却娇柔甜美,根本就好像是个妙龄女子。
那车夫又是微微一笑,便将马车赶到了前面的废旧祠堂跟前,方又扬声道:“小官人,到了,下来躲躲雨歇息片刻吧?”
车内人又应了一声,掀起帘子探出头来,原是个十分清秀瘦小的少年。只是他肌肤如玉,五官秀美,分明就是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不过穿了身男装而已。
不是别人,正是离家出走的秦若。
她一心爱慕表兄季少为,不惜装疯抛却廉耻,用尽办法叫母亲与姑母动了心思,决心将她嫁给季少为。岂料被他轻轻易易设计了一道,便功亏一篑。
回到家里,她越想越觉得蹊跷,终于忍不住当面去问他。等听到季少为嘴里说出他已有心上人时,秦若突然觉得仿佛整个天都塌了下来。
仅存的一丝自尊,叫她硬是强忍着没有在他面前嚎啕大哭出来,可是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之后,她才觉得已是濒临崩溃的边缘。
为什么?那个向来温文爱笑的三哥,那个自幼疼她爱她的三哥,那个敢背着家里人设计她未来夫婿、帮她退掉婚约的三哥,为什么会有了其他的心上人?
千算万算,看着事情的发展一步步照自己的设计走下去,她暗暗欣喜着,为什么却独独算漏了他的心意?
是她错了,一厢情愿地以为他和自己一样,等着退了王家的婚约,一乘大红花轿娶她进门。
秦若万念俱灰,白天食不知味,夜晚辗转难眠,终于病倒。
可是他居然又来看她,终又听到他温言劝慰,却只惹起她无限伤心。及至听他略有些艰难地说出“他哪里配”时,秦若早已是肝肠寸断。而一旁不知就里的母亲,却还在盘算着等他所谓的桃花煞过去,再行提亲之事。
唯有秦若明白,他不过是略施缓兵之计,只怕不等今年过去,就不知又会从哪里跑出来个和尚道士的假神仙,振振有词地算一番什么命相不合,彻底断了两位夫人撮合二人的念头。之所以此番不说,是怕太过明显,反倒惹人怀疑罢了。
为什么爱他,还不全是因他聪明能干,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未雨绸缪运筹帷幄。可是此即,却是恨死了他的心计过人,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自己纵然知道一切真相,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可是,就算真的说出来又能如何?说到底,之所以走到今日,还是因为他对自己全无半分男女之情!就算能嫁给他又怎样?得不到他的心,只要他的人,又有什么意思?
“若儿,对不起,我已有心上人了。”
一句话,就已将她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其余的,都是徒劳。
秦若怔怔地想着,不知不觉便又一次泪流满面,却没有注意那赶车的汉子,慢慢蹭到了自己身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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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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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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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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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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