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盖头依旧低垂至胸前,金黄带喜的穗子被场内混乱的气流撞开了花,喜帕斜飞兜住美人的脸,轮廓柔缓依稀可见。
玞雅突然想笑,被强行穿上大红喜服的人此刻像一尊佛,仿佛隔着布帛也能看清眼前的一切。嘴角刚刚咧开便笑不出来了,空间足够大没错,可这个巨型飞兽是如何能够自如地在此地展现自己的雄姿的?
同样大红一片的齐冠周双手飞速翻动,面色平静地抗拒着不知来自何方的力量。玞雅呆立片刻,将目光从那人身上移开,她并不知晓自己看了多久,那一眼仿佛要把以前无尽的思念全都还回去。
不知不觉走到齐因身边,完全无视场中激烈且酣畅的战斗。蹲下身去单膝跪地,单手拂开侍女们的阻拦,握住齐因的手轻声道:“我们离开这里!”
回身准备走的时候,手被拉住,她却不敢回头。
听出她话里的忧伤和欲罢不能,齐因的心仿若针扎,终于掀起喜帕,眼里危险的光将又待上前的侍女们吓住,都唯唯诺诺缩在原地。
“你以为宁普为何要与我结盟?”
齐因突然问出的一句令玞雅怔了半晌,前者接着说:“如果他没有发现宁迦胥的异状又怎会孤军反抗人界投奔与我?”
“你是说……”玞雅突然瞪大了双眼,回头对上齐因严肃的表情。
“没错!”齐因面不改色地甩出两枚发簪,将那两个侍女钉在壁上,还未来得及尖叫已然丧命。
“你!你又杀人!”玞雅厌恶地闭上眼睛,欲将手从他手中抽离,无奈被对方紧紧抓住,只得作罢。
“你已经将灵刃唤出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话题一转,齐因扫了一眼场中的一人一兽,若有所思:“应该还有一人的啊,藏在哪儿?若是叔叔找不到,那可就吃亏了!”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在这儿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好!”
话音刚落,就听“嘭”的一声,厅内桌椅尽数被一个人影撞垮,发出格拉拉的散架声。玞雅心里一紧,瞳孔蒙上担忧的水雾,又听那剑噌然一声长鸣,顿地的人影倏地跃起来,从那巨兽头顶飞身而下,对着齐冠周就是一剑,巨兽举起一爪,神态从容地挥过去,体型大却不见丝毫笨拙,轻松避过齐冠周的一击,狂吼一声往玞雅的方向扑过去。
混战么?玞雅感觉到那双琉璃色的眼很熟悉,却被那挟着狂风暴雨之势而来的巨兽吓得尖叫起来。什么灵刃、什么光剑全都不知抛到哪里去了,还好身前有齐因。
宁迦胥见状,立即跟着抢过去,右手急挥用力扯住巨兽的耳朵,引起一阵震天撼地的嘶鸣。玞雅此时没再去思考那些令她云里雾里的话,瞳中出现了两个男人的身影,一个是为了救她再一次变成女人的男人,另一个就是跨越时空找寻来此的宁迦胥。
她没办法忽略他们,然而她也不会奢望能同时拥有两个。齐因的暗示越来越明显,自己显然也开始动摇了,可为什么每次准备放手的时候另一个人就会突然毫无预兆地出现,打乱她好不容易垒砌的坚壁和信念?
是上苍在提醒自己与宁迦胥的缘分未尽么?可是孤独等待的那种痛苦,遭人唾骂的那种无奈,听到冷语的那种心碎,是没办法用事后的补偿来抹煞的,与其说是不敢爱了,还不如说是害怕再一次的失去,有人会搬起同一块砸过自己脚的石头再狠狠砸一次吗?
耳边传来衣帛破裂皮肉分离的声音,继而温热的血喷涌在自己脸上,玞雅抬起眼眸就看见齐因面无表情地以紫岳指着宁迦胥,正对她的右臂上破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染在红布上看不清楚,却能清晰地听到夹杂在巨兽嘶鸣和物品碎裂声中的血液滴落声。
玞雅的心脏一阵阵地抽搐,伸出手去想阻止血液的流逝,在触及宁迦胥伤痛的眼神后僵在半空。她恨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他,对宁迦胥,她向来说不出绝情的话,此番前来如果是为了救她,那么这份情意更是无法偿还。她靠在石壁上将头深埋在双臂之间,透过指缝只看得见齐因的背,那里似乎是厚实的依靠。
那厢巨兽与齐冠周斗得激烈,下手之间仿佛有着深仇大恨,而巨兽灵动的身形显然是受到高人操纵。攻击闪避配合得极为精确,没有那一招是多余的。拖着庞大的身躯,虽不能以完全压倒的趋势克制齐冠周,却也势均力敌,一人一兽不时传来吼叫呼啸声。
突然,对峙的二人稍稍有了些异样。齐因的视线越过宁迦胥同样高大的身体投射到一处,随即露出一丝惊慌,宁迦胥背对着显然看不见,但察觉到这一闪而逝的惊慌,立即找准机会斜劈一剑。齐因分神之际没能避过,身上又中一剑,回身拉过玞雅往旁边越过去,宁迦胥哪能让他从自己眼皮子地下抢走玞雅?眉头一皱便往二人相握的手间刺去,目标虽是齐因,但对方眼神一闪狡猾的翻转手腕,心头一惊,再不收势便要刺中玞雅了。xiumb.com
不得不罢手,只这一缓,二人已掠至场心,眼睁睁看着玞雅从身前再一次飘过,他伤心欲绝。为何到现在,她都不愿和自己说话?哪怕只是一句。她是真的不肯原谅自己了吗?还是……
从进入这里开始,从再次将她的倩影映入眼中开始,她就一眼没看过自己,那道曾经围绕自己的目光此刻却尽数投在另一个人身上。怎么可以这样?在他彻底清楚自己心意的时刻,冒着再也无法回去甚至可能因这次的穿越付出惨痛代价的危险来寻找她,只为取得她的原谅,重新并完全将一颗心放在她身上,可她却以这种方式来回应自己。
好不容易为爱放纵一次,难道错了?
“不要——”
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凝重的空气,直逼所有人的毛孔。一时万物静止,血液凝结,大脑仿佛都停止了思考。
齐因突瞪的双眼在微弱却依旧顽强燃烧的火把照耀下显得格外狰狞,却令人观之心痛。
手心捂不住侧肋喷薄而出的鲜血,状似惊鸿的虚弱笑意渐渐聚拢在绝艳的脸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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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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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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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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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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