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幽澜露>125 似此星辰非昨夜 为谁风露立中宵
  “今日此来,以妹妹之聪慧,想必姐姐的心事,也猜出几分。咱们姊妹素来投缘,我也不打虚妄之语。澜儿,姐姐只问你,这琴姑娘,我十四弟可将她收房?”,四嫂说起话来,气定神闲,这么隐晦的事儿,连个磕巴都没打。

  “噗,咳咳……”,我没料中她如此直白,这口茶直接喷了一桌子,“没有!没有!没来得及呢!啊,不是,是没想法呢。啊,也不是,姐姐知道,十四爷年纪轻,玩心重,连皇上都说,见天儿跟野马一样,就知道在外头撒花儿,家里这些事,他不打放心上。”,四嫂具体的用意,我也没太猜透,不敢冒失透露府中情况。回头叫皇上知道这四个宫女没被收房纳妾,少不了怪罪。

  “呵呵,澜儿真逗,连我都防备?以咱们的交情,我能是背后给你拆台捣乱的?野马,亏你说的出口,让十四弟知道你在背后编排他,非按家规给你颜色看!”,四嫂掩口轻笑,一指头戳在我额角上,她今儿心情格外好,弄得人反倒无措。

  “野马不是我给起的外号,是指婚那天,皇上说的;我哪儿有胆子编排皇子,您真抬举我。四嫂,我也不和您见外,有些知心话,我就明着问了。您不会是,要给四哥纳妾吧?他现在才封雍亲王,鸿鹄之志未展,心思恐不在这上头。您冒然行事,虽落得贤淑之名,可他未必高兴……”,揣摩起来,四哥封亲王,皇上照例赏了宫女,犯不着到我们府上要人。

  况且,四哥现在内忧外患,朝堂上下,琐事种种,算把他烦透了。若让他知道,新纳之妾,是从十四府要走的人,未必会乐意。旁的不说,他与十四之间,确实不是兄弟同心,彼此防备,四哥猜忌心素重,保不齐会以为十四派了眼线监视,弄巧成拙。

  “这就对了!姐妹间,就该打开天窗说亮话,遮遮掩掩,没大意思。你四哥的心思确实不在儿女私事上,可爷烦忧他们的鸿鹄之志,做妻妾的,尤其是嫡妻,照料家务事,就是本分!眼下,我们府上人丁单薄,就弘时一根独苗,有些事情,我不好说透,妹妹想必有所耳闻。若不是晖儿去的早,也不至于我操这个心……”,四嫂没说几句,提起早殇的弘晖,又落下眼泪来。

  她话已至此,我算是对四哥府上的情形,以及四嫂目前所面临的状况,大致通晓了几分。

  弘晖过世后,本是庶子的弘时,成了四爷府上的独苗,生母自然不必说。作为嫡母的四嫂,对这个孩子,也是厚爱有加,可孩子毕竟才五岁,经弘晖的伤痛,大家都不敢把赌注押在一根苗上。

  况且,四爷府上的李氏我见过,开始还算本分,毕竟身份地位压在头上,未敢太造次。可随着自己替四爷接连生儿育女,弘晖伤逝后,亲生儿子成为府里唯一的阿哥,就逐渐飘然起来,昔日的顾忌,竟不大放在眼里。

  说到此,未免感叹李氏的愚钝,人言花无百日红;况且,男人心最难料,现下她在府中确实得宠,母以子贵,风头无两,可谁保的齐今后十年八载的事?得陇望蜀,心生非分之想,惹怒了嫡妻;以四嫂的精明强干,虽被弘晖的事情伤了元气,可依旧是心澄眼亮,眼瞅着李氏招摇傲慢,起了取代之意,当然要有所举动来自保,牵制李氏无法继续猖狂。

  按理说,以四哥对四嫂的情分也好,学识出身也罢,李氏都没有成为嫡福晋的可能。但是,现在是四嫂有心整治门风,这和妻妾之争无关。一来,为保血脉繁盛;二来,维持各方势力微妙的平衡,王府内才能安保太平长久。齐家治国平天下,道理大同小易。

  “四嫂眼光真好,一张口,要走的就是我看重之人……”,眼下四嫂最需要的,是扶植自己的势力,以她亲王正妃的身份,再去和莽撞毛丫头计较也没意思,趁势坐稳江山才是真。李氏没眼力架儿,失势是明摆着的事情,只不过,往后雍亲王府,无论谁再冒头,谁再得脸,都为自己掌控,这才是四嫂盘算好的徜徉大道。

  可这芷琴,确实也是我之前看好的人,本想养在屋里,给锦云打个下手,谁知道,人家雍亲王王妃,张口就给要走了。

  “这丫头,牙尖嘴利,我还没和你开口讨锦云呢,你有什么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想要什么,和四嫂说一声,姐姐不会让你吃亏就是了……”,四嫂见我假意嗔怪,心知也是在暗捧她有见识,抿嘴一乐,开心笑纳。

  “锦云是我娘家人,如今年纪也大了,四嫂才看不上她,哄我玩罢了。这次皇上赏的四个姑娘,摸样都平平,谈不上姿色二字,可人品温柔和顺,芷琴更是稳重。若四嫂真有心收到身边教养,也算是她的造化。只是,人毕竟是赏给十四爷的,我们家爷和琴姑娘的心意如何,还待我去探探。若十四爷肯放人,琴姑娘又知趣识抬举,等找个吉日,就给送到您府上,姐姐看这样可好?”,说实话,琴姑娘的去留,无论如何,我都要跟小爷知会一声;人是赏给他做侍妾的,我怎好说送人就送人。

  “谁懂事,都没我的澜儿懂事,当初真是,皇上怎么没把你指到我们府里?若真如此,我现在,可省多大心?”,四嫂缓缓品口茶,说出话来,倒是云淡风清,可架不住真戳人心窝子。

  “噗,咳咳咳……,您别折煞我了。我笨拙、顽劣、不擅女红、持家无方,哪儿敢高攀您府上?”,这口茶再次把我呛个半死,去四哥府里,都这年月了,此话从何谈起啊?情何以堪啊?别吓唬人了……

  “瞧给你吓的,我不嫌弃你笨拙。可我们十四爷也不肯放人啊,当宝贝似的藏着,唯恐别人瞧见半眼!”,四嫂对于我的自谦,很是受用,起身整整服色,看样子是要告辞离去。

  “您今儿来,合着就是拿我取乐儿的?真是,若是如此,能哄姐姐一笑,我也就算心甘情愿了!”,赔着笑把雍亲王妃从内院送到府门口,眼瞅着天色不早,四嫂恐怕也是惦记家里的状况,不肯再多留片刻。

  “澜儿,我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以你冰雪聪明,肯定在疑惑,我既是想给爷找个知心人,为何不在我们府里选。可你知道,眼下情形未明,和之前你们府上一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是可造之材,谁心怀鬼胎,我自己都料不准。不如,从可靠之人这里,直接现抓个清清白白的新人,放在身边慢慢观瞧培养,假以时日,倒是个可托付的……”,四嫂愁眉深锁,她的顾虑,我感同身受。和浅香在的时候一样,府里人个个看着可疑,谁知道哪个就是对方的心腹,没准你掏心掏肺,反倒养了只狼,天天给人家送把柄。

  “就凭您这句可靠之人,滺澜拼了命,也得帮您办妥不是?只是,这芷琴来府上日子不长,我之前也没太接触;真送到您那儿,往后如何,还望四嫂多费心……”,芷琴人品性情具体如何,我也不敢作保,谨慎为上,还是和四嫂知会一声才好。

  “我都明白,傻丫头,这人若真看走眼,你以为姐姐还会拿菜刀登门找你算账不成?成了,外头风凉,你既是有寒凉之症,就快回屋去吧,我也乏了,告辞……”,四嫂对我的顾虑心领神会,轻拍拍我肩膀,顺丫鬟手一扶,俯身进了软轿。

  目送人走远,心里却不踏实,照如此看,四嫂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这人,我还真的给她想法子办妥。

  傍晚时分,十四小爷回府,说皇上要在五月初去塞外避暑,点名要他伴驾随行,可念及他之前生病,眼下身体尚未康复,可延期再启程,等圣上安顿好再过去也不迟。

  “十四,我和你商量个事儿,你觉得,芷琴这人如何?你喜欢吗?”,话出了口,又觉得不太妥当,好像我要催促他收房纳妾,明明是相反的意思,可别弄成糊涂公案。

  “芷琴是谁?”,谁知他坐对面,睁大眼睛看着我,满脸茫然;这样子绝不是装出来的,没心没肺的傻小子,对身边的事情,半点不上心。

  “哎呀!就是皇上之前赐的宫女,年纪比较大的那个,前儿打翻了玫瑰露,差点溅四哥一身那个!”,快急死我了,把所有线索都摆出来,人家倒是不茫然了,改愁眉紧锁,估计也在苦苦思索,芷琴到底是何许人也。

  “玫瑰露?玫瑰露?谁打翻的?四哥生气啦?你要罚就罚,要撵就撵,问我做什么?”,他因为我纠缠不休,开始不耐烦起来,以为是我在询问他,做错事的丫鬟,要不要惩罚。

  “罢了,问你也没用。四嫂觉得,芷琴这姑娘不错,想要问我讨走,做她的贴身丫鬟,往后若伶俐懂事,没准就给四哥做妾,现在说不好。可这人,是皇上赏你的,无论如何,我也该问问爷您的意思,不然若是爷看上的心头好,我随随便便做主送了人,可不把自家爷怠慢得罪了?”,拿话揶揄挤兑十四几句,也是探探他的口风,这小爷向来行事不羁,真是喜欢的姑娘,他也不会藏着掖着装清高。

  “哟?哟?”,谁知十四小爷听到这儿,把芷琴已经抛之脑后,一脸坏笑的凑过来,“是四嫂看上的吗?肯定是我四哥看上的!看他平日里清高正经的样子,谁知也是眼观六路,到哪儿都不放过!这玫瑰露摔的,到成了姻缘……”,小爷满脸促狭,随随便便的拿起四哥打趣,看来平日里被哥哥一本正经教训太多,可算逮到机会挤兑几句。

  “四嫂既然都开了口,人就没有不送的道理,择日就让过去吧。只有一样,这人,真是四哥自己想要的;别往后,人送过去了,妾也纳了,有丁点不可心之处,反过头来怪我处心积虑安插心腹眼线!”,转眼间,小爷敛了玩笑神色,郑重和我落下叮嘱。

  他的顾虑也不是没道理,之前因为各府互相送侍妾、丫鬟、太监,惹出多少是非人命,闹个鸡犬不宁,彼此都惹来一身腥,此时风平浪静,提起送人,全胆颤心寒,唯恐平生事端枝节。

  “四嫂嫌弘时额娘不懂事,府上人丁又单薄,想找个懂事的丫鬟放在身边,想来没有太深的用意,我问清楚了,你只管放心。回头,让四哥府派人来接就是了,也算给琴姑娘长长脸面,让她心里宽慰些……”,唉,爷是没意思留人,可人家姑娘的心意,我还没来得及探问,虽是奴才去留听凭主子一句话,可谁愿意平白无故的惹别人不痛快。

  “还好是琴姑娘,幸亏四嫂没开口跟我要澜姑娘……”,才说几句正经话,小爷嬉皮笑脸的玩闹劲儿又上来,揽着我肩膀,满屋里疯跑。

  “澜姑娘都孩儿他娘了,人老珠黄,白给人家都嫌弃!少往脸上贴金!”,弯腰把他胳膊甩下来,就知道由着性子胡闹,白给下人看笑话。

  “也是啊,那我就凑合留着吧,快给爷感激涕零一个瞅瞅!”,没心没肺的伤人话,也就他说的出,还大言不惭,毫无愧色。要是多愁善感的娇柔女子,碰上这嘴不留情的男人,早上吊千百回了。

  “呸!”,假意轻啐他一口,眼看天色不早,招呼下人进来,哄着爷梳洗就寝,明儿个,还要想想如何去跟琴姑娘开口。

  “这是什么!”,才掀开帐帘儿,就听闻小爷叫出声,仿佛我在帐里藏了个情夫。

  “你儿子……”,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皑皑睡的正香,被他一嗓子喊起来,大眼睛茫然不解,不知出了什么状况。

  “我知道!他凭什么睡这里?”,十四小爷指着自己亲生的小儿子,莫名非常,疑惑不解,就跟孩子哪儿碍他事儿一样。

  “孩子说要睡这里,睡就睡呗,他又不占多大地方,你稍微挤挤!”,我就不明白,自己亲生的儿子,他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看妈!给小阿哥带屋里睡觉去!”,人家还不搭理我了,直接喊皑皑的看妈进来,非让把儿子抱出去。

  结果看妈不敢不从命,诚惶诚恐的把迷迷瞪瞪的皑皑抱起来,惹的孩子哇哇大哭,冲我张着胳膊,非赖在屋里不走,弄得混乱不堪。

  “成了成了,额娘带你别处睡去……”,不忍心孩子哭哑嗓子,受不了比儿子还孩子脾气的爹,索性图个清静,换地方哄孩子去。

  “哎!你干嘛去?看妈,把弘明带过来……”,未等我哄好小的,孩子爹又吩咐叫来个大的,还嫌不够乱?

  “你添什么乱啊?我哄孩子睡了就回来……”,急急忙忙安抚这胡闹的小爷,才想开口阻止,看妈已经领命而去,不知他卖的什么关子。

  结果弘明还真被带来了,睁着大眼睛左顾右盼,不知叫他来所为何意,又不敢冒失询问,只能老老实实等在一旁。

  “弘明过来,告诉阿玛,你做什么呢?”,小爷明显喜欢弘明胜过皑皑,一把揽过来抱在腿上,下颌抵在儿子额头,使劲蹭。

  “回阿玛话,儿子听哥哥念书呢,过会儿就睡了。”,弘明回答的有些小心翼翼,看这个钟点,他早该睡觉了,估计是春儿在先生那儿又学了什么文章,回家跟弟弟卖弄,结果天色这么晚,都还不睡觉。

  “这时候还念什么书?睡觉去!带你弟弟睡觉去!让你哥哥也别逞能胡闹了,都睡觉去!愿意念书,你们仨睡一房里,互相念个痛快!”,然后,孩子一本正经的回答,却被莫名其妙数落一通,十四爷倒真拿弘明当回事,哥哥弟弟都交付给他管了。

  “他才不到五岁,你抽什么疯!你当弘明是家里顶梁柱呢!别给我胡闹了,天都快亮了,你让他们三个念什么书?得了,我去看看,过会子就回来……”,安抚了最让人脑袋疼的,领着懂事儿子,赶紧他躲开不懂事的爹,省的给孩子教坏了。

  弘明真是认死理,他阿玛随口说,让他带着弟弟睡觉。他就真把皑皑安置在自己房里,半刻不离的哄着,当真十四小爷没看错人,这孩子比他自己可靠千百倍。

  弘春是浅香的儿子,平日里性情随了他额娘,寡言少语,又因之前的变故,孩子年纪虽小,难保没听过风言风语,再亲历离别,性格中总有抹不去的别扭心结,让人无法揣测他的脾气。十四小爷因为春儿的亲娘不在身边,处处厚爱他,吃穿用度,都比两个弟弟好几分,可这孩子和浅香一样,对十四亲近不起来。恭敬有加,却总有隔阂,看不出父子间应有的亲昵。

  好容易把三个儿子都哄睡了,已是明月高悬,蹑手蹑脚回到房中,唯恐吵醒了最难糊弄的这个,谁知掀开帐帘,才看见他根本没睡,枕着胳膊冲我笑。

  “都是你胡闹!”,使劲推了推他额头,若让皑皑踏实睡这里,哪会有后头的一连串麻烦。

  “澜儿是我的,旁人跟着裹什么乱……”,被他一把揽过去,明明是歪理,到人家嘴里,还振振有辞起来。

  “那是你亲儿子!”,旁人?好像我窝藏了情夫,孩子才两岁,睡房里有什么不对,连这也要抢,说出去都闹笑话。

  “不是我儿子,早一剑给结果了,废什么话?”,谁知反过来却被他教训一顿,细想也又觉得有道理,反正我争不过任性的爷,多说无益。

  天才亮,小爷就带弘明去西郊骑马、打猎、放风筝去了,说是要褒奖他昨日听话懂事,府里一片清净。下人来报,说春阿哥没跟着去,反倒让我心生疑惑,十四对春儿格外照顾,就怕他唯恐自己额娘不在,受冷遇,心里失落,这玩耍打猎的好事,居然能落下他大儿子?

  “春儿,告诉额娘,今儿为何不跟你阿玛去玩?”,我怕孩子有心结,他摸样像浅香,脾气也差不多,主意大,想的多,稍不留意,就给你惹出是非。

  “回额娘话,儿子不想去,不可贪恋玩耍,荒废功课!”,小小年纪,倒是颇有志向,若真如此,浅香也算有个安慰,只盼望他是真心话,并非对他阿玛起了抗拒之心。

  “好!春儿是懂事儿孩子,比你弟弟强,他就知道玩!先生都教你们念什么了?额娘给你看看,多教你几段,回头在学堂里,把别人都比下去,叫你阿玛也刮目相看。”,把春儿揽在怀里,哄他高兴高兴,这孩子好胜心强,缘于他自卑心重,唯恐被人瞧不起,太过敏感,稍有不顺利,易失平常心,还要多教导关爱才是。

  “额娘……,额娘真好,儿子多谢额娘……”,到底年纪小,说了几句,孩子眼睛就亮起来,由此可见,弘春是喜夸不喜骂的性子,要多哄,才会往正道成大器。

  教了春儿念了一上午《论语》,荒废太久,快把孔夫子忘到脑后去了,念着念着,脑子里全是当初在余杭,替傻亮写文章的情形,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额娘笑什么?是不是儿子念错了,额娘别怪罪,儿子再念一遍就是了。”,早就断定这孩子心性比常人敏感,随便一件小事,都能惹他动心思。

  “没有,春儿这样聪明,怎么会念错。额娘是想起了,以前小时候,和你舅舅念书的情形;兄妹几个,也是在蔷薇架下,吹着微风念《论语》,结果打翻了莲子羹,脏了书,被先生拿竹板打手心,说侮辱圣贤的往事,忍不住,就笑了。”,说着说着,又想叹气,小亮终于成亲了,只是常在江宁,喜酒我没吃上,新媳妇也没见着,让人惦念的不得了。

  “我舅舅?是状元爷吗?”,春儿年纪小小,对周围的状况异常敏锐,难为他还记着润晖是状元。

  “状元爷是聪明的,还有个笨舅舅在江宁,回头等他来京城,带你去见见……”,把春儿抱在膝上,孩子心智成熟早,不知是喜是忧,反倒让人烦扰起来。

  下午春儿累了,让锦云哄他去睡觉,趁这功夫把芷琴叫到身边,也是时候,探探她的想法,好给四嫂个交代。

  “琴姑娘,之前来府上做客的,是雍亲王和福晋,想必你也心如明镜。雍王福晋赞你聪明伶俐,和我讨你去他们府上,不知,你意下如何?”,大致情形已经和芷琴讲明,如今只是要探寻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回福晋,芷琴是奴才,去留全听凭主子一句话,绝无违抗之意。”,这话回的妥帖利落,热火球又抛给我,合着她自己半点责任不担,好坏全是我的安排,真叫人难办。

  “芷琴,你是聪明姑娘,雍王福晋喜欢你,我也疼你,你在谁身边,都不会吃亏。可有些话,我还是和你讲明吧,你是皇上钦赐,到府上就被以格格尊称,你们心知肚明,若伺候的好,得爷的心意,纳妾是迟早的事儿。可我问你,眼下两条路摆在你面前,你若喜欢咱们家爷,有心好好伺候他,就踏实留在府上,我帮你回绝雍王福晋。可咱们爷孩子心性重,你不能妄自攀附,要等他看上你,我绝不拦着。若他没看上你,过两年,我就做主让你回家婚配。可你若是到了雍亲王府,福晋是温厚善良人,她也会照顾你,四爷虽未必将你收房,可福晋定会给你寻个好出路,也不至于亏待。按理说,咱们家眼下是贝子府,人家是亲王府,你过去,也算攀上高枝儿了,规矩虽多些,可你年轻灵巧,还多长些见识不是?”,我得哄劝着芷琴答应,看她虽本分,可人都有好胜之心,谁不愿往高处走;况且,她肯定明白,十四小爷要有心收房,才不会等到这个节骨眼还没动静,所以在十四府上,算是前景渺渺。

  “奴才,全凭主子做主……”,听这话里的意思,她是松口了,心动了,看我极力夸四哥家,她也燃起一丝希望,宫女出身苦,最好的出路,必是嫁个好人家。

  “芷琴,听过一句话没?好风凭借力,送你上青云。如今,我就是这,伸手送你一把,兴许此生际遇,都会不同,剩下的,就看你造化了……”,有些话,说给聪明人,一点就透。

  “奴婢谢主子大恩大德,主子恩情,奴才永生不忘!”,琴姑娘连声称谢,这就是,她也想趁年轻,为自己寻条出路,可见是明白人。

  “别谢我,往后的路,你自己要仔细走。亲王府里规矩多,记住,王爷和福晋都厌烦张狂无礼之人,你要谦卑、温顺,有眼力,多听少说。本分为人,尽心伺候,他们不会亏待你,往后出息了,也是父母家人的福分。”,能嘱咐的,无非也就这些,人各有命,好坏全凭造化,但愿是件好事,人人都能得偿所愿。

  差人知会四嫂,事情已经办妥,雍亲王府不出三日,就派了管事的亲自来接,也算是给足了琴姑娘面子。十四小爷赏了几百两银子,说人从他府上出去的,就不能亏待。我和锦云帮芷琴置备了几身新衣裳,打了几套金银首饰,簪钗环佩都齐全,和嫁女儿差不多。

  临走的那天,琴姑娘在府门口磕了三个响头,说是谢十四爷和福晋厚爱,一朝在十四府上伺候,这辈子都念主仆情分,永生不忘。这姑娘最招人疼爱的地方,就是她稳妥懂事,甭管真情假意,都让人心服口服,半点毛病挑不出。在她身上,还有四嫂,甚至我,都没有的东西,就是掩也掩不住的明媚气息,这是未经世事之人,所独具的优势,想必日后在四哥府上,也会有所作为。

  果不其然,芷琴进了四爷府,被四嫂收到身边做贴身丫鬟,想必这也是四嫂的妥当沉稳之处,考虑颇深,她自己都没确定的人选,轻易不会放到四哥身边。定是要过了四福晋的法眼,才有机会,奔赴更远的前程……

  五月中,皇上带着新复立的太子,以及其他皇子,往塞外避暑,十四小爷因患病,留在京城休养,未与皇上同时起程。

  到了月底,小爷痊愈,急匆匆往塞外而去,要赶着万岁爷的日程伴驾,连恶劣天气也顾不得,路上泥泞难行,痛苦不堪。皇上也是担忧不已,在给他的奏折中,特意朱批,说本年关外雨水来得甚急,十四阿哥在路上行走很不安全。如此,也算皇恩浩荡了,让人更加不敢怠慢,反倒加快了脚程。wWW.ΧìǔΜЬ.CǒΜ

  皇上此行,带上十三在内的诸位皇子,虽明里是让他们随行,可暗中还有监视之意,太子地位,风雨飘摇,皇上现在对谁,都不能全然放心。

  我也在此时,再次见到了许久未碰面的十三弟,曾经在我心中,玉树临风、风光霁月的十三爷,早已模糊不堪,眼中尽是落寞之意。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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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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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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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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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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