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骁一支烟抽完才上楼。

  齐厦晚上要去录一个访谈节目,连着几天兵荒马乱,这时候正捧着台本临时抱佛脚。

  习惯楼上只有自己,齐厦把折叠椅放在露台上支开半躺着,他饭后一直觉得大脑供血不足,这会儿其实看也没看进去,整个人昏昏欲睡。

  贺骁脚一踏上二楼地板齐厦就清醒了,转头看他,“吃完了?”

  贺骁嗯一声,说:“那句话什么意思,口嫌——”

  齐厦说:“口嫌体正直?”

  话音一落齐厦就后悔了,刚才助理嘲讽他说对楚绎没意思是口嫌体正直,简直匪夷所思。

  于是这话现在想起来就有点小羞耻。

  齐厦脸一热就不想答了,但贺骁一双眼睛盯着他,表情非常认真。

  这才反应过来贺骁中文不错,但这些网络语言未必明白,这是在诚心向他求教啊。

  齐厦使命感油然而生,干脆站起来,强行忽略羞耻感打起十足十分二的精神给国际友人做科普。

  怕自己语言表述不够明确,还很认真地求助了权威。

  眼看着齐厦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翻出百度,垂着逆天的长睫毛,顶着一张清华绝伦俊美得不像凡人的脸,手指一个个字输进去:口,嫌,体,正,直。

  贺骁眯眼瞧了他好大一会儿,耳朵边上有嗡嗡的杂音,余光瞟见一只飞虫飞快地扇动翅膀在屋子里盘旋,很煞风景。

  手伸到旁边花架白掌花钵里抠出个小石子朝空中一弹,“啪”地一声,虫子应声落地扑腾几下翅膀不动了。

  世界重归安静,齐厦一手揣裤兜,一手拿着手机对着屏幕抑扬顿挫地念给他听:“指嘴巴上说假话,身体行为……

  一直念完,说:“明白了吗?”

  “嗯,”贺骁弯腰把虫子用纸团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以后想干什么,事先告诉我。”

  他说的是类似红珊瑚的事,齐厦这脑回路一个人担着是难为他,但听的人一直没回音。

  抬头就看见齐厦两只清透的眼睛略微睁大惊讶望向他,齐厦专注看人的时候眼神自带钩子。

  贺骁心里一跳,但这次没敢瞎做指望。

  果然,过了好半天齐厦说:“你刚才是不是隔空弹死了虫子。”

  贺骁:“……”那是几分钟前的事了?

  所以他最后那句话齐厦反应过来要延迟多久。

  好在几个小时后齐厦好像就领会了,晚上去电视台,贺骁收拾好先一步到车库检查轮胎和发动机。

  一切准备完毕只等着人出来,贺骁走远些正准备点烟就看见齐厦把一个服装防尘袋折胳膊弯护在身前大步往这边来了。

  甚至比助理出来得还早,一直走到贺骁跟前见贺骁看着他,齐厦脸色有些不自在,手握拳抵着嘴唇轻咳一声,“别说啊。”

  显然是说偷摸护着的东西,贺骁没明白他要干嘛,但还是伸手,“我拿。”

  齐厦把东西交给他的时候还戒备地望着他。

  贺骁会意,无奈地说,“我不看。”

  但不看是不可能的,齐厦好像有让任何环境危险系数几何倍数升级的天赋,贺骁是真担心里头有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毒害物品。

  坐进车里,防尘袋刷地拉开,里面是一套男士衣裤,除了配色瞧着有些眼熟,其他的还真没有。

  车到电视台,东西是贺骁给齐厦拎上去的,齐厦和女助理上楼碰上一个综艺节目制作人停下来聊几句,贺骁被工作人员带着先去看休息室。

  贺骁把防尘袋挂在衣架上,先看了下休息室的环境,伸手敲敲化妆镜,连着更衣室上下里外扫视一阵觉得都还妥帖才放心。

  齐厦和女助理还没进来,他手伸进衣兜,想到什么推门走出小露台。

  贺骁刚把露台的门关好,就看见灯火通明的休息室门开了,齐厦瞥一眼走廊,翩翩然地走进来。

  贺骁手里烟顿住没急着点,透过一扇窗,齐厦走到衣架边上拉开防尘袋,叹了口气。

  外边天黑齐厦不容易看见他,贺骁干脆站着没动。

  而此时齐厦从防尘袋里取出军绿色的帆布衬衣和工装裤,这是他自己精心搭配的一身比较直男的打扮,灵感来自于他的新保镖。

  助理想必不会允许他穿着那个上台,但他有自己的办法。

  齐厦本人觉得换一下形象面对粉丝也没什么,他在圈里混到现在最终还是靠演技,平时综艺谈话节目上偶尔本色一下又何妨?他也不是撑不起。

  上次酒会上那种gay气十足的兰花纹绣款,他穿在身上哪哪都不舒坦。

  衣服拿出来搭上椅背,齐厦又走到化妆镜边上,慢悠悠地从裤子口袋掏出一个长方形的小块,剥开锡纸咬了一口,一边吮着一边抬起下巴,手里的巧克力对着身上丝绸衬衣一下划了下去。

  隔着一扇窗,眼看他雪白衬衣从肩头到胸口的位置落下一道深棕的印记,贺骁:“……”

  他好像知道齐厦又要出什么奇招了。

  贺骁烟夹在手里捏了捏,可能说出来没人信,他看过齐厦的片子其实不少,十岁那年在开普敦远郊林区的基地,他偷父亲的枪去单挑后院养着的狼落了一身的伤。这边的人觉得实在不能再放任他在一帮战争狂热分子中间长大了,想把他从他那个跟枪炮杀戮打交道一辈子的父亲身边带走。

  说服他也是需要策略的,他和魏央央的母亲捎带了许多和平年代正常儿童有关的东西去看他,其中有一系列的中国的儿童电视剧和电影。

  当然他是为战斗而生的,这些小情小调无风无浪的东西他不太看得上,但人最后没被哄过来,养伤躺在床上的一个月动弹不得还是把这些东西挑着看了。

  总之作为童星的齐厦那个时候十分高产,每换一部片子都是他,由不得贺骁不注意。

  但等贺骁能爬得起床,这些东西就扔到一边再不关注,本来他也不怎么感兴趣,那一年他已经开始学搏斗和射击。

  如今看来时过境迁,齐厦怎么好像有些东西就停留在那个年岁了?

  但贺骁没打算进去,这种伤不着筋动不着骨的事,齐厦自己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戳穿撞破他都不会做。

  他干脆走到关上的门后边露台角落的位置斜靠着墙,彻底消失在休息室视野可及的位置。不知道齐厦要多长时间,掏出打火机把烟点上了。

  但他忽略一件事,他现在正对着更衣室。

  更衣室是一个被整面玻璃幕墙封起来的圆台,沿窗一周挂着厚厚的遮光布。

  贺骁吸了一口烟,厚重布料和墙壁间一条不小的缝隙,灯光忽地投射出来。

  他顿住了。

  只是一个转头,眼光穿过缝隙,正是更衣室一个斜角的画面。

  而齐厦就长身玉立站在那,背对着他,几乎整个正面却从镜子反射过来,齐厦修长干净的手指挑开皮带搭扣。

  高楼下街道的嘈杂都在瞬间消隐,贺骁似乎能听见“噌”地一声。

  就像是一段迷离乐章的第一个音符被敲响。

  外头休息室的灯光闪烁几下突然熄灭,整个世界倏忽混入靛蓝天幕笼罩的沉沉晦暗中,帘幕缝隙后炫目的亮黄,恰如一抹聚光打在混沌漆黑的舞台上。

  舞台中间的人缓慢滑动的喉结下衬衣衣扣被他颗颗解开,先是精致的锁骨,而后是胸膛,肌肉薄而紧实,皮肤白得好像一块润玉雕成。

  贺骁目光逐渐灼热,女助理今天是怎么说的?

  “他是个天生的演员,他的光彩全在镜头前和舞台上……”

  是啊,多么诱人多么美,贺骁眼神就像鹰隼锁着猎物似的紧紧不放,拇指和食指捏着烟猛吸一口,那是他的欲/望之源。

  而齐厦身上衬衣已经褪下,整个优美紧实的上半身都暴露在空气中。

  舒展的肩背和紧实腰腹,每一寸线条每一厘的起伏都是精心琢饰的杰作,透过几面镜子侧面正面光影交错,迷离到醉人。

  贺骁手里烟又抽了一口,他甚至能看清白玉般的精实胸膛上两点在微凉的空气中挺立。

  像是被抚摸过,更像是等着一场爱抚。

  灯光下的人已经拉下长裤的拉链,浑然不觉,令人血脉贲张的情/色,偏偏又像草原上被猛兽窥伺的鹿一样无辜。琇書網

  是的,无辜。

  “他的心思都在戏上,平时很多事难免疏忽……”

  所以他看着,齐厦可以继续他的无辜。

  在这个夜雨欲来的潮热傍晚,空气都似乎黏稠,全世界灰暗成一片虚无,贺骁目光始终精准地捕捉灯下人的位置。

  他抽烟的力道很重,速度却很慢,跟着那个人动作的韵律,似乎能听到野兽的喘息声。

  “你要替他判断,会替他做决定,但不能当面质疑他,要把他当成爱人似的哄着,捧着,看着……”

  贺骁又狠狠抽了一口烟,浓重的尼古丁气味猛地涌入肺腑,隔着一扇不算厚的玻璃,齐厦身上终于只剩下最后一片聊以蔽体的布料。

  隔着一层布料,圆润的弧度非常诱人,捧着,他好像也真能捧起来。

  晦暗中青烟猛地炸开,又在眼前升腾,袅袅舒展的青色藤蔓,远近虚实呼应交错,就像是把灯下诱人的身体缠缚禁锢住。

  修长的劲瘦的身体,从腰窝到挺翘的臀,再到匀称笔直的长腿,每一寸线条都是欲,每一点起伏都让贺骁浑身肌肉紧绷。

  贺骁最后目光停驻在精致的脚踝……他的手很大,握上去是不是围度刚好?

  “你要学会掌控他……”

  夹着烟的皮肤一阵灼痛,贺骁的手很轻地颤了下,顺手用力摁灭烟头,一双充血的眼睛微眯起来一直锁住齐厦,没有离开。

  他就像是重温一遍少年时的迷梦,或者说真实比梦境有过之而不及,他光看着就险些把自己看射了。

  贺骁两手撑着栏杆,肩臂上肌肉收缩贲张几乎要把上衣撑开。

  刚才那一句,女助理的原话是,“你要学会掌控他的情绪。”

  最后两句,也是最重要,女助理当时说得尤为郑重。

  “不管你是弯的还是直的,不要对他太亲密,不必要的时候连盯着他看也最好不要。”

  “他很忌惮同性,无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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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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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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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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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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