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厦感觉自己手被粘得像个鸡爪,所以只想回房关门自己悄悄一个人把鸡爪的事儿给办了。

  但贺骁这是新职上任,了解那晚他被夜袭的事是头把火,进他房间看看现场是免不了的。

  贺骁伸手敲了敲露台栏杆,“他那天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

  齐厦手一直背在身后,但腰杆挺得笔直,一副负手而立施施然的样子,“……嗯。”被胶水粘的时间太长会不会处理不掉,真是郁闷。

  贺骁说:“警察没找到指纹?”

  齐厦:“……嗯。”这东西用柴油能洗掉吗?好像小时候被沥青粘手上就是用柴油。

  贺骁侧头,两条英挺浓眉间皱起几道不算浅的纹路,“除了叫你,凶手还说了什么?”

  齐厦:“……”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柴油,头疼。

  贺骁没听到回答,转头见齐厦一双好看的凤眼对着他,但其实眼光空濛地越过他看着窗外,眉头还蹙着,一副我心甚忧的样子。

  贺骁:“想到其他线索了?”

  齐厦睫毛惊怵地颤动一下,眼珠子闪闪视焦才再次聚到贺骁身上,“嗯?”

  贺骁:“……”

  “哦,”齐厦低头垂眸,“他问我‘齐厦,你这儿有什么好东西?’。”

  贺骁总算明白齐厦刚才在走神,他习惯雷厉风行令行禁止,这会儿脸上所有能称之为情绪的细节一瞬清零。

  腿向前迈两步,同时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朝齐厦的方向抛过去,“拿着。”

  齐厦下意识去接,手一伸出去想起什么又猝然收回来背到身后。

  黑色的小物件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啪”地落到床边地上。

  贺骁:“……”

  齐厦:“……”

  贺骁面无表情地弯腰伸手去捡,看着他头低下去齐厦突然色变:“哎……我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

  贺骁侧头目光斜擦过床底,正好看见床侧下边地板上铺着一层硬纸壳,上边零碎摊着大大小小的红色碎片泛着蜡光,旁边还有一个白色塑料小瓶,标签上写着502。

  眼神在齐厦身上一瞥,齐厦转头望天。

  贺骁一把抓出一块不算小的碎片和胶水瓶,起身认真看了看,的确是红珊瑚,下边找这个找得要报警。

  望天的齐厦眼珠子在他身上梭一圈,无比坦然地说:“我平时喜欢做点手工劳动。”

  贺骁没理会手工劳动这回事,“昨晚自己摔碎的?”

  齐厦一怔:“怎么可能,当然是不小心碰的。”

  贺骁:“……”果然,幸亏没报警。

  齐厦:“……”要命,怎么就说出来了。

  贺骁眯眼深深叹了口气,他有点服气。

  自己的东西摔了往床底下藏,红珊瑚用502粘最后把自己手指头也一块儿黏上,简直颠覆他对齐厦的认知。

  所谓云端上的美男不应该做这样没有气质的事。

  但这都不是重点,想起齐厦刚才伸出来又立刻缩回去的爪子扭出的奇怪形状,贺骁伸手就去抓他的胳膊。

  齐厦飞快躲开他,如临大敌地睁大眼睛,“干什么?”

  贺骁眼色逐渐深沉下去,伸出的手收回来,“你的手得泡热水。”

  齐厦怔怔看着他,好半天说,“我自己去。”

  贺骁没再勉强,齐厦在门口还不放心地问一句:“被502粘住泡热水真的有用?”

  贺骁拧眉看他,“嗯。”想到齐厦似乎有点平地生波的特殊天赋,“你自己行?”

  “当然。”齐厦说。

  他转头推门进去,贺骁手上的珊瑚碎块正准备给他重新塞回床底下,突然听到“哐当”一声。

  贺骁东西扔地上几步跨到浴室门口,朝里一看立刻冲进去。

  齐厦整个人以一个十分诡异的姿势斜倒在浴室里,一手攀着洗手台。浴室跟走廊有两级台阶的高差,里头现在一地的水能养鸭子,贺骁是淌水进来的,齐厦自己身上衣服溅湿得斑斑驳驳,旁边浴缸注水开着,满满一缸水还在哗哗往外漫。

  贺骁半蹲下伸出胳膊拖住他的背和腿,“哪疼?”

  齐厦惊魂未定地说:“哪都不疼,我刚才忘了浴缸在放水,进来踩到了……。”

  贺骁双手用力,“力气放我身上,你试试站起来。”

  虽然还隔着两层衣物,齐厦只觉得身体相触的地方火燎似的难受,但眼下这般情形只得努力忽略碰他的是一个男人,还好贺骁眼神没停在他脸上加大他的难受程度。

  没真伤到哪,齐厦站起来没费多大力气,贺骁扯下条毛巾扔给他转身一言不发地关龙头和开塞放水,没有丝毫越过本职的眼神和动作。

  齐厦深深呼出一口气,拿毛巾擦头发。

  “齐厦!——我就知道珊瑚在你这!”外边传来女人尖利的惊呼。

  齐厦一脸大事不好的样子,毛巾往浴缸里一扔,转身就要关门。

  猝不及防被溅一脸水的贺骁伸手有力抹了把脸,“……”看都看到了,关门用处在哪?

  齐厦弄坏又企图自己用502粘好的是一个红珊瑚雕成的花开并蒂,给人准备的结婚礼物。

  倒不是新婚,昨天一个跟他连着搭档过两部戏的男演员对公众爆出了自己已婚的大料,私下小圈子的庆祝就在最近。

  据传那位男演员喜欢红珊瑚雕,曾经大价钱收藏过几尊,齐厦咖位比他大,两人又走的不是同一个路线,两位的经纪人和团队之间关系一直不错,因此这次送礼女助理挺经心地投其所好。

  谁知齐厦本人倒不愿意了,指着一对天青瓷瓶非说比珊瑚雕好。

  问理由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女助理昨天干脆没搭理他,结果东西晚上就没了。

  贺骁来,从工作室暂时调来的保安女助理干脆让他们回去了,午饭桌上就剩下他们两男一女三个人。

  被女人连着瞪了几分钟,齐厦放下筷子,实话实说道:“我真是不小心碰摔的。”

  女助理说:“那你大半夜的去收藏室干嘛?”

  齐厦睫毛忽闪,说:“看看我的藏品。”去把包好的珊瑚雕掉包成瓷瓶这种事,他会到处乱说?

  女助理果然不信,“那东西砸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齐厦:“……”还是等编好了再答吧。

  他手撑着头看着在一边低头闷声不响大快朵颐的贺骁。

  平时齐厦和女助理吃的都很清淡,家里阿姨是个湖南人,今天难得能弄几个味重的大荤,那红烧肉是牟足了劲儿带着施展毕生绝学的觉悟做的。

  贺骁在国外国内都没有吃到过这么地道的红烧肉,吃饭大嚼大咽又延续他一贯的豪迈风格,因此风卷残云的吃相十分对得起厨师的劳动。

  齐厦:“……”这是饿了多久,他越来越想不明白贺骁被魏央整后到底经受了什么样的艰难。

  造孽啊!

  贺骁抬头夹菜刚好对上他的眼神,目光炯炯望着齐厦,咀嚼的速度放慢。

  这种悲天悯人的眼神他真的理解无能,顺着齐厦的眼光瞧见自己筷子下的菜,筷子收回来手指把一盘红烧肉利落地推到齐厦面前。

  齐厦连忙推回给他:“你吃,你吃。”

  贺骁没出声,又扒拉一口饭,齐厦张张嘴:“……”以后跟着齐哥有肉吃。算了,这话太中二,不适合他。

  女助理依然在旁边喋喋不休:“哎,你不会把粉丝的话当真,知道楚绎结婚你拈酸了吧?“

  楚绎就是跟齐厦连搭两部双男主剧的那位男演员。

  听到这个名字贺骁没抬头,嘴里东西继续嚼着但筷子顿住了,这人他知道也见过,就连齐厦被人跟这位凑成对的事他都知道。

  下意识地抬眼看齐厦,齐厦俊眉微蹙地望着女人的方向,眼眸剔透,但目光没有焦点。

  女助理又补一刀:“你就是口嫌体正直。”

  齐厦单线程大脑终于转过来了,大怒,“你走。”

  女助理立刻转跳凄凄哀哀模式,抹泪哭诉:“陛下好狠的心,臣妾服侍你三年啊……”

  齐厦嗖地起身,目光一凛,气场迅速汇聚得强大威严,下巴也抬起来,以睥睨天下之势眼光下瞥女助理,冷然道:“刁妇常氏,信口雌黄,无中生有,顶撞御前,目无天威,乃大不敬之罪。朕赐你冷宫幽居思过,无诏不得擅出,来人啦……”

  眼神一瞟,旁边除了贺骁没别人。

  还不太熟,齐厦没好意思叫他贺总管,于是只好强行忽视逻辑问题,说:“贺将军!”

  贺将军第一次近距离围观可能是昙花一现的男神时刻,连吃饭都忘了,当然没动也没出声。

  齐厦有时候脑子特别好使,比如现在,眼光闪烁几下,强行圆场:“也罢,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说完拂袖转身,背影飞快地消失在贺骁的视线中。

  贺骁:“……”

  女助理刚才搭台唱戏的表情早就没了,说:“boss是个脾性很好的人,就算心里不舒坦也从不拿我们撒气,最多自己生生闷气。”

  贺骁放下筷子,双臂大张搭在桌面,不发一言。

  女助理笑了下,“可是不要以为这样我们的工作就能轻松,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琇書蛧

  “你应该了解过吧,我们工作室的另外一位老板丘燕琳女士也就是传媒的总裁夫人,我之所以一直是助理的职务正是因为她才是boss唯一的经纪人,boss是她的表弟也是她的事业,她最近身体出了些问题才不得不放手几个月。她是boss的事业支持,本来齐厦是非常不适合我们这个圈子的。”

  贺骁摸出烟盒在桌沿磕了下,抽出一支啪地点上。

  女助理目光转向他,认真地说:“现在说说我们的boss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你需要做些什么吧。”

  贺骁猛抽一口烟,烟盒揣回兜里,这才向她侧过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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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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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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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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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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