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顾天真已经有半年没有见到沈梦夏了。
当时还在国外的时候,沈梦夏曾经陪伴了她两个月。那个时候的沈梦夏半夜总是哭着醒来,以为她不知道,但从顾善出事后顾天真也是浅眠的人。
所以,她一直都知道。
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她甚至都不知道她和顾善是怎么开始的。
能说的话,千篇一律的安慰,她都已经说遍了。
人一旦陷入了精神的泥淖,就和压力一样,没办法消除,只能靠自己走出来。
沈梦夏最后休学一年,去旅行了。
这次回来,她晒黑了不少,眉宇之间的愁绪也少了很多。
私心里,顾天真希望沈梦夏能记住顾善一辈子。
但她不能这么自私。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她不能让活着的人也跟着死去。
沈梦夏正咬着吸管,见到顾天真,眼睛一亮,“姐!”
“梦夏。”
顾天真挥挥手,沈梦夏以前还叫顾天真“天真姐”,后来有一天,她抱着她的膝盖,声音软软。
“我能不能跟着顾善叫你姐?”
她答应了。
顾善想要照顾的人,她也希望自己能好好照顾她。
沈梦夏见到徐砚还是脸色不善,本来洋溢着笑容的脸在看到顾天真身后的徐砚后,瞬间消失。
沈孟川十分尴尬,拉了拉沈梦夏的手,“别这么孩子气。徐砚现在是弟妹的主治医生。”
“他能治好吗?”
沈梦夏冷笑一声,“我还真怕……”
说了一半,沈梦夏大概觉得不太吉利,愤愤闭上了嘴。
“你少说一句……”
“哼。”沈梦夏挥开沈孟川,“我知道了。哥,你真啰嗦。”
被亲妹嫌弃的沈孟川只能可怜兮兮转过头来和徐砚聊天。只不过他发现徐砚的注意力全部在顾天真身上。
尽管顾天真没有给他一个眼神,但他全程目光追随,那温柔似水的目光看得沈孟川全身发毛。
爱而不得的男人,真是超级可怕。
徐砚一直胃口不好,经常泡实验室的他,很多时间都不吃晚饭。
沈孟川说了他很多次,他后来知道自己不能倒下,所以才渐渐进食。
只不过饭量很小,很多时候,他都在照顾顾天真吃东西。
顾天真忙着和沈梦夏说话,倒也没怎么关注徐砚。等碗里堆了一座小山,她才推开徐砚还想伸过来的手,“我吃不完,这么多。”
“吃不完我帮你。”
顾天真蹙眉,很为难。
“你别给我弄了,我自己来。”
“没关系,反正我没事。”徐砚似乎没有发现顾天真的不乐意,笑容淡淡,脸上全是轻松神色。
徐砚吃饭少,顾天真也发现了。只是潜意识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关注他太多,毕竟本来他们现在的关系都挺尴尬的,说不是夫妻但好像徐砚一直还把她当老婆,但说是夫妻,她又觉得自己并没有把徐砚当老公。
顾天真拉着凳子,坐远了一点。
徐砚蹙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抬起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沈孟川在旁边看着都虐,给徐砚倒了一杯水,“你这是何苦。”
徐砚喝了一口水,目光总算回到了兄弟身上,“你今天过来找我干什么?”
沈孟川一副大受打击样子,“我难道就不能单纯地找你吃饭吗?”
“有话快说!我很忙!”
“行!算你狠!”沈孟川扫了旁边两个妹子一眼,发现她们聊得很high根本没有心思来听他们说话,再看徐砚的神色根本没有避讳两人的样子,于是把来意说了出来。
“云海那边,蒋瑶一直在找合作伙伴,自从我们上次拒绝她后,她陆续找了几个投资者,但结果都不太好。”
徐砚抿了一口水,顺便拿起水壶给顾天真也满上,“本来她那个新药就有问题,谁投资谁脑残。”
沈孟川点头,“没错。我倒是看好蒋乃珺那个长寿水的计划,不过听说他那个舅舅也不是省油的灯,本来水源都快要谈好了,我听说现在遇到了问题……”
“缺钱?”
“不只是缺钱。”沈孟川说道:“听说那个水源所在市的领导和蒋乃珺舅舅关系不错,据说中间要……”沈孟川笑了,“不过蒋乃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听说已经找了京城那边……”
徐砚摸着下巴,“你想投长寿水?”
“逃不过你的眼睛。我看了一下,的确是个不错的赚钱项目。借着云海的名义,不再拘泥在药品上,我觉得可以一试。”
徐砚点头,“随你,你决定。”
沈孟川敲定了计划,“还有,当年你爷爷那个助手,我也查出了一点音讯。”
话刚说完,就看见原本和沈梦夏聊天聊得火热的顾天真,已经凑着耳朵过来了。
她看着徐砚,面上一闪而过的惊慌。
徐砚能理解顾天真的惊慌,但沈孟川眼神示意他的时候,他没有阻止沈孟川。
他本来就要把一切都说穿的。
“蒋乃珺舅舅好像和这个人有过联系,那还是五年前了。时间不太好查了。”
徐砚摩挲着水杯,“再没露面?”
沈孟川摇头,“没有。他藏得很严实。不过我想既然是狐狸尾巴,迟早会露出来的。不过云海药业他他联系人是蒋乃珺的舅舅,这件事情我想可以从他那边入手。”
“行。”
徐砚转头,看向顾天真,“吃饱了?”
顾天真点头,摸着肚子,“很饱。”
“那我们先回去吧。”
“嗯。”
徐砚和沈孟川聊天的时候,根本没有避讳两人。沈梦夏估计对这些不感兴趣,但顾天真一直存在疑惑。
她不想顾如海害过徐砚的爷爷,更不想徐砚是因为报复才娶自己的。
当年因为顾善的事情,她根本没有来得及把这些结解开,现在徐砚故意当着她的面说出来,是想把这一层窗户纸捅破么?
“你还是怀疑我爸害了你爷爷吗?”
“我只相信事实。”
徐砚比顾天真高一个脑袋,他这个角度下去,刚好能看到顾天真长长的睫毛。
软软的,密密的,像小扇子,扇得他心里痒痒的。
“你很害怕?”
顾天真的手冰冷一片,徐砚握住,揣到自己怀中,“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想利用婚姻来伤害你。况且,你没有任何错误,有错的人是我。”
顾天真脑子乱哄哄的一片,“可是,如果是我爸……”
“那也是你爸爸的事情。和你没什么关系。”徐砚握紧顾天真的手,嘴角一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道:“如果你实在觉得愧对我,那就照顾我一辈子吧。毕竟我可是遗孤。”
又是这幅不正经的语气,顾天真没好气地瞪了徐砚一眼,“你就这么能想得开?”
“那能怎么办?谁叫我欠人家女儿好大一个恩情,除开了那乱七八糟的仇恨,我还应该报恩。我现在身无长物,只能以身相许了。”
“你……你不要这么……你这是耍流氓!”这人说得好好的,又贴过来干什么!
“一辈子只对你耍流氓,不好吗?”
顾天真心头酸软一片,她缓缓抽出被徐砚紧握的手,慢慢推开身体。她已经很久不哭了,好像原来哭得太多了,后来眼泪流干了不会哭了。
可现在,眼眶还是渐渐湿润。她以前期许了很久的爱情,男人专一的喜欢,都呈现在她的面前了。
但她却不想要了。
就像原来那是一道美味佳肴,但过了那个美好的时间,就变成了残羹冷炙。
“徐砚,我们不合适在一起了。”
徐砚拽进她的手,狠狠往怀里一带,目光深沉,“好,你告诉我,我们哪里不合适?”
顾天真扯着手,却被徐砚抓得更紧。
“我忘不了顾善,我也不想忘掉。我现在好怕,也好累,就想一个人呆着。”
“一个人?”徐砚抬起顾天真的下巴,“既然害怕,为什么不回来?以前是我不好,我以后会对你好好的。我会治好你的病,我会让你健康地活着,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去。或许,我还有一些不好的毛病,但只要你说,我会尽最大可能改。我会当一个好老公,一个好爸爸,再也不会让你伤心流泪了。”
顾天真还是哭,徐砚给她擦了擦眼泪,最后叹息了一声,退步了。
“好了,你别哭了。我不逼你。我们现在就是主治医生和病人的关系,这样的位置不就是你喜欢的位置吗?”wWW.ΧìǔΜЬ.CǒΜ
顾天真点点头,知道徐砚让步了。
她不想和好,那就不和好。可是那又怎么样,她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
徐砚按了按她的脑袋,看她笑得傻乎乎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暗道:傻狗还是傻了点,要他放弃自己的老婆,门都没有。
顾天真擦干眼泪,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还是被徐砚拽着手。
“你不是说的当普通的主治医生和病人吗?”为什么还要牵着她的手。
“路面暗,我怕你摔跤。”
“我……我不会……”顾天真大力抽手,徐砚却拽得死紧,“你……你松开我好了……”
“那就当我怕我自己摔跤好了。”
“……”
半晌,使劲拽也没有拽出徐砚魔爪的顾天真,忍不住鄙视脸,“徐砚,你真的挺无耻的。”
徐砚耸耸肩,“随你怎么说,反正我手牵到了。”
像他这样一本正经耍流氓的人,的确也少见。
对着月色,顾天真幽幽叹息一声。
明明走到一个死胡同,明明让徐砚不要追着过来了,可是他还是脑子发热,不管不顾地过来了。
到底,哪里才是出口呢。
不过,徐砚的手真的挺温暖的,被他牵着,她不用担心会摔倒,也不用担心后面会有人来抢她的包,什么都不用担心。
难得的安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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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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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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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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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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