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的时间他与慕芸相安无事,慕芸还时常回后院打理那些花花草草,时不时的做一些香包干花之类的小东西送给府里的下人。余一衷看在眼里犹疑在心里,他觉得这个王妃若不是真的天真无邪,那她的城府就深的太可怕了。
这一日办完事回来,余一衷正碰上珍儿在院子里浇花,他对珍儿还是没什么戒备的,而且两个人还很聊得来,他就走过去找珍儿说话。
“余大人回来啦?”珍儿看到他眉开眼笑。
余一衷看着她甜甜的笑容,心里一阵温暖。
“王妃呢?”
“王妃在厨房煲粥呢,她说好些日子没同余大人一起吃饭了,今天她精神很好,所以执意自己下厨了。”
“这怎么能行,下官可不敢僭越。”
“余大人怎么是下官呢!”珍儿的眼睛亮闪闪的,她还专门压低声音,“现在王爷不在府上,王妃说了,咱们都是一样的。”
余一衷看着她躲躲闪闪的表情不禁笑了。
“余大人……”珍儿看着他常年寒冰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俊朗无比的笑颜,竟然有些痴了。
“好吧,那我去给王妃打打下手。”说罢他逃跑似的朝厨房走去。
“属下见过王妃。”www.xiumb.com
“余大人回来了,不必与我多礼,快请坐吧。”厨房里慕芸正娴熟地同时做着三道菜,这还是余一衷第一次见到慕芸做菜,她熟练的样子让余一衷心里一阵纳闷,这个本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如何有这样一番手艺?
“今天是我娘的生日,我现在也见不到她,就用这个由头跟大家一起吃顿饭吧。”慕芸边做菜便跟余一衷解释。
余一衷听闻如此才想起来,慕芸嫁进坤王府已有四个月多了,竟然从来没有回过门,这可是大大不合礼数的事,要是给外人知道,必然会笑话慕芸在王府没有地位,得不到夫君的欢心。
“这个……等王爷回来,属下会跟王爷说明此事,到时王妃就可以回门探亲了。”
慕芸一愣,他竟是误解了自己。
“我不是这个意思……”慕芸轻轻地说,“我娘……不在京城。”
余一衷有些惊讶,但瞬间恢复了平常的神色,急急道一句:“属下罪该万死,不该提起王妃的伤心事。”
“不关你的事,我娘……跟我爹的事情有些复杂,她现在在淮州……颐养天年。”
“属下僭越了。”
“没有,没有,其实这些事憋在心里很久了,找人说说也是好的。”
余一衷看着她在灶台边娴熟的身影,突然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这个情况也要跟王爷汇报一下才行。
饭桌上的气氛轻松了很多,慕芸、余一衷和珍儿三个人融洽的就像老朋友。因为实在很畅快,几个人还拿出了酒来喝。余一衷自是千杯不醉,所以他正想趁着这个时机探探慕芸的真面目。
酒过三巡,微醺的慕芸对余一衷说:“余大人,你跟着王爷多久了?”
“属下自十二岁起跟着王爷,如今已是十五年了。”
“十五年……那你岂不是很了解他?”
余一衷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麻烦余大人给我讲讲王爷以前的事好吗?我想多了解一点。”
余一衷看着慕芸红扑扑的脸蛋和清澈见底的眼睛,心里一柔,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那么坏?她身后到底有什么秘密?
身边的珍儿早已在酒精的作用下鼾声大起,余一衷缓缓打开了话匣。
“王爷其实……也很难的,他的母妃是惠妃,当年也是倾国倾城的妃子,皇上对她十分宠爱,引起了其他嫔妃的嫉妒。惠妃本是贤妃身边的婢女,却被皇上宠幸后一夜麻雀变凤凰,一年之内连升七级,从充容做到了妃。对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女子这样的专宠在翎南王朝绝无仅有,可想而知她受到了多少可怕的妒忌和报复。”
慕芸听得眼睛发痴,她根本没想过轩辕弘毅会有怎样悲惨的童年。
“惠妃原是女直人氏,由于先皇向北方攻城掠地,他们的家园被毁灭,所以她很小的时候就被掳进皇宫充当婢女,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余一衷眼神迷离,似乎被遥远的回忆拉扯着,“不知王妃看到王爷,会否觉得他的长相有些异族气息,正是因为他有女直血统。”
慕芸听闻,脑海里浮现出弘毅那冰冷却充满王者气息的面容。他宽额饱庭,高俊的鼻梁,细长的眉眼,薄唇瘦颊,似乎确实比中原男人更加英俊立体。真想不到,原来他的母亲竟不是中原人。
“一个婢女,再加上还是北方蛮族,惠妃在宫中的日子可想而知了。但她单纯善良,开朗大方,一派马上民族的豪爽性格,虽然不能适应尔虞我诈步履维艰的宫中生活,但却赢得了皇上的喜爱。在王爷出生之前,惠妃真可谓宠冠后宫,但是自从皇上知道她有了龙种之后,就再也没有去看过她,直到她郁郁而终。”
“为什么会这样呢?”慕芸不解的问,“有了孩子,皇上应该更宠幸她才对啊。”
“唉,这正是帝王家的无奈之处,皇上别无他法,只能用冷落这种做法来保全他们母子。可怜惠妃每天在宫中望眼欲穿地盼着皇上,至死也不明白为什么有了孩子反而失去了皇上的宠爱。”
慕芸黯然,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可怜了,现在听到弘毅的故事,她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悲哀。
“不过好在,皇上没有剥夺惠妃抚养孩子的权利,这也许是他唯一能给她的快乐,所以王爷九岁之前的童年还算幸福。”
“你是说,惠妃就这样盼了皇上十年?”
余一衷沉重地点点头:“惠妃最爱跳’火焰回旋舞‘,这是她们那里特有的一种庆功的舞蹈,皇上非常喜欢看,可是后来惠妃只能每天对着池塘起舞,盼望皇上偶尔会来刚好看见,只可惜……王妃可知,惠妃每一次跳起这欢庆的舞蹈,都是流着泪完成的,王爷的心里有了烙印,他最受不了再看到女直的这种舞蹈。”
慕芸心里一阵难过,她好想抱住弘毅那宽厚的肩膀,告诉他,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他再也不用时时刻刻假装那么坚强。
余一衷说到动情处,甚至忘记了自己来陪慕芸喝酒的目的,这么多年了,他从没跟任何人说过有关王爷以前的任何事,包括素卿也没有,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他还没有弄清底细的王妃面前,他却可以这么畅快淋漓地吐露真情,也许,她该知道一些王爷的伤痛,说不定她就不忍心再伤害自己的夫君了。
“那弘毅是怎么认识余大人的呢?”
听到慕芸的这个问题,余一衷笑了,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认识了弘毅。
“那时候啊,我还是个小叫花子,没爹没娘,每天在街上讨饭吃,被人欺负,有时候也欺负别人,后来遇到北疆的战事,朝廷在全国内征兵,有一天我正跟平时经常欺负我的几个叫花子抢东西吃,在逃跑,被弘毅碰见了,他救了我,招我入伍,从此我就跟着他天南地北,出生入死。时间真快啊,一晃都十五年了,如果当时没有他,根本不会有现在的我。”
余一衷的脸上随着回忆泛着微笑的光,早在他成为弘毅左膀右臂的那一刻,他就下定决心这辈子跟着弘毅,绝不反叛,不管弘毅成王败寇,他都会不离不弃。
“弘毅有你这样的兄弟,真是幸运啊。”
“王妃言重了,在下不敢当王爷的兄弟,做好他的手下是我的本分。”
慕芸扑哧笑了出来,每次一说到身份地位这种话题余一衷就变得很严肃,不过这样的他似乎很可爱。
“那好吧,为了弘毅这个得力的助手,我敬余大人一杯。”
余一衷连忙起身:“王妃折煞我,属下怎么敢当。”
“好了,喝酒吧!”
又过了几巡,余一衷看到慕芸已经有些半梦半醒,便横下心问了起来:“王妃有什么伤心事,若不嫌弃,不妨跟属下说。”
慕芸抬起迷离的眼睛,余一衷已经变成了好几个,她长这么大还没喝过这么多酒,不过都说酒胀怂人胆,若不是这么多酒精的作用,她何敢将压抑在心的那么多秘密和盘托出。
“其实我也不比弘毅好到哪里去呢……”
“王妃此话怎讲,您难道不是柳丞相的掌上明珠,万人称羡的千金大小姐么。”
慕芸听闻苦笑出声:“我的遭遇,说出来余大人可能都不会相信。”
余一衷沉默着没有说话,他在耐心的等着慕芸开口。
“我爹娘都是淮州人,当时我爹进城参加省试,在淮州城名苑’夜来香‘留宿了一晚,认识了我娘,我娘是夜来香里最出名的卖艺不卖身的名伎,她本也是书香门第的闺中小姐,可惜家道中落,她无奈流落风尘,但还是洁身自好。所以她一眼就看上了儒雅的父亲,刚好那晚第一次进城的父亲所有盘缠被人偷个精光,连酒钱都拿不出,我娘就用自己的私房钱救了他,还赠予他白银五十两助他参加省考。他们两个人就这样私定终身,在淮州的半个月里,我娘就有了我。后来的事……”
慕芸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那么痛苦的回忆,现在就好像又把伤口撕开一样,她实在受不了。
“属下该死,不该说这些。”
“没事,反正都过去很久了,”慕芸抹一把眼泪,又喝了两盅酒,“后来我爹不仅通过了省试,还通过了殿试,直接留任京官,不过我娘是很久之后才听到这个消息的,那时候我都五六岁了,你也知道,一个青楼女子未婚带着一个孩子,这生活有多难过,后来又捱了四年,我娘才下定决心带我上京城来找我爹,到了京城我们才知道,我爹在老家早有发妻,我已经是他第二个孩子了。这时候他才对我娘翻脸不认,他留下了我,把我娘赶回了淮州。”
慕芸说到此泪如雨下,从那时算起,她已经整整十年没有见过娘亲了。
余一衷非常震惊,他从没想过这个风光的丞相千金竟然有这么可悲的过去,看来一切都是外表美丽,内在的痛苦或欢乐,也只有自己才知道。
“那时候我娘还担心这么贸然去找我爹,他会不认我,所以她把我留在客栈里自己先去了,谁知道她一走就是十几天,没再回来过。”
“那个时候王妃只有十岁,一个人在客栈怎么办?”
慕芸的眼泪停不下来:“我身上没有多余的银子,在客栈吃住了两天就被赶出来了,后来我就在街上行乞,到处给人欺负,可是我也找不到我娘,就只能坐在角落里哭。”
余一衷对这种事情深有体会,他一时也怨恨起了慕芸的娘亲。
“那夫人她,为何没能按时归来?”
“我当时也很怨她,后来才知道,她竟是被我爹给囚禁起来了。”
余一衷大惊,万万没有想到柳城择竟是如此心狠手辣。
“我爹说我娘的身份会阻碍他的仕途,他根本不听我娘说已经有了我这个事实,后来我娘实在担心我,就答应了我爹的要求,只要我爹肯认我,她就回淮州老家,不留在京城妨碍他的生活。”慕芸顿了顿又说,“那几天我过的太辛苦了,不过好在有个人救了我。”
“是谁?”余一衷心下唐突,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经在一个秘密的边缘。
“当时很多乞丐欺负我这个外来的小姑娘,然后来了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帮我赶走了他们,还给我带吃的喝的,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看到了他的金腰牌,我娘教我识过字,当时我已认得,他腰牌上写着’中郡王府‘,我当时暗下决心,一定会记得这位救命恩人,将来有机会报答他,因为他是我到京城感受到的第一份温暖。”
余一衷感觉口干舌燥,思想短路,半晌才说:“王妃可知谁是中郡王?”
“这个我已经打听很久了,自我十五岁及笄之后,一直都在向下人打听这个人,可惜似乎没有人知道。”
余一衷重重呼吸一下,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王爷在军功封赏一字王之前,就是中郡王。”
慕芸瞪大了眼睛,眼泪直直滑下:“你,你说什么?”
余一衷叹口气,他怎么会想到王爷和王妃竟有着这样的少时情缘?
“王爷十九岁就已经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一字坤王,那时候王妃不过十二岁,离及笄还有三年,三年时间人事纷扰变动极大,况且王爷在中郡王时期被其他皇子打压欺负,根本不算出名,再加上他自有了坤王封号之后,以前中郡王的头衔就更是鲜有人知了。”
“你的意思是……”慕芸根本难以置信,“当时救了我的人,就是弘毅……”
“缘分弄人啊。”
“他竟成了我的丈夫……”慕芸凄然一笑,“却是我的敌人……”
“王妃此话怎讲?”
“余大人,你我心知肚明的事情就不要再隐瞒了,我为何会嫁给弘毅,这其中的曲折,余大人难道不知么?”
余一衷默然,他没想到慕芸把这么隐秘的事就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
“王爷对王妃您,没有什么偏见。”
“呵呵,偏见不偏见的,我知道我该怎么对他就好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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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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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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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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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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